第56章 人之初性本善
可能是憤怒刺激了他,蔣胖子竟然又一次衝到了我們中間,正對著我,張開自己的雙臂,怒吼道:「你們要拼,就先殺我!」
為什麼?
胖哥啊,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么?這裡需要公義,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那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胖哥啊,你為什麼看不清!
我心中殺意和憤怒崩騰,在衝到蔣胖子身邊瞬間,終於還是對他出手了,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鼻子上,登時噴出鮮血,一頭栽倒在了地上,沒有了反應。
然後,我腳步不停,直接就朝著周勇碾壓了過去,他也一樣,我清晰的從他的雙眼之中看到了近乎瘋狂的殺意。
我們都沒有選擇。
時至今日,總要有人用鮮血為這一切劃上一個句號,不是我,就是周勇,我們都是為了各自心中的公義。
「殺!」
情由心生,我喉腔中爆出了一聲極為高亢的嘶吼,然後……終於和周勇發生了最狂猛的碰撞。
他用身體承受著我的拳頭,我也承受著他的匕首!而後,我雙臂一發力猛然一推,扎在肩膀上的匕首被拔出。找準時機一拳打在周勇咽喉,「砰」他登時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了出去,嘴角也不知不覺滑落一絲血線!
忽然大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我整個人搖搖欲墜,忙不迭的用手撐住腰桿,將重心轉移到右腿,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一步步朝著他走去,每一步落下,左腿的傷口就感覺有東西在往外流。周勇趴在地上一個勁的咳嗽,咳出來的全是血痰。明顯剛才咽喉那一擊他已經不行了,準備上前結果了他的性命。
出乎我預料的是,原本一直靜靜站著的丁小燕、居然撒腿一口氣衝到了我面前,就站在距離我一米的地方,然後一下子張開雙臂擋住了我!
她沒說話,擋住我的時候看上去有些畏畏縮縮的。
不過,就是這一個舉動,倒是讓我吃驚了一把。
蔣胖子會擋我,不意外。
但是,這個丫頭,我就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她不是很恨周勇一家嗎?
「你幹什麼?」
丁小燕道:「放過他吧,他不是壞人。」
……
「老公!!」
不知道什麼時候劉麗居然也上來了:「耀洋,他可是雨婷的父親啊!」
說著,「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然後就那麼跪著很快朝著我挪動了過來,石子將她的膝蓋劃破,在地上留下兩道血紅色的痕迹,上來一把抱住了我的腿,「哇」的一下子就哭了出來:「耀洋,求求你了,饒了他吧,你要是把他殺了,我們家就都完了,雨婷就沒有爸爸了!」
蔣於涵在丁小燕的攙扶下也走了過來:「耀洋,你不能再殺人了,你要是殺了他、你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個陳耀洋了。」
現在的我,難道還是曾經那個陳耀洋嗎?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眼神很快凌厲了起來,看著這個無能的胖子,時至今日他仍然沒什麼出息,就知道唉聲嘆氣……
劉麗哭著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不能啊」,聽得我心都要碎了,莫名酸楚,眼睛也困頓難受的很。我竟然在踐踏著那麼多的屍體一去不回頭的走了那麼遠以後,又一次產生了想哭的感覺。可我不能落淚!
大口喘息著,涼幽幽的空氣鑽進我的肺里,讓我的思維多少清晰了一些,輕輕冷說到:「罷,可以!但周勇必須要離開這裡,這裡不能留他。」
劉麗愣了。
我嘆了一口氣,一字一頓的說道:「要麼他走,要麼他死!」
我話音剛落,毫無徵兆的傳來了周勇的怒吼!
「陳耀洋,我殺了你!!」
周勇猛的從蔣胖子與劉麗中間竄出,二人被他直接撞翻在地,當匕首刺來時,我才反應過來,可是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防禦動作了,只有本能的閉眼、往後倒退!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個人影衝到了我的前面,原本已經因為倒退失去了平衡、再加上被這人猛的一推,我直接倒在了地上,「砰」的一聲悶響,後腦勺與水泥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一個嬌小的背影,正以一個大字型杵在我剛剛站的位置,匕首深深刺入她的胸膛,我清晰的聽到刀鋒切過她骨骼時候發出的刺耳骨裂聲。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來的那麼快、又那麼突然。很明顯我是被人救了……
可是等她緩緩回過頭看向我時,我才看清楚、原來是周雨婷……
「雨婷!」
「女……女兒!」
溫熱的血液順著匕首噴涌而出,噴洒在了周勇手上!估計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刀居然會捅到自己女兒,當然,我也沒有想到,這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突然。那把匕首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從周勇手裡落在了地上。
「雨婷!!」
劉麗大叫著沖了過來,一把推開發呆的周勇、緊緊的抱住周雨婷,兩人相擁之餘並雙雙跌倒在地。
周雨婷剛剛張開口叫了一聲「媽」,一股暗紅色的鮮血順著嘴角便流了出來,混雜著口水鼓起一個個血泡,胸部的傷口也因為呼吸的頻率一張一合,鮮血幾乎將她身上的白色T恤全部染成了紅色,說不出的觸目驚心。
劉麗半跪著用手吃力且瘋狂的扶起自己女兒半個身子,一顆接著一顆淚水從她臉頰划落,不斷的嘶吼讓她的嗓子已然嘶啞。
「雨婷!!」
「媽媽……」
周雨婷無力地抬起一隻顫抖的手撫摸著劉麗的臉龐,像是為母親擦眼淚。
一旁的周勇雙眼無神、在風中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下一秒終於「噗咚」一聲癱軟在地,手腳並用的爬向母女二人,沾滿鮮血的雙手,在地上留下一個個血紅的手印。
「雨婷!」
「爸……咳咳咳……」
這時周雨婷忽然巨烈咳嗽起來,她的面色已經一片慘白,眼中滿是痛苦,一張嘴,「哇」的噴出一口黑血,迎著夜風大口的喘息著,因為風大,好像難以呼吸!
周勇忽然起身向我撲來,但我任然在發獃,直到一個拳頭重重的砸在臉上,那火辣辣的痛感來襲時才反應過來。緊接著周勇又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狠狠地把我按倒在了地上,然後就是雨點般的拳頭落下!
丁小燕見狀想上來幫忙,我立刻伸手示意讓她不要過來!
落在臉上的拳頭,一拳重過一拳、一拳狠過一拳,打得我眼睛都睜不開。
我的心情很複雜……
很痛……
打吧,讓他打吧……
他只是在做一個父親該做的事……
「爸……爸,住手……」
憤怒與仇恨已經徹底將周勇吞噬,現在的她聽不到任何聲音,甚至是自己女兒的竭力呼喊。
「爸爸,住手!……爸爸……我求求你了……」
倒在血泊中的周雨婷竭盡全力猛的站了起來,一把環抱住周勇的脖子!
「爸!別打了,你別打了!」
周勇落下的拳頭慢慢的不再那麼密集,眼淚似乎沖淡了內心的憤怒……
「雨婷……為什麼?為什麼……」
「爸爸,你別打了……」
環住他的那雙手一點點的鬆開,劃過肩膀無力地垂在了地上。
「雨婷,爸爸不打了不打了……」
……
周雨婷的眸光終於轉移到了我身上,將我從失魂落魄中喚醒,她靜靜的看著我,語氣雖然虛弱,但也竭力的從牙縫中擠出話來:「老公,求求你不要難為我爸爸。是我去挑撥張毅和沈臘那些人打架的,梅梅姐昏迷期間也是我去刺激她的,掐她脖子的也是我……對不起……對不起……」
嘩啦啦!
天空中不知不覺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淋灑在我的身上:「嗯,知道了。」
「老公,你能最後再抱抱我嗎?」
最後?一聽到這兩個字,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好。」
說著,她輕輕用腦袋蹭著我的胸口,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從始至終,她的臉上都掛著淺淺的笑容。
我緊緊抿著自己的嘴唇,儘可能的讓眼淚不要落下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老公,你能滿足我三個願望嗎?」
我點了點頭:「嗯,你說吧……」
「第一,不要趕我爸爸走,好嗎?他年紀大了,要是把他趕走了,他一個人怎麼活啊。他不是一個冷血勢利的人,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和媽媽,為了讓我和媽媽在末世里能好好活著,試問天底下還有這麼好的爸爸嗎?」
我抬頭看了看周勇與劉麗,又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第二,以後遇到事了,能跑就跑,不要總是沖第一個,這個世界不缺你一個英雄。活著、是第一位。」
我擠出一個笑容,讓自己看上去樂觀一些,可是聲音還是不受控制的顫抖:「好~~」
「第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去找到那個李歡歡吧。」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懷疑是不是我聽錯了。
這時她又開口了:「你沒有聽錯,我讓你去找她。因為……因為只有那樣你才會開心。找到她后,好好過。只要……只要你還記得你的第一個老婆叫周雨婷就行。不要把我忘了就好……知道了嗎?」
「我……我不會忘記你的……」
說完,她又看向了一旁的周勇與劉麗:「爸爸,媽媽,女兒不孝,不能為你們養老送終了。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
……
眼眶的雨淚,劃過我的臉頰,在乾燥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線。
我的妻子、周雨婷,享年十九歲……
那晚,這幾個字刻在了我心裡……
……
「雨婷!!!我的女兒!」
周勇與劉麗哭喊著女兒的名字,被蔣於涵和丁小燕一次又一次的扶起,一次又一次倒下,就好像沒有了骨頭的爛泥一般把自己蜷縮在了地上的積水裡。
我閉上了眼,他們的痛苦可以說是我一手造成的……
……
「滾開!」
周勇一把將我推翻在地,抱起周雨婷的遺體就拚命的喊:「雨婷!雨婷!爸爸知道,你沒死,你跟爸爸鬧著玩的對不對?」
劉麗這時也爬了過來,但她顯然比周勇要清醒幾分:「她已經死了!」
「不,她……她一定是在生我的氣。雨婷,雨婷,睜開眼睛,爸爸知道錯了,雨婷!」
「她已經死了!!」
周勇轉身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劉麗臉上:「她沒有死!!」
「她已經死了……嗚嗚嗚嗚~」
劉麗又一次蜷縮在了地上……
……
此情此景一旁的丁小燕也潸然落淚,蔣於涵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這時我注意到了周勇的神志已經變得非常不穩定,他一點一點放開了女兒的遺體,表情獃滯,雙眼看東西似乎也沒有了焦距,嘴巴一張一合嘰里咕嚕的不停念著:「雨婷,爸爸錯了……都是爸爸的錯……是爸爸的錯……」
他的雙手不停的在積水裡摸索,不知道再找什麼……
「雨婷,女兒啊……等等爸爸……爸爸這就來了……」
聽到這話,我立刻猛的低下了頭一陣亂看,心裡想著可千萬別被我這位岳父大人先找到!但,因為天黑再加上我眼神不好,於是趕緊對著還在哭的蔣於涵大喊:「胖子!你眼神好,快幫忙找!可別讓他先找到!」
見他原地發愣,顯然是沒聽懂我的意思,氣的我想上去給他一腳!
但誰曾想,我才剛剛起身,就聽見「噗呲」一聲……
一把銀晃晃的匕首已經扎進了周勇的脖子,鮮血濺了我一臉,也將他半個身子染紅,而那把匕首就握在他自己手裡!
在我與眾人震驚的注視下,「噗咚」一聲,周勇倒在了周雨婷身邊……
……
我又一次替所有人解決了隱藏的危險,也維護了我所說的公義……
但,我卻沒有一點勝利者該有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愧疚與自責,因為這一切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是人都愛給別人貼上好人或壞人的標籤,以一個點就去否定或肯定一個人的一切,這是現在所有人的毛病,也是我的毛病。
從一開始認識他們就沒給我留下好印象,周勇是個自私的勢利之徒,周雨婷是個披著單純外表的惡毒女人……
起初丁小燕也沒有給我留下好映象,但我卻沒有給她貼標籤,因為我看到了她身上好的一面……
我很後悔自己沒有像對丁小燕那樣去對他們,後悔自己總是帶著有色眼鏡看人……
如果我能花哪怕一點點時間去關心他們,去了解他們,去撕掉那些我所認為的標籤,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而蔣於涵的細心善良則穿透了世俗的刻板與偏見,比起盲目去給別人貼標籤,去觀察一個人好的一面更為重要,可以這樣說,胖子是這裡所有人中離聖人最近的……
……
砰!砰!
忽然兩聲震耳欲聾的槍響打破了一切,只見劉麗正站於樓邊護欄,高高舉起的手攥著一把還在冒煙的手槍!
我與丁小燕、蔣於涵都面面相聚,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又是「砰」的一聲槍響!由於是在樓頂,那聲音彷彿劃破天際直衝雲端,在這座死一樣寂靜的城市裡就好像開了3D環繞!
我心知不好,剛想上前制止,下一秒整個九眼橋都被喚醒了,東南西北都爆發出了如同大合唱一樣恐怖的吼聲,那是喪屍收到活人信號的狂歡!緊接著就是讓人頭皮發麻的嘶吼與腳步聲!
「住手!」
喊完這一聲剛想衝過去,劉麗忽然轉身呵斥道:「別動!不然我就引來更多喪屍!」
蔣於涵聞言連忙擺手道:「不要啊!所有人都會因此喪命的!求你了劉姐,不要做傻事!」
我無語的搖了搖頭,心說、這都什麼時候了,蔣胖子你能不能有點脾氣?
於是我道:「劉麗,你敢!」
「哈哈~我為什麼不敢?我有什麼不敢……」
劉麗先是冷笑了幾聲,臉色瞬間就是一變,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抬手便又衝天空「砰砰砰」連開數槍,然後面容極度扭曲的對我們三人大吼道:「我的女兒和老公都給你們逼死了,我還有什麼不敢的?我要你們死,通通下地獄給他們陪葬!!」
「劉麗你千萬別衝動!」
我急的大叫一聲,急忙收斂態度再也不敢放狠話了,因為此時的劉麗情緒極度不穩定,神經也達到了一種十分癲狂的狀態,滿是仇恨的雙眼中居然還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
「劉麗咱們有話好好說,周勇還沒死,他只是暫時昏迷了而已,別忘了我們這裡還有個醫生呢,一定能救他的,你要是把喪屍招來了周勇可就死定了。」
我大大的攤開雙手緩緩上前幾步,傻子都能聽得出我的話純屬胡編亂造,已經被割斷喉管的周勇就算神仙來了也救不活,但迷迷糊糊的劉麗卻還心掛著周勇,聽到我的話、她驚喜的瞪大了眼睛,晃了晃手裡的槍大聲叫道:「醫生呢?快把醫生叫過來,要是救不活你們通通都得死……」
「獸醫!你他媽還不滾過來救人!!」
我扯著嗓子猛喊了一句,急的喉嚨都快炸開了,蔣於涵下意識的直起身跑了過來,而他自然不是個蠢貨,急忙點頭哈腰的說道:「別急啊,麗姐,周哥受的那是小傷,我給他急救一下再縫合一下,很快就能好的,到時候你們就能白頭偕老了!」
「動作快點,我老公要是出了一點事,我要你們通通給他陪葬!!」
劉麗揚了揚手裡的槍面目猙獰的狂吼著,對樓下不斷傳來的隔離板倒塌聲充耳不聞,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也不停的顫抖,看上去一點保障都沒有,隨時都有可能走火!
如果說喪屍是怪物,那現在的劉麗就更像一隻剛從地獄里爬上來的勾魂惡鬼,稍有不慎就能把這裡所有人通通帶下九幽黃泉!
「快點!!」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周哥身體那麼壯,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不停的在給蔣胖子使眼色,但他就是沒明白我的意思,還在那一個勁念到「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心說、你他媽還真能把死人醫活啊?!
這時丁小燕已經正不動聲色的悄悄往劉麗那邊繞過去了,雖然這丫頭敢殺喪屍,但喪屍沒腦子啊,劉麗手裡可是拿著槍啊!我也著實為他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