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擱誰這兒鬧呢?
陳溪看著王啟文與莫侍衛打得驚心動魄,又是崇拜又是擔憂。但是很快,陳溪的擔憂就佔據了上風。
王啟文的狠勁用完了,時間一拖長,他立馬處於劣勢,被經年習武的莫侍衛逼得是連連後退。
陳溪在一旁揪心地看著,見王啟文再退一步就要被地上突起的樹根絆倒,急忙說道:「啟文,小心!」
可陳溪終究是說晚了一步。
他的話音剛落,王啟文就被絆摔在了地上,就連手中的長劍都不小心甩了出去。
「哈哈哈哈……」見此,莫侍衛仰天大笑,說道:「王啟文,你就是這個命,認命吧!」
「慢!讓我在死之前,問最後一個問題。」王啟文不甘心地道。
「少廢話!」
莫侍衛才不吃這套,經歷了今晚的起起伏伏,他太清楚什麼叫做「夜長夢多」了。
聽到莫侍衛拒絕,王啟文並不意外,但是他並沒有就此閉嘴,而是邊退邊直接問道:「弋陽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背叛他?」
王啟文心存僥倖,萬一他說得某個字觸動了莫侍衛,莫侍衛哪怕是回他一句話,他也能多一分生機。
聞言,莫侍衛果然停頓一瞬,但是他並不准備回答王啟文的這個問題,只是惡狠狠地道:「等你下了地獄,或許你就會知道了!」
說完,莫侍衛高高舉起手中的佩劍,用上了十成的力氣,直把長劍當作砍刀,劈頭便朝王啟文砍下。
王啟文知道自己該跑,或者是敏捷地往旁邊滾上一圈,但是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這一刻,他的全身酸軟,是用力過度的後遺症。
於是,王啟文最終閉上了眼睛,他不想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害怕或企求,平白讓敵人笑話。
「噗——」
這是長劍沒入肉體的聲音,悶實卻又清響異常。尤其是在這樣月黑風高的夜裡,這一聲簡直清晰無比。
王啟文的腦海中閃過很多個畫面,先是前世。
那時候她還小,四五歲的樣子,在夏日的狂風暴雨來臨之際,舉著把小叉屁顛屁顛地跟在爸爸後面,去摘蓮蓬。媽媽在家煮好了粥,炒好了小菜,等著父女倆回來吃晚飯。
前世的畫面一閃而過,這一世的畫面接二連三在腦海中出現。
大紅的蓋頭配著喜燭,新娘子指如削蔥,緊緊地絞在一起,像是害羞,又像是被逼無奈。
然後便是柳如眉第一次跪下求他的情景,她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楚楚動人。
再接著,是柳如眉第一次微笑,第一次撒嬌,第一次親他……
王啟文想著想著,在這樣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他竟然笑了,笑得純真爛漫,溫暖怡人。
仰面倒在地上,感受著臉上溫熱的血液蜿蜒而下,王啟文竟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直到這一刻,他、抑或是她,才真正的放開自己的心胸,酸甜苦辣也好,愛恨情仇也罷,終於,要與他一起變成一抷黃土了。
前世來自父母的失落和遺憾,今生對於柳如眉的歉疚與遺憾,王啟文笑笑,心想:雖然都不完美,但是至少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
「啟文!啟文!」陳溪扔掉手中鮮血淋漓的長劍,奔過來將王啟文的上半身摟進懷裡,道:「啟文,你撐住,我這就帶你回去!」
聽到陳溪焦急的呼喚,王啟文睜開厚重的眼皮,此時才發現莫侍衛竟然也躺在了地上,死得比他還透。
「陳溪你……」竟然動手殺人了。
不過這一切都太晚了,王啟文摸了摸臉上的鮮血,與陳溪道:「不用麻煩了,我就想在這裡。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從何而來,所以我也不糾結身歸之處。」
「不,啟文,你想想你的娘子,想想你的娘親!」陳溪被王啟文臉上的血嚇得不輕,雙手抖個不停。
聞言,王啟文輕輕笑了,流出兩行清淚,交代陳溪道:「幫我謝謝她們……如果沒有她們,我這一世就不會感受到家的溫暖。」
「還有……」王啟文轉眸看向陳溪,「我也要謝謝你和弋陽,你們都是我一輩子的好兄弟。」
聽到王啟文說出這樣類似於交代遺言的話,陳溪忍不住也流出了眼淚,顫抖著嘴唇道:「啟文,你到底傷到了哪裡,你說一下,我好給你包紮。你別這樣,你肯定不會死的!」
說這話時,陳溪的心中懊悔無比——他之前就不該猶豫,不該害怕,自己的這一個好兄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會愧疚一輩子。
「陳溪,不要內疚……」王啟文說話的聲音很虛弱,渾身不僅酸軟,還到處疼痛,「其實,你能不生我的氣,我已經很高興了。」
「你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你到底傷在了哪!」陳溪流著淚咆哮,抽出手一看,發現自己的手上早已經黏膩一片。
順著自己這隻手方才放過的方位再摸回去,陳溪感受到王啟文的脖子和肩上都在出血。
「陳溪,你別管我了,去找柳如眉吧,她跟著馬車走了,那馬車沒有人掌舵,我怕她會出事。」
「不,你還是自己去救她吧,她是你夫人,又不是我夫人。」陳溪一邊撕下一塊布條給王啟文包紮,一邊故意說道,淚水又悄然滑落幾顆。
細心地包紮了一會兒以後,陳溪差不多從方才殺人又擔憂的勁里緩了過來,疑惑道:「不對啊啟文,他方才明明還沒有砍到你就被我一劍戳中了,為什麼你還傷重成這樣?」
聞言,王啟文一秒睜開了眼睛,驚訝道:「是嗎?」
看到王啟文忽然睜開了眼睛,神情也精神許多,陳溪越發懷疑,道:「啟文,他不是照著你的腦袋砍下去的么?怎麼你的傷會在肩與後頸上?」
聽到陳溪說出這兩個受傷的位置,王啟文貌似明白過來什麼,遂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除了臉頰上的那一條傷痕,王啟文餘下只摸了一手的血液,卻並沒有摸到什麼別的傷痕。
陳溪看著王啟文摸來摸去,並不似一個將死之人,再轉頭看了看躺在地上、胸口鮮血淋漓的莫侍衛,陳溪「嚯」地一下推開了王啟文——搞半天擱誰這兒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