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報復
「怎麼,能不能救?」慕容箏也看出了似乎有些不對勁,湊上去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
楚畫梁微微皺眉。
這人雖然身上傷痕不少,但都是皮外傷,並不致命,麻煩的是內出血,脾臟破裂,就是立刻送進手術室,能救回來的幾率都不高,何況這裡的條件了。可以說,他現在居然還有氣才叫奇怪。
「王妃不必煩惱,左右不過是個刺客。」沐千華道。
「雖然救不活,但是……」楚畫梁一聲冷笑,目光一轉,看了沐千華一眼。
「但是什麼?」沐千華心中一緊。
「但是,讓他死前清醒一下,說幾句話還是可以的。」楚畫梁慢悠悠地說道。
「這……沒必要吧?」沐千華一怔,隔了一會兒才強笑道,「北狄的刺客都是硬骨頭,就算嚴刑拷打也沒有開口的,只是迴光返照,就更不可能招供了,何須浪費王妃精力。」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說不定他就願意說呢?」楚畫梁站起身,轉頭道,「這裡工具不全,小心點,把人送回豫王府。」
「是!」貪狼答應一聲,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來就往外走。
「王妃,這……」沐千華皺眉。
「殿下,反正死了也就死了,不如讓王妃死馬當活馬醫了,說不定就有用呢。」慕容箏微笑道。
「那就有勞王妃。」沐千華終於勉強點點頭。
「本妃急著回去救人,告辭了。」楚畫梁說完,連沐千華一句送客都沒聽,拽著慕容箏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不過,一出門,才拐一個彎,她的腳步就放慢了。
「王妃,這人是送到王妃院里嗎?」貪狼問了一句。
「挖個坑,直接埋了吧。」楚畫梁乾脆道。
「什麼?」貪狼傻眼。
「什麼什麼?」楚畫梁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本妃治傷不勾魂,人都死了還救什麼救。」
貪狼趕緊摸了摸這人的手腕,果然發現剛才還有一絲微弱氣息的人這會兒是徹底沒氣了。
「你剛才,是故意說給沐千華聽的?」慕容箏若有所思。
「他好像有點怕這人真的開口。」楚畫梁沉吟了一下才道,「反正我不信堂堂五皇子府柴房裡躺了一個刺客,大半天才被發現。若是再早兩個時辰,說不定還有救。」
「他想拖到確定人救不回來。」慕容箏道。
「我們五殿下還真是死鴨子嘴硬。」楚畫梁搖了搖頭,「其實,這種傷,就算早兩個時辰,我能救回來的可能性也不大,殿下還真是高看我,居然拖到這個時候。」
「所以,你覺得這個人不是刺客?」慕容箏道。
「回頭再說。」楚畫梁默認了他的猜測,沉聲道,「貪狼,埋了是玩笑話,你趕緊把人送回去,一定要讓人覺得他還沒死的樣子。」
「屬下明白了。」貪狼點點頭,乾脆施展輕功,一路狂奔回去。
「那個人,我還真認識。」楚畫梁嘆了口氣。
「是什麼人?」慕容箏好奇道。
楚畫梁在雁門認得的人不多,大半在軍中,就算從前自己不知道的過去,可沐千華總不至於去京城弄了個人過來吧?
然而,楚畫梁的回答依舊讓他意外:「聽風閣的人。」
「什麼?」慕容箏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連身後的玉台,呼吸都亂了一瞬。
「你知道的,只要見過一眼的人,無論換多少張臉皮,我都認得出來。」楚畫梁道。
慕容箏的神色很凝重。
據他所知,楚畫梁能見過聽風閣中人的機會,就是京城廢庄那一次,可是,能來接應聽風閣主的,應該是其心腹屬下,怎麼突然從京城到了雁門,會死在這裡?
最重要的是,沐千華,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想必他也做好善後的準備了,可若是不知道……他忽然覺得,沐千華有點悲催了。
聽風閣的人是那麼好殺的?那位閣主,可是最護短的啊……
一路思考著回到豫王府,而王府早已嚴陣以待。
貪狼覺得要騙過敵人就先要騙過自己人,乾脆就真當抱著的屍體還有一口氣來對待。
楚畫梁一進院子,就把伺候的人全都趕了出去,只留下了貪狼和玉台兩個知情人。
「所以,我們就在這兒下棋?」慕容箏好笑道。
「是啊。」楚畫梁不慌不忙地鋪開棋子,「下一局棋,時間到了就可以把人埋了。」
「想必沐千華一定很想知道,此人究竟有沒有開口,說了什麼。」慕容箏笑著放下一枚白子。
這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其實他們手裡除了一具屍體,什麼也沒有,可是沐千華不會信。哪怕告訴他這人抵死不招,什麼都沒說,他也不會信。
「那麼,你覺得,他找人冒充刺客是什麼意思?為了爭功嗎?」楚畫梁好奇道。
「抓一個刺客算多大功勞?」慕容箏不以為然道,「他是皇子,督軍北疆,只要不出錯,就是天大的功勞,再有斬獲,就是錦上添花。說實話,就憑他之前和北疆軍一起堅守城牆的行為,傳回京城后,陛下也該滿意了。」
「那麼,換一個思路。」楚畫梁想了想道,「假設是沐千華要殺人,但殺了之後會有大麻煩,所以乾脆推到刺客頭上去?這樣聽風閣就沒理由來找他算賬了。畢竟人家本就是以神秘著稱的江湖組織,總不能出來證明這個不是刺客?說不定整個聽風閣都要被拉進渾水裡去。」
「聽風閣、聽風閣。」慕容箏手裡把玩著幾枚棋子,沉吟半晌,忽的眼前一亮,「楚楚,你說,會不會是因為這人查到了他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卻被發現了,然後被殺人滅口?」
「按理說,聽風閣不該去查皇族……」楚畫梁不語。
「未必是直接查沐千華。」慕容箏道。
「我說,你的口氣好像是確定沐千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楚畫梁納悶道。
「……」慕容箏楞了一下,摸了摸下巴,好一會兒才道,「也許……我看他不太順眼吧?」
「真巧,我看他也不怎麼順眼。」楚畫梁一聳肩。
「讓我想想,怎麼利用這個不存在的遺言坑一把沐千華。」慕容箏毫不掩飾地道。
「支持你!」楚畫梁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來。
「去哪兒?」慕容箏一怔。
「你慢慢想,我去三哥府里,剛才走得匆忙,直接把他扔下了,所以準備那點兒好吃的去賄賂一下。」楚畫梁很自然地道。
「正好下面農莊送了新摘的柑橘,你叫人帶一筐過去。」慕容箏順口道。
「知道了。」楚畫梁招了招手,帶著玉台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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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周易死了?」謝玉棠震驚。
「嗯。」楚畫梁點點頭,讓玉台帶著抗橘子過來的唐墨去院子里玩,這才道,「雖然他用的不是上次我見到的那張臉,但我不會認錯的。而且,那張面具確實是二哥的手藝——你讓他幹什麼去了?」
「死了……怎麼會呢?」謝玉棠在書房裡踱了幾圈,一臉的煩躁,「我讓他辦的事,跟沐千華毫無關係,他怎麼會死在五皇子府?」
「所以,到底什麼事啊?」楚畫梁好奇道。
「還記得水月庵那些人嗎?」謝玉棠道。
「你是說,他查的事報恩寺事件?」楚畫梁驚訝道。
「不錯。」謝玉棠點了點頭,苦惱道,「可這事怎麼會扯上五皇子?總不至於是沐千華綁架了那些官員家眷吧!」
「不太可能。」楚畫梁一聳肩,輕描淡寫道,「我覺得,他沒那膽子。」
「也是。」謝玉棠嘆了口氣,無奈道,「可是,周易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可惜沒機會告訴我們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楚畫梁道。
「無論如何,沐千華殺了我聽風閣的人是事實,我這個閣主總不能不聞不問。」謝玉棠挑眉。
「我也去!」楚畫梁興緻勃勃。
「大小姐,你去幹嘛?」謝玉棠一頭黑線,「你又不會武功。」
「我有阿墨啊!」楚畫梁理所當然道。
「……」謝玉棠無語。
「而且,你又不能殺了沐千華,頂多揍他一頓,這樣根本不解氣啊。」楚畫梁接著道。
「那你說怎麼辦?」謝玉棠求教。
「帶我去。」楚畫梁笑眯眯地勾了勾手指。
正好,沐千華欠原主楚繪的帳,也該還回來了,等回了京城可沒這樣的機會了。
磨蹭到晚飯後,豫王府的人倒是來問過,不過楚畫梁借口兄長不過數日便要返京,有話囑咐,第二天再回,打發了人回去。
入夜時,一行三人就出了謝府,連玉台都沒帶。
唐墨背著楚畫梁,而楚畫梁身上還有一個看著不輕的大包裹,可他腳步輕盈,像是一隻靈活的狸貓,絲毫不遜色謝玉棠。當然,為了以防萬一,三人都帶了一層面具。
五皇子府的守衛是沐千華從京城帶來的侍衛,還有皇帝派給他的暗衛,雖然比不得京城,但這座府邸也只有京城五皇子府的五分之一大,這些人守衛起來也綽綽有餘。
「所以,帶著我也是有好處的吧。」楚畫梁得意地笑。
她記性好,來過五皇子府幾回,甚至曾經直入寢室探病,府中的結構路徑爛熟於胸,就連守衛的分佈也能說出十之五六。要是謝玉棠一個人來,把沐千華找出來就要花不少功夫。
「是是是,所以能告訴我你背著的是什麼了嗎?」謝玉棠無力地問道。
「一會兒就知道了。」楚畫梁笑眯眯地道,「為了這東西我趕工了兩個時辰,還好趕上了。」
等下面一隊巡邏的侍衛經過,三人從藏身的屋檐跳下來,輕巧地進了內院。
一般來說,宅院的守衛也是外緊內松,沐千華也不至於睡覺都讓一群人守在房門口,謝玉棠出手點了兩個侍衛的穴道后,讓他們靠在柱子上,遠看來毫無異狀。
推開房門,又如法炮製了在外間守夜的丫頭。
沐千華雖然也號稱文武雙全,但皇族子弟學習的武,多半也是些劍術,和江湖中人不能比較。至少,要論警覺心,楚畫梁都甩他十條街。
楚畫梁拿出一個瓷瓶,打開瓶口,放在熟睡的沐千華鼻端。
沐千華一皺眉,似乎本能地覺得不妙,但一口氣吸入,頓時更沉入黑甜鄉。
「好了,然後怎麼弄?」謝玉棠問道。
要按他的想法,直接把沐千華揍一頓,只要不打死打殘,黑鍋往北狄頭上一扣,乾淨利落,沐千華就算心裡明白也只能咽下這個啞巴虧。
楚畫梁不慌不忙地打開了身上的包裹,裡面的東西一露出來,就連謝玉棠都下意識地退了兩步。
「幹嘛?」楚畫梁不滿道,「大驚小怪,豬頭沒見過?」
「當然見過。」謝玉棠一臉黑線,指著她的手都有點發抖,低聲道,「你拿個豬頭過來幹嘛?怪不得吃了晚飯就扎在廚下老半天!」
那包裹里的東西,赫然是一顆——生豬頭!看新鮮程度,明顯是剛剛砍下來的。
「我處理這東西好半天了好么。」楚畫梁說著,雙手捧起豬頭。
謝玉棠這才看清楚,那豬頭居然只有前面一半,連裡頭都掏空了,只剩下一張豬臉,眼睛的部分只留下兩個空洞,鼻子嘴巴甚至留了透氣的口子,看起來……就像是祭典上小孩子喜歡的那種面具,只不過這是生豬頭做的。
楚畫梁拿著豬頭面具在謝玉棠臉上比了比,滿意道:「我就說我記得他的骨架,這個腦袋大小剛剛好。」
「你該不會想……」謝玉棠咽了口口水。
「這是二哥給我的。」楚畫梁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倒出裡面的藥水往沐千華臉上塗抹。
謝玉棠扶額。這東西他也有,而且不少——是戴人皮面具用的,干透之後,需要用另一種對應的藥水才能把面具揭下來。花鶴翎送了一盒面具給楚畫梁,自然不會忘記藥水。
「好了!」楚畫梁把豬頭面具往沐千華臉上一拍,左右看看,滿意地點頭,還回頭徵求意見,「怎麼樣?」
「丑!」唐墨直接道。
「不,這叫另類美!」楚畫梁一本正經地道。
「哦。」唐墨一臉懵懂地點頭。
姐姐說美……嗯,原來這樣是美啊?懂了!
謝玉棠哭笑不得,不過不得不承認,妹子的點子……確實挺異想天開的,明天雁門大概要流傳,五皇子是豬投胎人身的妖怪,不小心把豬頭露出來了吧!
想想就覺得很爽!
「喂,來看!」忽然間,楚畫梁輕聲叫道。
「嗯?」謝玉棠立即湊了過去。
「這是什麼字?」楚畫梁遞過去一張信紙。
她穿越到這個世界,最慶幸的就是沒有語言文字的障礙,繁體字完全難不倒一個抄慣中醫古書的人。可這信紙上的字,彎彎曲曲,有點像蒙古文,又有些不一樣,當然,就算真是蒙文她也看不懂。
謝玉棠只掃了一眼就沉下了臉:「這是北狄的古文字。」
「北狄文?」楚畫梁驚訝道。
「應該說,是北狄先祖用過的文字。」謝玉棠解釋道,「北狄最初也是北方草原民族的一個分支,後來漸漸與中原融合,才廢棄了這些文字,現在的北狄估計也找不出幾個懂得這些古文字的人了,除非往西北深入草原,尋找當年遺留的北狄支脈後人。」
「這麼麻煩。」楚畫梁也皺起了眉。
「我說,他堂堂皇子,不至於勾結北狄吧?有什麼好處?」謝玉棠道,「北狄又不會發兵支持他奪位!」
「先帶回去再說。」楚畫梁想了想,拿過信紙,幾下塞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