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功夫大師 第一節 上氣
「他叫傅細鳳，沒騙你們…我知道這名字有點奇怪。」劉崢無奈地道，「但這又不是我編的，是他爸傅神州說的，傅神州你們認識吧？」
從醫院出來以後，傅神州給劉崢提供了一個地址，具體什麼位置地圖上找不到，只標明是在湘南某個靠湖的漁村，劉崢花了半個多月時間總算是到了目的地。
湘南啊，自古就是民風彪悍的地方，都說「無湘不成軍」，一點沒錯。比如剛才他只是想問個路，結果卻被這群船夫們給圍了。
見這群大漢神情戒備，人手拿一根船槳，劉崢沒經歷過這種場面，莫名其妙。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把上面寫的地址又念了一遍，最後攤手道：「我從錢塘坐飛機到長沙，再坐綠皮火車，再轉長途汽車，再轉兩趟公交車，最後租了輛三輪車才跑到你們這個地方。地址就是這個地址，名字就是這個名字，你們不告訴我沒關係，我可以到附近再問問。」
船夫們交頭接耳，接著一個看起來像是船老大的人越眾而出，對劉崢道：「我們這裡莫的人叫傅細鳳，你快點走！」
這話說的就很可疑了，我不過就是問個路，你們跟防賊一樣，還一言不合就要趕我走，如果不是藏了什麼秘密，那才是奇怪了。
劉崢還想再說話，旁邊一個船夫不耐煩地怒聲催促了一句，還用船槳頂住了他的肩膀。劉崢可不是泥菩薩，他千里迢迢跑到這裡，精力財力花了不少，人沒見到不說還跑出一群攔路虎來，當我好欺負啊？他一把抓住船槳，雙手左右角力，一抽一送，就把那船夫推了個屁股墩。
這一下是捅馬蜂窩了，那船老大見自己兄弟一招就被放倒，便知來者絕非普通人，他大喝道：「擺陣！」周圍船夫齊聲應和，船槳在地上整齊劃一地連敲數下，眾人有的前進有的後退，按九九之數圍成兩圈，然後就照順逆時針方向緩緩旋轉起來。
卧槽什麼情況這是，劉崢叫苦不迭，我招誰惹誰了啊...！
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就有左右兩邊各兩條船槳向他打來，劉崢連忙伸臂抵擋，眼角餘光掃到又有兩條船槳攻向了自己下盤，他急忙跳起躲過，背部馬上就被抽了一記，他剛想回頭去看，打向他肩部的船槳又到了，他只能躲避。幾招下來，他顧此失彼，身上一連被打中了好幾棍，火辣辣的疼。劉崢奮起反抗，大吼一聲，不管不顧地朝一個方向衝去，希望能率先打開個缺口，卻不想船夫們健步如飛，敵進我退，陣隨人走，始終把他圍在中間，想靠自己的速度突圍根本不可行。
十八個人，十八條船槳，棍陣如磐，縱使劉崢使出了渾身解數，被擊中的次數依然越來越多，還好劉崢有內力護體，這群船夫也沒有傷人性命的打算，攻擊點基本都在背部腿部等非要害位置，否則他還能討得好去。
棍影憧憧，劉崢左支右擋，兩臂痛的發麻，逐漸連招架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時小腿處又挨了兩棍，他腿一軟就趴在地上起不來了，心中暗暗叫苦，完了完了，這群人配合這麼默契，明顯是長期操練的成果，他們要是把我給扣了，這人生地不熟的我找誰去呀，老傅老傅，你可害死我了！
這時聽到一聲長呼「住手——」，聲源飛快的由遠而近，船夫們聽到這聲呼喊，便收起船槳，陣勢也立馬散了。只見一個矮小的老者分開人群，走到了劉崢的面前，這老人大約70來歲，貌不驚人，頭髮鬍子全白了，不過梳理得一絲不苟，大夏天他還穿著棉夾襖，雙手攏在袖子里。老人打量了坐在地上的劉崢一會，開口問道：「小夥子，老漢耳朵不好沒聽清，你說你找誰？」
「找傅細鳳！」劉崢沒好氣的回答道。要想辦點什麼事，總是得先起衝突，管事的才會出現，典型的撲街小說橋段嘛！
老人示意旁邊的人把劉崢扶起來，指指周圍的船夫們，對他道：「這些都是附近鄉里的人，也是這十里八鄉的衛隊，職責所在傷了貴客，真是不好意思。」接著老人彎腰施禮：「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劉崢哪能讓一個老人對自己行禮，連忙閃身避開，表示並不介意。其實他心裡早就把這群人挨個罵一遍了。
老人環顧四周這些憨頭憨腦的船夫們，用教訓晚輩的口吻罵道：「老漢說多少次了，別動不動就擺棍陣，現在差點打傷少爺的客人，還不快點散了，留在這裡礙眼！」船夫們看樣子對老人非常尊敬，那位船老大上前一步，對劉崢抱拳道歉，其他人也紛紛表達了歉意，劉崢只能一一回禮。
在諸位船夫的目送下，劉崢和老人坐上了一艘小船，由那位姓孫的船老大掌舵，緩緩向湖中劃去。
「貴客是老爺的朋友吧？」一路行船，劉崢就和老人閑聊上了，這位老人姓黃，是島上莊園的管家。「不知老爺在杭州，生活得可好？」
能不好嘛，天天小護士陪著，紅光滿面的，滋潤得不行！
劉崢當然不能這麼回答老人家，就挑了些見聞說給他聽。黃管家聽著聽著，竟流下眼淚來，搞得劉崢很尷尬。老人家揩揩眼角，笑道：「老爺離開家20年了，聽了貴客的話，再回想從前的時日，心潮澎湃之下沒有忍住，倒叫貴客見笑了。」
「黃老先生，您別貴客貴客的喊了，我叫劉崢，您喊我小劉就行。」劉崢安慰了老人幾句，問道，「剛才我向那群船家問路，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帶我過來呢。難道我說的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黃管家答道：「對，也不對。因為少爺改名字了，現在叫做『鄭商奇』，周邊的人都稱呼他『上氣』，傅細鳳這個名字，已經幾十年沒有用過了，他們當然不知道。」
改名字就算了，姓氏都要改？劉崢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老人黯然道：「說來話長，自從夫人去世以後，老爺就非常厭惡這個家，他把少爺託付給了少林寺的正祖大師，從此一去不復返。少爺對正祖大師非常崇敬，因為大師俗家姓鄭，他便私自改了名字。待少爺20歲藝成下山，回了祖宅，從此就只以鄭商奇的名號行走江湖，還知道「傅細鳳」這個名字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了。」
老傅這就有點不負責任了啊~劉崢心想，看來這父子倆的關係肯定融洽不到哪去，希望聽了他爸的名字，別把我趕出來才好。
聽黃管家介紹，這湖名叫金銀湖，東半邊是金湖，西半邊是銀湖，分界線是一條沉入湖中的路，相傳金銀湖水會在月圓之夜，受到兩個不同方向的引力作用而反向溯流，這時候道路就會短暫出現。
湖中央有一個島嶼，島上巨樹如蓋風景秀麗，綠水青山間隱約可見一座宅院。島主人上氣是位頂尖武林高手，自他從少林寺下山回湘南以後，一年間搗毀了十數個地方勢力，全省的治安好了很多。當地的國安部門曾想聘請他，但這個年輕人沒什麼功業心，只願在老家隱居。
自古以來華夏人都喜歡靠水而居，金銀湖附近也有好幾個村鎮，上氣返鄉后，用霹靂手段把這十里八鄉徹底整肅了一遍，連地痞流氓都沒有放過。因為承他的情，在這湖裡打魚的漁民們就自發承擔了守島的責任，上氣也投桃報李，教了他們一套傳自少林寺的棍法。這套棍法進可攻退可守，聚還能結成棍陣迎敵，船夫們人手一根船槳，練起來正合適。鄉下漢子心眼實誠，這下更是對上氣忠心耿耿，恨不得以家臣自居了。平時擺渡生意的時候，他們會刻意避開湖心島把船劃得遠些，如果還有人相詢，就推說那裡是私人地產，外人不允許靠近。
今天劉崢他們要去的，就是湖心島。
離得近了，劉崢才看到這座宅院的全貌。這是典型的湘派建築，隨處可見花橋涼亭。青石為墩，杉木為面，上蓋瓦，建成長廊，橋頭建有寶塔橋亭，飛檐重疊，巍峨雄偉。
黃管家帶著劉崢在長廊屋宇間穿行，古意盎然的陳設令人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穿越了。二人七彎八拐走了一段路，來到一處花園。
花園中有一人正在練功，只能看見一個衣袂飄飄的英挺背影，黃管家見狀就陪著劉崢在一旁等候。能讓管家這麼恭謹的，看來這位就是少莊主「上氣」鄭商奇（傅細鳳）了。
劉崢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武功，他學過跆拳道，攻擊都是靠腰部發力踢腿，交錯踏步出拳。上氣練的卻大大不同，右腳始終在前，雙拳收在腰間，右腳踏半步出右拳，左腳跟半步再出左拳。這套武功力道極大，上氣每次出拳，周身鼓盪的內力都把練功服撐得漲起，劉崢能感覺到上氣周圍的空氣正隨著他的出招而急速流動。仔細再看，他的每一次踏步，距離都絲毫不差，精確得像是丈量過一樣。
上氣來來回回的踏著這套步法，乎地一拳打在練功木人的胸口，只聽一聲悶雷般的爆響，那個看上去不止200斤的木人被打得飛旋起來，落在了足有十米外的草叢裡，把劉崢驚得合不攏嘴。
卧槽，這一下的瞬間爆發力，能頂一發火箭彈了吧！他似乎只是會武功的普通人，竟然這麼牛逼？不知道他和丁略誰更厲害一些。
上氣擊飛了木人，就沒有繼續練功了，抬頭長吸一口氣，肚子里發出了如深澗虎嘯般的迴響。他稍稍站了一會，然後回頭看向二人。
劉崢這才看清了上氣的真面目，他看起來很年輕，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樣子，面容和傅神州確有幾分相像，但更加稜角分明。最讓劉崢印象深刻的是上氣的眼神，很柔和，有一股超然世外的出塵味道，這和他剛才使出的迅疾剛猛的拳法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劉崢有點尷尬，不知該如何打招呼。對莊主人來說，他就是不速之客啊，而且還是拋棄了自己的父親介紹來的。路上聽老孫說上氣是個喜歡安靜的人，如果他不歡迎自己，那這趟求學之旅豈不是功虧一簣？
黃管家走上前去，兩個人低聲用家鄉話交談著，劉崢看到上氣露出了不悅的神情，但又漸漸隱去了。過了幾分鐘，二人結束了談話，向劉崢走過來。
就在劉崢以為他要找理由婉拒自己的時候，就聽上氣淡淡地問道：「你是我父親的人？」
劉崢從口袋裡取出傅神州交給自己的地址，並且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紙上面只有傅神州手寫的地址，所以上氣只是大略掃了一眼就遞給了身後的老管家，黃管家辨認了字跡，對上氣點點頭，又把紙還給了劉崢。雖然驗明了正身，可上氣並沒有著急說話，只是上下地打量劉崢。那眼神，就像屠夫在看待宰的牛，看得劉崢手心都出汗了。
「你從錢塘來？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黃管家在背後不停向劉崢使眼色。劉崢見上氣沒有開口拒絕，心下稍安，便把最近發生的事給上氣陳述了一遍，包括和劍齒虎的戰鬥，還有經杭州特群辦確認的變種人入侵事件。
「竟然有這種事！」上氣聽完也是皺眉不已，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本來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瓜葛，但我的師父，正祖大師不止一次地說過，習武之人應行之以義，存之以仁，濟世扶危，除貪劫妄。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夠甩手不管。」他回頭看了一眼黃管家，道：「我這個父親，雖然是個混蛋，但聽老黃說為人還算正派，他既然告訴你我的存在，說明你值得信任。」
他對劉崢微一行禮，道：「聽老黃說你會些武藝，敢問師從何處？」
這問題初次見面的時候周凱也問過，劉崢很無奈的又解釋了一遍，上氣搖頭嘆道：「高層次的武功，學習和運用相比較普通武功來說更難領悟，所以傳授都會用到灌頂之術。如果你學的真是傳說中的龍之力，你這樣按照口述的訣竅練習，只會事倍功半。唉…看來在一千年的傳承過程中，還是出了錯誤。」
劉崢摸不著頭腦，什麼灌頂啊灌腸啊說得玄乎，我練功就是靠爺爺的言傳身教，這不是挺好嗎？
上氣不過多解釋，伸出一隻手，對劉崢道：「來，我們搭把手。」劉崢雖然不懂什麼意思，但還是配合地把手伸了過去。
當兩隻手握在一起的時候，劉崢感覺到上氣的手掌心有股內力沖入了自己的勞宮穴，他體內的內力涌動起來，自發地抵禦這股外來的氣。只聽「噗」一聲輕響，劉崢的手紋絲不動，上氣的手被彈開了。
上氣五指一撐，化去了殘留的勁力，讚歎道：「你的內力比我想象中要高得多，我練習多年的少林內功，搜骨探穴無往不利，你是第一個成功抵擋的！真是門神奇的內功啊，家父說是龍之力，我沒有見過，不過也許我師父知道。」接著他話風一轉，又道，「你的內力運用方法有明顯的錯誤。還有聽老黃說你在岸邊，只撐了不到5分鐘就被打倒了，這說明你的武技也需要磨練。你以前閉門造車，現在我可以教你。」
上氣示意劉崢跟他走，二人穿過兩道月亮門，到了內院一座偏房前。說是偏房，只不過位置偏一點，其實是一幢高大的獨立小樓，推開厚重的樺木門，只見寬闊的大廳里擺滿了書架，一摞摞線裝書整齊排列著。
「你是把少林寺的藏經閣給搬來了嗎？」劉崢驚訝道，他看了一圈，這大概得有上千本書。
上氣當先往裡面走去，邊走邊道：「這不過是寺里藏經閣書籍總量的九牛一毛。」他抽出一本經書，手輕撫封皮，悠悠道：「為什麼它們會在這裡，因為所有的經文秘籍，都是我一筆一劃手抄的。」
劉崢摸摸這本，翻翻那本，好不新奇，沒想到竟然全是他一個人寫下來的！這位兄弟在少林寺的童年看來不怎麼美好啊。
這時他看清了上氣手裡拿的書，赫然三個大字：《易筋經》！
「易…易…」劉崢吭哧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易經筋！這就是傳說中的神功易筋經嗎？？」
「哈哈。」上氣難得地笑出了聲音：「你們都被電視節目誤導了。其實所謂的易筋經洗髓經，只是基礎的瑜伽術，外行人學了強身健體可以，對精進武學沒什麼幫助。」他把易筋經隨手遞給劉崢，往其他書架走去。
劉崢把易筋經翻了一遍，每一頁都畫著精赤上身的和尚肖像，擺著各種姿勢，再配上晦澀難懂的語句，他什麼也看不懂，就把書塞回了書架。
上氣在不遠處的一個書架上招呼他，等劉崢走到跟前，上氣把手上一本冊子遞給他，只見扉頁上寫著《龍爪功》。上氣在一旁講解道：「這是少林七十二絕技里的龍爪手，目前來看是最適合你現階段學習的功夫了。」
這本冊子不厚，劉崢很快就翻完了，疑惑道：「這武功行不行啊，內容這麼少，還沒你那本易筋經厚。七十二門你才教我一門，會不會不夠用啊？」
上氣已經不會再驚訝於劉崢武學知識的匱乏了，他搖頭道：「你別小看了龍爪手，這武功雖然招式變化不多，但勝在通俗易學，入門迅速，特別是內功基礎紮實的人來練，略有小成就能發揮出驚人的威力。」他的年齡明明比劉崢要小，但是說出的話卻老氣橫秋，「你今年27歲，骨縫已經全部閉合了。我觀察過你的身體情況，好在你每日都用內功淬鍊身體，肉體、筋膜比常人都要強許多。憑你現在對武學的領悟力，直接從最精深的武學入門，效率很低，學會了也只是粗通皮毛，遠不如練龍爪手有效。」
劉崢選擇相信專家的眼光。二人出得門來，黃管家依然盡職地等在外面。
上氣回頭對劉崢道：「你今天旅途勞頓，還在湖邊與人動了手，就早點休息吧！明天開始由老黃教授你龍爪手這門武功。」
難道這年逾古稀的老人也是高手？劉崢看向黃管家，老人笑著對他微微欠身，對這個決定並無異議。
等上氣走後，劉崢跟著黃管家去了住處，才知道島上原來不止這老少二人，還有幾位負責洒掃燒飯的大媽，都來自周邊村鎮。這宅院很大，有幾十個房間，劉崢隨便找了一間住下。
是夜，劉崢懷揣著對學武的新奇和期待睡了，夢裡他變成了飛檐走壁的大俠，還贏得了絕世美人的青睞，就是...這美人為什麼穿著溜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