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內神骨（下）
內神骨究竟是一代天妖王遺留下來的東西，要想毀滅它，周進豈敢胡亂出手。
好在天機山洞裡面，有上古帝尊的神力守護，也正因如此，之前幾次，他才敢嘗試。
洞內帝尊神力不可見，也無法被感知覺察到。
之前為了躲避「幽冥邪王」和玄天塔內走出的靈身之間的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時，他已經得知了洞內神力的守護範圍。
起身來到洞口邊上，查探片刻，確定原天聖使和江山府的人不在附近，便開始行動。
周進以真元牽引著內神骨，懸於洞口外，妖魂命痕顯化而出，緩緩靠近。
還沒等到妖魂命痕靠近，這一次，那截內神骨竟先一步就出現了異動。
一道幽光閃過，凌空懸浮著的內神骨，開始微微震動，其內穆非天的血脈氣息猛然爆發了出來。
這股氣息的厚重和磅礴，周進此前從所未見。
伴隨著這股氣息的迸發，以內神骨為中心，周遭虛空變換扭曲，突兀地出現了斗大的一團灰霧。
「死氣！」
周進這一驚非同小可，那團灰霧正是死氣！
當初神引之力自屍變的妖王身上攝奪來的妖魂精魄，其內隱藏著的死氣，那才多少，單隻分化出一小半，暴怒的怒疆王都不敢沾惹。
可是比起眼前這麼恐怖的一大團，屍變妖王精魄里的那點死氣，又能算什麼？
「天妖王的內神骨裡面，怎麼會有死氣？」
周進一時間顧不得多想，外化的妖魂命痕即刻回收。
但已來不及了，包裹著內神骨的那團死氣一出現，便化作手臂狀，一把抓在了妖魂命痕上。
周進渾身大震，胸口如遭雷擊，整顆心臟彷彿都停止了跳動。
妖魂命痕跟他之間的聯繫，並不僅僅只在神魂之間，還跟他自己本身的命痕，也存在著某種奇特的牽連。
妖魂命痕被那團死氣所化手臂抓住的剎那，周進跟妖魂命痕間的神魂牽連，就已被完全抹除。
這點倒還罷了，至多也不過神魂受些震蕩和妖魂命痕丟失而已，雖然可惜，卻也不足為痛。
真正讓周進吃驚的則是，他自身的命痕和妖魂命痕之間的那種奇異聯繫，也變得若有若無，隨時都有可能斷裂。而他自身命痕遭受影響，竟隱隱似有崩潰的跡象。
這是周進事先全沒料想到的一件事。
返命訣這門功法，周進得來時日不久，自從修練入門，凝結了命痕，此後心思便都放在了自身的萬劫功上面，並沒再抽出多少時間來琢磨它。直到後來寂滅化形，在觀海樓的那段日子裡，才又抽出時間，花了些精力去研究它，因此而悟出了本元轉化的法門。
至於命痕這東西，周進自己一來說不上對返命訣有多深的鑽研；二來這功法是雲仙派的不傳之秘，他本是「偷學」來的，所知實在寥寥。
儘管如此，命痕關及生死性命這一點，返命訣功法裡面，還是三番五次的提及過，他總不至於忘記。
命痕可以在逆轉返命訣的時候，隨功法自己逆轉化散，但除此之外，絕不可破！
當此關頭，周進別無他法，只能盤膝坐地，依照返命訣凝聚命痕的法門，全力運轉起來。
出乎意料，返命訣的功法一運轉，跟妖魂命痕之間細若遊絲的聯繫，頃刻加強，而處在崩潰邊緣的自身命痕，也跟著逐漸穩定。
周進心中不喜反憂，試著收功，這回不出意料，內外命痕間的聯繫片刻就又變得若斷若續，自身命痕也再度受到了擾動。
「這天妖王真只是一點殘靈未泯么？」
周進睜開眼來，瞧著前面不遠處，靜靜地懸在空中的那截內神骨。
內神骨裡面還保留著一點穆非天的殘存真靈，這他早就知道，倒費不著去擔心。他怕的是，剛才的情形，並不只是個意外。
此刻內神骨的異動停息，那一大團死氣消失無蹤，周進外化的妖魂命痕，也沒了蹤影，顯然是被那團死氣拖進了內神骨。
周進自身命痕並沒破裂，跟妖魂命痕之間的那種聯繫，暫時也還沒中斷。
適才經過多次試驗，周進知道，這次是真有性命之憂了。
妖魂命痕被死氣拖入了天妖王的內神骨，做為命痕，那層妖王精魄的外殼，能夠維持多久，他完全無法預料。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妖魂命痕始終都能堅持不潰，但他自己總不至於時時刻刻都保持著返命訣的運轉。
「這回可太也魯莽了。」
周進心中再怎麼懊悔，也於事無補，現在他面臨著兩難的局面。
此時他的行功法門，原本就是返命訣在入門關口，凝結命痕階段時的一種特殊的運功方法，為了凝結命痕，過程中所消耗的不只是精力和靈藥，還得灌注自身的本元。
這種方法，維持一時三刻，那沒什麼，時候久了，就是以他修命入武的強大本元，又能支撐幾天？
可若是放棄這辦法，選擇逆轉返命訣，對他而言，後果只會更糟糕。
雲仙派的返命訣，並非像世人傳言那樣，每個修練返命訣的門人，都能依靠逆轉返命訣，更上一層樓，短時間裡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返命訣的修練，有兩條路子。其中一條就如世人皆知那樣，而另外的道路，命痕則是重中之重，一旦逆轉功法，命痕化散，最終的後果，跟本元燃燒一般無二。
周進自身有萬劫功在身，天賦雖未必出眾，但自忖悟性不比誰為差，自不會急於求成，尋求捷徑。
因此他當時修練返命訣，走的正是這第二條路。
如今他命痕既結，便與神魂本源別無二致，又怎能再去逆轉功法，將命痕化散？
「貪心不足，作繭自縛啊！」
周進微微苦笑。幾天前，他假意上林海平的當，以返命訣的功法煉化死氣，搞出來的妖魂命痕，其實便是以返命訣的第一種修練道路煉化而成。
他以妖魂命痕一舉擊潰林海平的肉身後，只道這將會是他僅次於神引之力的一大殺手鐧，誰知作繭自縛，如今反倒為此身陷死局。
這要放在前世，他自可請萬劫經樓里的幾位長老出手幫忙。別說是他這兩大命痕間的一點牽連，就算是冥冥中的因果糾纏，那些老頭子都有法子抹除。
可惜今非昔比，外力是指望不上了。
「說不得，只能再犯一次大險了。」
周進思來想去，也只剩了最後一條路。這時也更沒時間遲疑猶豫，決心一定，即刻行動。
他將那截內神骨重新招回，跟之前一樣，並沒受到任何妨礙。
內神骨中，周進熟悉的天妖王的血脈氣息，依舊還在不停歇地流瀉著，完全覺察不到一點死氣的痕迹和氣息。
要不是他藉助返命訣，還能清晰地感知到妖魂命痕，恐怕真要懷疑，不久前，自己是不是心迷幻象。
周進回進山洞裡面，將還在入定中修養八脈的吳老僕叫醒過來，說道：「吳老，我要煉化這東西。」
吳老僕瞧了眼他手中的那截內神骨，一時沒反應過來，道：「煉化它？」
周進點了點頭。
「公子，你有辦法煉化它？那當真好極！」
吳老僕從地上跳了起來，心中驚詫之餘，不覺為之激動振奮。
穆非天身為一代天妖王，兩萬多年前，縱橫天下，無一敵手，連邙州七祖那等人物，尚且需要聯手合力，才能將其斬殺，何等的厲害！
這內神骨既是他遺留下來，藉以復活重生之物，無論這是神兵異寶，還是其他什麼東西，價值都無可限量。
前幾日里，周進想方設法，用盡手段，始終沒法毀了它，若當真想到了煉化它的辦法，委實是件天大的幸事。
周進搖了搖頭，道：「且別高興。這東西究竟是穆非天之物，我雖想到了一個煉化它的法子，但就憑我這點修為，也不可能真正煉化得了一件三轉以上的神兵啊。」
吳老僕聽到最後這句，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不由嘆了口氣。
內神骨縱然不是神兵，終究具有返命入神的氣息，更別說還是穆非天的血脈氣息。
這東西哪怕從沒透露顯現出絲毫神兵所具有的力量和氣機，可在本質上，當然還是要強過三轉神兵。
漫說三轉以上，就是一件無主的三轉神兵，以周進現在的修為境界，也未必能夠徹底煉化。
「公子，你當真有把握？」
吳老僕激動之意消散，心中稍加一琢磨，倒生出了幾分擔憂。
不管周進的為人做事，還是修為和手段，他都心服口服。但要說煉化一件三轉神兵之上的奇物，換成是天王和聖主他們那等人物，那還有些指望。
像這種等階的寶物，根本不能再以常理來衡量。完全超脫了真武陽極，氣息不泄，可不意味著沒有危險，而是真武境根本感知不到返命入神的氣機。
這內神骨只有天妖王的血脈氣息在時刻流瀉，看似無害，誰知裡面是不是隱藏著別的什麼力量。
「把握還是有那麼幾分的。」周進不多解釋，鄭重囑咐道，「吳老，待會兒我煉化它的時候，中途若起變故，你千萬不可遲疑，務必要將我肉身毀去！切記！」
吳老僕變了臉色，周進這話的意思，他自是清楚不過，那是擔心被天妖王的殘存真靈奪他之體復生。
妖族的煉魂奪魄大法，修練到了極致，傳聞能夠借體重生。以穆非天當年縱橫無敵的修為，完全不用懷疑。只不過，他當年既然能夠躲過七祖的神覺，留下一點殘靈，可見早已衰弱到了極致，憑此絕不足以讓周進擔心會被他奪體重生。
現在周進既然擔憂，也就意味著他這煉化內神骨的法門，只怕是要藉助自身神魂本源的力量。
「這內神骨裡面，天妖王的氣息流瀉不止，我瞧再用不了三五天，就該徹底消散了，到時就算給妖族奪了回去，既已沒了天妖王的殘靈，未必還有多少用處。公子何必為此犯險！」
「我明白。吳老，我意已決，你就不用再多勸了。況且，危險雖難免，性命倒用不著擔憂。」
周進若非無奈，又何至於犯如此大險。
吳老僕苦笑一聲，長嘆了口氣。到了這地步，他心底雖難安定，也不好再多勸阻。
周進又解釋了一番煉化過程中出現變故時的某些可能的跡象痕迹，接著便盤膝入定，雙手交握內神骨，懸于丹田氣海處。
片刻之間，周身清輝微微一閃，識海深處，神魂本源已盡數凝聚，沖入了雙掌之間的內神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