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樓船詩會
船上的歌姬舞姬,都是左三相安排人臨時買來的,當時劉敬傳還勸過左三相防止有姦細混了進來。
左三相卻告訴劉敬傳,他的目的便是要給外人機會讓他們混進來。
劉敬傳圍著左三相轉了幾圈「老左啊,我怎麼感覺從西域回來了,我就不認識你了!這行事完全不按常理!算了,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不過還是小心為妙,萬一混進來幾個刺客就麻煩了!」
「刺客要是來了就太好了,正愁找不到動手殺人的理由!蕭家王家不可能如此愚蠢,要是敢來行刺晉王,皇上也就不需要找理由便可以直接剷除他們了!他們沒這麼大膽子!最有可能的倒是派人來探聽消息,或者嘛,使使美人計!」
「我有老婆,孩子也十多歲了,我可不會中什麼美人計,倒是你老左到現在孤身一人,怕是饑渴難耐啊!我看這次你非中美人計不可!」
二人相互打趣著,其實都心知肚明,明擺著這些歌姬舞姬都是別人安插來的,怎麼會中計呢?
不過挑選歌姬舞姬的程序還是比較嚴格的,都得由晉王的貼身太監趙友搜身檢查,還得由醫官診脈一番,最後再由王府侍衛統領裴文華試探他們有沒有武功傍身。
不過左三相卻別出心裁,給裴文華打招呼讓他放進來三個會武功的,裴文華死活不肯「這萬一失手,有人刺王殺駕,我這個統領可是要滿門抄斬的!絕對不行」
「放進來的三個專門伺候我,晉王那裡她們不去!」
「不行,絕對不行,這大半夜的,更是防不勝防,這晉王的安全一絲一毫都不能出差錯!」
「這三個人全部派到我的座船上不就行了?放心,左某人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堅決不行!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一次,左三相終究沒有拗過裴文華。
所有的歌姬舞姬都安排在了晉王的座艦上,一共是二十人,歌姬六人,舞姬十四人。
領頭的名喚小鳳,二十齣頭,身材苗條,一雙眼睛看的侍衛們都低下了頭。
小鳳的姿色在這群人當中可能是最差的,不過挺會來事,半天時間就把這晉王座艦上的侍衛奴僕以及隨行的官員名字相貌全部記下來了。
劉敬傳私下裡對左三相說「這個小鳳,我看很可能是蕭家安插進來的人,咱們嘴上可得嚴實了!」
對於每天來取剩菜剩飯的小孩,裴文華起初也是懷疑船上的人通過這種方式傳遞信息,便都搜了一遍,在這群光著身子的孩子的船里也尋了幾天暗艙暗格,卻是一無所獲。
左三相看到這個情景便笑了「別人再傻,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傳遞消息,扔個木板或者絹布到河裡都比這個強!」
「我得給晉王負責,再小的可能我也不能放過!左侯爺既然這麼說了,我便派人去划船去下游看看有沒有這樣的木板或者絹布!」
裴文華倒是實在,說了便去做,左三相卻把目光停留在了姿色最好的一位名叫婉兒的舞姬身上。
這婉兒的衣裙都是石榴色的,明顯要好過其他人的,這一身行頭置辦下來,怕是要近萬的制錢了。
晉王和劉敬傳加上幾個抽調的官員只是欣賞一下歌舞,與歌姬舞姬保持著至少六尺以上的距離。
而左三相就不同了,或者叫來婉兒陪坐,甚至把頭枕在婉兒腿上看書飲酒。
裴文華的眼珠子一直轉著,倒不是貪圖美色,而是他對每一個上船來的歌姬舞姬都不放心,看誰都是心懷不軌的那一位。
起初幾天宴飲之時,這些女子不許飲酒,連給晉王和眾人倒酒不也行,只能把歌舞演奏完畢,待宴飲結束晉王等人散去,女子們才能用飯。
觀察了幾天,排除了下毒的可能后,才准許這二十名女子一起參加宴飲。
顧西寧到來的時候,正是一場大宴之後的景象,眾女子都被左三相灌醉在地,橫七豎八的睡在地上,左三相倒也憐香惜玉,命人取來毯子給她們蓋上。
隨同晉王前來的兩個侍女,在深夜給這些女子都餵了蜂蜜水,把她們沾了酒水的衣裙給褪下換了。
咪咪閱讀
一群人相處了半個月,從板渚往汴州方向去的時候,總算都混熟了,連一向低著頭抱著手的劉敬傳也和女子們說笑起來。
表面上看起來,她們一不會下毒刺殺,二不會離開樓船傳遞信息,就是一般的歌舞伎。
小鳳竟也和晉王開起了玩笑,不過晉王並不回應,也只有他正襟危坐。
畢竟是皇子,如果與歌舞伎說笑還是失了身份。
不過左三相一語點醒了晉王「晉王都把歌舞伎招到船上來了,還怕天下人不知道嗎?這一次晉王的賢名可以真正的傳揚四海了!哈哈,何妨放開手腳,在這樓船上好好享受一番!」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不趁此機會享受一番,將來忙於朝政公事,豈能還有此良機!」
「金樽無酒空對月,有花不折負年華。」彈琵琶的歌姬白雪冷不防冒出這一句,讓在場的人都驚住了。
早聽說京城裡的歌姬文采不亞於朝堂上的三公九卿,今天卻真的讓包括左三相在內的達官貴人都見識了。
「白雪姑娘,這詩句可是你所作的?此情此景正合適,當真妙極了!」
白雪放下琵琶面色從容的說到「回左侯爺,小女自小跟隨故主學過一些詩文,所以適才想到了這一句,在您們這些才高八斗的大人們面前獻醜了!」
「姑娘謙虛了,晉王殿下,您覺得這詩句如何?」
左三相故意問晉王,實際上是想晉王也來幾句,讓這些人都見識見識。
晉王微微一笑「白雪姑娘這一句確實妙。既然左侯爺來考教本王了,那本王也不能掃了各位的興緻!嗯,自左侯爺封侯以來,本王竟還未送過禮物。不如今日贈詩一首送給左侯爺,對了,在座的都要給左侯爺贈詩,也不枉費了今日的好興緻!」
眾人一起拍手叫好,等著晉王先賦詩。
晉王起身走出一步「西出陽關兩萬里」
聽這第一句,眾人都不好做聲,這一句來的很是平淡。
晉王又走出兩步「五千虎賁展旌旗」
左三相第一個拍手「好!」其餘人也跟著拍了兩下手掌。
晉王繼續走出去四步,指著又靠在婉兒身上的左三相朗聲誦到「將軍百戰補天闕,歸來醉卧美人膝!」
這兩句一出來,左三相哈哈大笑差點摔了下來,婉兒都低下頭不好意思了,劉敬傳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其餘人一個勁叫好。
晉王自己也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咳咳咳,自古以來可有像左侯爺這樣的名將?左侯爺今天這個樣子要是傳到濕毒國,我怕左侯爺的那些手下敗將會氣死!」
「左某不才,這飲酒作樂找姑娘聊聊人生,才是左某的正事,至於什麼打仗治國那都是業餘愛好!不值一提!晉王殿下這麼看得起左某,左某哪怕是打油詩也得給晉王殿下回贈一首!」
左三相說著話便扶著婉兒的身子站了起來「天潢貴胄自年少,鳳凰台上多逍遙,揚帆踏浪吞日月,澄清玉宇志氣高」
「左先生過譽了,這吞日月,澄清玉宇,實在不敢當!」
晉王有些惶恐,其餘人紛紛叫好,這首詩確實是來吹捧晉王的,晉王可以自謙不敢受,可其他人不能不叫好。
「老劉,我的打油詩作完了,該你了!」
劉敬傳扶了一把東倒西歪的左三相「老左,你這樣子,名聲是好不了啦,恐怕這驃妓大將軍的名號非你莫屬了!」
「哈哈,那好啊,我本就不是正人君子,何必要受束縛!這美色誰人不愛啊?老劉是不是怕老婆,不敢試啊,放心,沒人會告訴你老婆的!不對,我這驃妓大將軍的盛名在外,你這近墨者黑也逃不了了!哈哈,準備回家跪搓衣板吧!」
眾人哄堂大笑,劉敬傳臉一陣紅一陣白連連搖頭「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好好好,既然到我了,我便也獻醜了!」
劉敬傳要作詩,晉王咳嗽了兩聲示意眾人安靜。
劉敬傳在原地轉了個圈閉著眼想了片刻,睜開眼雙手一合「大梁中興氣勢宏,君王聖明臣盡忠,更有賢王扶社稷,國泰民安樂融融!」
「妙!劉大人忠心可鑒!好極了!來,諸位一起為大梁中興天子聖明干一杯!奏樂!《得勝歸》」
晉王這一番話說的語氣飽滿,歌姬們也紛紛操起琵琶箏琴簫管橫笛弄了起來。
飲罷,隨行的有從丞相府抽調的文學掾司馬長風,向晉王和左三相劉敬傳
依次行禮,後退三步「在下司馬長風,為晉王殿下、左侯爺、劉大人各自準備了一首拙作,還請笑納!」
晉王一揮手「文學掾這客氣勁怎與劉大人如此相似!來來來,今日不過是飲酒作詩玩樂罷了!」
司馬長風再次給晉王鞠了個躬然後起身誦到「駑馬幸遇真伯樂,笨鳥隨凰渡大河,一片丹心追英主,今日又聽得勝歌!在下不才,身為相府文學掾,十幾年來寂寂無名,今日有幸追隨晉王這樣的賢王,一見傾心,長風自今日起便拜在晉王門下了!」
司馬長風這一跪,讓其他從大將軍府、尚書府抽調的六個人面面相覷,這些人大多是太子門下的,總不能上了船就改投晉王吧。
晉王招了招手「文學掾不必如此,快快請起!本王說了,今日只是詩會,不要弄這些虛禮!大家玩的盡興就行!你說準備了有三首詩,我看這一首足夠了,你先回到座位上去吧!」
司馬長風一聽晉王不讓他繼續說話了,心說這馬屁拍到馬腳上了,忐忑不安的起身回到座位上不敢抬頭。
剩下的人依次作詩,都是些歌功頌德的話,晉王都有了睡意,左三相的鼾聲已經傳出來了。
「小女子不才,願給晉王和各位大人賦詩一首!」
婉兒的請求讓晉王擦了擦眼「婉兒姑娘也要作詩?好,快把左侯爺叫醒,讓她好好聽聽!」
「我一直醒著,只是沒有睜眼!婉兒姑娘的大作,我可要好好聽!」
婉兒把左三相的頭從自己腿上移開,站起來鞠了一躬,接著就說到「滿座達官皆善人,好酒好菜百姓分,沿河百姓多歡慶,常來王爺常施恩!」
司馬長風臉都發白了,其餘六個人也是大氣不敢出,這婉兒分明是在諷刺晉王他們。
劉敬傳看著晉王,左三相繼續笑著用手在身邊亂摸一氣。
「婉兒姑娘,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好,這在座的,也就你敢說實話!不錯,本王聽明白意思了,我們這裡日夜置酒高會,兩岸的百姓卻是衣不蔽體,嗯,好極了!本王要好好打賞你!」
左三相也起身來摟婉兒「不錯,看來我看人的眼光還真是不錯!好好,厲害!厲害!」
婉兒睜大了眼睛看著晉王「晉王殿下不生氣?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們每一位都是大人物,為什麼就不能去給百姓做事?這一個月來,我看見這前來撿剩菜剩飯的孩子瘦的皮包骨頭,還光著身子,難道晉王就看不到嗎?各位大人也都視而不見嗎?」
晉王還沒回答,左三相就笑著說了「我們這次來為的就是老百姓吃飯的問題來的,婉兒姑娘該不會想著我們和晉王去一個孩子一個孩子的救濟吧!那不是我們乾的事,那是大梁各地縣令和他的屬下們乾的活!」
婉兒一把掙開左三相「都說你左侯爺是大英雄大忠臣,可我看你就是一個色鬼,這麼多小孩子,你哪怕收留一兩個,我也覺得你還不負英雄名號!可你整天除了喝酒和纏著我,我沒有看出來你哪裡算英雄!」
「哈哈哈哈哈,我又沒有說我是英雄,哈哈,你說得對,我本來就是色鬼。這收留孩子嘛!收多了人家會說我私蓄家奴意圖不軌,收少了,那些沒被收留的弄不好會出人命!你沒有真正過過他們那種日子,你是不會懂的!沒有被收留的為了讓你可憐他們,會自殘甚至自殺,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不過最好不要試,會出人命的。要救他們,得把他們頭上的父母官給管好了,只有父母官才能救他們!」
左三相此時也不醉了,端端正正坐在了椅子上,一改之前的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樣子,除了晉王,其餘人都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劉敬傳見氣氛不對,便過來勸婉兒「婉兒姑娘深明大義,劉某人深感佩服,不過婉兒姑娘沒有身在其中,有些事一時半會兒不能明了,再過些時日你就會知道了!」
婉兒也意識到左三相可能真的生氣了,於是回到了自己落座的地方不再言語。
「好了,好了,今日這詩會本王獲益匪淺!諸位,自今夜起,以後不再飲酒,也不需要歌舞了,馬上就到汴州了,咱們該干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