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委屈

完顏歡沒有開口，楚相悅和她的阿娘，她們長得一點都不像，她不會思念到她媽媽。可是這股疼痛……是為什麼呢？

楚相悅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她緩緩站起身，紅著眼眶喊她：「……阿歡。」

完顏歡疼得更加厲害。

傅君墨側眸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

這不是她阿娘，她從來不會紅著眼眶看她。

她只會，嫌棄，恨鐵不成鋼，厭惡。

就連她當了皇后，她也嫌棄她不會給完顏家族帶來利益。

完顏歡微微抬起下巴，眸光輕閃：「這麼多年，你怎麼從來沒有看過我？你怎麼就知道我是完顏歡？」

這麼多年為什麼不來看看你的女兒？她已經死了！你卻才來看她！

在她十幾歲敏感的青春里，沒有母愛，沒有父愛，每天被同學孤立。孤獨和寂寞，羞憤和痛苦，冷漠和壓抑，密密麻麻爬滿了她整個青春。

楚相悅眸中掉落晶瑩的眼淚，哽咽了一下：「離婚協議里，在你沒有成年之前我不可以和你接觸……阿歡，你是我的女兒，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完顏歡唇角輕諷地翹了翹。

「那為什麼從來不給我發消息？」

為什麼不給你的女兒發一條消息？為什麼讓你的女兒每天晚上縮在被窩裡盯著空白的聊天記錄默默流淚？

「……就連發消息都不可以嗎？他難道連這都限制了你？」

完顏歡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在這個世界上的完顏歡也不被寵愛？為什麼？

楚相悅上前，傅君墨站到一邊，沉默地看著楚相悅抱緊了完顏歡，這個向來高貴冷艷的女人第一次哭成了一個淚人，一遍又一遍說著對不起。

「阿歡，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也是沒有辦法……」

完顏歡隱忍地閉了閉眼睛，推開楚相悅，俯身將腳邊的小歡寶抱起來，垂眸：「……我也不是想怪你……我知道你有苦衷……只是還是，很委屈。」

對，委屈，除了委屈她還能怎麼樣？

「阿蘿，你帶她去客房吧。」

楚相悅有些不舍地看著她，深深盯著完顏歡，怎麼看都看不夠。

完顏歡抿了下唇角，解釋：「你坐飛機坐了十幾個小時，還是睡一覺休息比較好……睡一覺醒過來，就可以吃晚飯了……」

「……好。」

楚相悅頓了頓還是點點頭，跟著阿蘿去了樓上，不時轉頭看看完顏歡。

完顏歡心裡難受得慌，傅君墨過來摟住她，她靠在傅君墨胸膛上，抓著胸口前的布料，低低抽氣。

「阿墨，我好難過……」

楚相悅的到來，楚相悅的道歉，楚相悅的解釋，楚相悅的母愛，一切都來得那麼那麼那麼晚。

她的女兒已經死了。再也聽不到了。

完顏歡心口窒息地疼，傅君墨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親吻著她的發心，圈著她。

「歡歡，不要想那些事情了，嗯？把她當成你的好媽媽，享受母愛，好不好？」

「我不明白……」

「完顏歡」真的讓人這麼討厭嗎？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這是詛咒？是宿命？

傅君墨圈著她的手微緊垂首，湊到完顏歡面前吻住了她。

完顏歡抓住他有力的手臂，放鬆了點身子。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會變得比以前強大，同樣也會比以前幸福。

她現在已經比從前幸運、幸福多了。

她有阿墨，她的阿墨一直陪在她身邊。

*

饒是傅君墨跟完顏歡說過把楚相悅當作她的好媽媽，完顏歡還是有些冷漠地夾著菜，默默用餐。

楚相悅一直在給她夾菜，看完顏歡夾了哪道菜，她立馬又給她夾幾筷子。

完顏歡細眉輕挑。不動聲色地全部吃掉。

阿蘿站在一邊默默服侍著，悄悄用餘光瞄楚相悅。

這可是世界聞名的鋼琴家誒……她原本其實不知道完顏歡是楚相悅的女兒的，因為完顏澤泓和楚相悅的事情也沉寂了好多年了。

小歡寶輕盈地跳到腿上，慵懶地掃了掃尾巴，完顏歡唇角溢出一抹恬淡溫柔的笑意，將最後幾口飯吃掉，朝楚相悅點點頭，起身抱著它離開餐廳。

楚相悅喊住她：「阿歡……」

完顏歡身形微頓，小歡寶把腦袋搭在完顏歡肩上，睜著圓溜溜晶瑩剔透的藍色貓瞳看著楚相悅。

「你是不是很討厭媽媽？」

完顏歡瞳孔猛縮。

……

「阿娘……嗚嗚阿娘不要打歡歡了……嗚嗚嗚歡歡好痛……」

完顏夫人滿眼陰鶩地甩著手上的竹編，朝著完顏歡身上一下又一下鞭打著，嘴裡念念有詞：「噁心東西……憑什麼你死了還要把這個噁心東西留在我身邊！」

「嗚嗚嗚阿娘歡歡疼……」

「再吵就把你舌頭拔掉！」

地上蜷縮著的小人哆嗦了一下，汗水和血水黏了一身，冷白的皮膚上皮開肉綻。

又是一鞭——

昏過去之前完顏歡聽到完顏夫人冷哼一聲：「嘖，怎麼這麼不禁打？！」

……

完顏歡迷迷糊糊地睜開淡金色的眸子，吃力地抬頭看了眼在給自己上藥的奴婢，聲音輕輕的：「阿娘是不是很討厭歡歡？」

奴婢噎了一下，繼續給她上藥，含糊其辭：「夫人只是心情不好罷了，小小姐不必多想。」

完顏歡垂著眸子，閉上眸子。

腦子裡迴響著完顏夫人對她的惡語相向。

……

完顏歡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她捏緊了扶手，鬆開小歡寶提起裙擺跨步上樓。

所有人，見到所有人都會讓她不可自拔地想起她的卑微，她的難堪，她的羞恥！

為什麼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毀掉她？！

「完顏歡，你噁心！你給我滾出完顏府！我從來就沒有你這個女兒！」

……

「妹妹？你配當我的妹妹？嘖，完顏家什麼時候把你當二小姐對待？」

……

「完顏歡啊，你拚命打下來的江山，最終是我和帝修玄享用～你沒有這個好命享受！你什麼都保護不了，你只會給你身邊的人帶來災害！」

……。

「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齷齪勾當？朕讓你活著是網開一面！你不是最喜歡皇宮么，你這一輩子，就永遠待在深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