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自律的作息和規律的運動讓陸丹的身體一向健康，在此之前，他從未有過胃疼的毛病。因而這種疼痛在他的身上，便愈發的詭奇，疼痛效果亦加了不止十倍。

他艱難地站起來，踉蹌著走到房間里，拉開抽屜尋找藥片。

他沒有胃藥，只能靠止疼片來緩解疼痛。

看起來，明天要去醫院看看才行了。

陸丹擰開礦泉水，吞下藥片，這樣想。

***

明明計劃去心理諮詢室，結果卻進了醫院。

汪萌萌嘆息。

生活總是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給你安排一些「小確喪」和「小意外」，例如出現在眼前的「冰塊臉」。

能夠在醫院相逢已經是意外中的意外，而更加詭異的是，他們竟然會在消化內科的診室門口相遇，這實在是造化弄人，冤家路窄。

但……就算是冤家，畢竟不是陌生人，打個招呼，或許是應該的？

這樣想著，汪萌萌便朝著陸丹點了點頭，說了一聲「你好」。

哪知對方卻視若無睹，直接將目光從汪萌萌的臉上掠了過去。

呵，還真是……有夠無禮。

汪萌萌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決意不再理他。就在她扭過臉看向別處時，陸丹卻走了過來。

「後天。」陸丹說。

「哈？」汪萌萌不明所以，看向了那張冷漠至極的臉。

「後天就是周日，吳先生會全天都在高爾夫球場。」陸丹說，「錯過這個機會，你公司的店鋪距離關閉就只有三個星期。」

What？

汪萌萌的火氣瞬間升騰而起。

「陸先生，您把本應屬於自己的責任強加在別人身上真的合適嗎？我在跟吳先生的交談中得知，貴酒店好像之前就被吳先生投訴了，是吧？」

因為甲欠乙的錢，乙欠丙的錢，所以要丙去找甲要錢。陸丹的做法，其實與「三角債」這種流氓作法無異。

汪萌萌先前只當是自己的錯誤而引起吳先生投訴，但卻沒想到自己其實是被陸丹利用了。她從華風大酒店回來，原本想要前往華風大酒店找陸丹談判，卻不想被混亂的情緒和胃疼折騰得忘了正事。

眼下，陸丹正好近在眼前，她要好好把這件事情掰扯明白。

柿子都挑軟的捏，可惜，她汪萌萌不是柿子。

一步，兩步，三步。

那個女孩，就這樣走到了自己的近前。

她的個子，在女性之中應該算得上是高的，卻還是比陸丹矮了十公分，因而需得抬起頭來，才能將雙眸對上陸丹的眼睛。

於是她就這樣抬著頭，看著她。

陽光從醫院的窗子里照進來，灑在她的身上，彷彿在她的鼻尖上跳舞。而她的眼睛，也像汲取了陽光一樣，那麼明亮。

那雙眼睛里有怒氣，——原來萌犬也是會生氣的。

陸丹垂下黑眸，從他冰冷的眼睛里，斷然看不到這令他自己也生奇的想法。

「我看不到。」陸丹說。

「什麼？」汪萌萌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弄得莫名其妙。

「我看不到你身上的壓力，」陸丹漠然道，「如果有，你絕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追究『誰之過』上。」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恕我直言，今天是周日。」

「周日？」

「周日，」陸丹重複，「錯過今天，你將等到下一個周三，而那時候，距離撤銷舉報的期限，就只有半個月。」

汪萌萌怔住了。

這個傢伙，沒有說主語。

可他厲害，就是厲害在這一點上。

就像恐怖片里最可怕的不是鬼怪出來的剎那，而是在即將面臨恐怖事物之前那段未知的等待和探索上。而更為可怕的是，汪萌萌的思路，會跟著他一起走。

想到那越變越少的時間，汪萌萌頓時焦急起來。

「汪萌萌！」

擴音器里傳來護士小姐姐的呼喚聲，汪萌萌顧不上搭理這隻狡猾的鹿，轉身奔向檢查室去取檢查報告。

陸丹毫無情緒的黑眸，在汪萌萌轉身離開的剎那，閃過了一抹光，相信若不是擴音器忽然響起的呼喚聲，他抹光，也不會消失得如此迅速。

他舉步，也走向了檢查室。

剛剛走到門口，就被疾步走出的汪萌萌撞到了肩膀。

對方沒有道歉，也沒有回頭，就這麼快步如飛地奔向了電梯。

雷厲風行。

陸丹的腦子裡閃過了這四個莫名其妙的字，又迅速地被他拋出了腦海。

他現在要做的，是拿到檢查報告，然後參加半個小時之後召開的經理大會。

這樣想著，他舉步走進了檢查室。

檢查室的桌子上，只剩下一份報告。說來有趣，醫院明明是世上最為人滿為患的地方，但這個時間裡，卻只有陸丹和汪萌萌兩個人做了檢查，連出檢查報告也是相同的時間。

可惜，陸丹從來不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因而也沒有汪萌萌那種「冤家路窄」的感悟。

他拿起檢查報告看了過去，在看到「慢性淺表性胃炎」幾個字之後，不禁怔住了。

陸丹一向嚴守作息時間，飲食也從無不規律之處，胃部更是在此之前沒有過任何不適，如何而來「慢性淺表性胃炎」之說？

再仔細看去，卻赫然見姓名欄里，寫著「汪萌萌」三個字。

陸丹的目光，瞬間冰冷了下去。

他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魂陰不散」。

***

到底為什麼會做這種事情啊？

站在高爾夫球場，望著滿目綠油油的草坪，汪萌萌不禁這樣問自己。

此時的她，已經換好了運動服，頭上還戴著高爾夫球杆球帽。不僅如此，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玉樹臨風的小哥哥。

「汪小姐，您有什麼需要嗎？」感覺到汪萌萌那帶著怒火的眼神，小哥哥英俊的臉上，立刻綻放出微笑，彬彬有禮地問她。

標準的笑容，幾乎可以精準到「十點十分」的角度，這麼完美，是陸丹那傢伙事先用刻度尺量好的吧？

就像汪萌萌剛踏進高樂夫球場，就迎面走來一位迎賓小姐姐，直接把她「請」到更衣室換運動服，並且連教練都安排好的貼心服務一樣。

完美到無可挑剔。

「我的球杆呢？」汪萌萌挑眉問，「不是什麼都安排好了嗎，怎麼沒有球杆？」

「『據我所知，汪小姐是跆拳道黑帶四段，給這樣的人球杆，無異於給猛犬鬆綁。』——陸總說，如果汪萌小姐問到高爾夫球杆的話，就這樣回答。」小哥哥真不愧是五星級酒店的服務生，轉述起話來的表情也是神還原。

好，很好，這很酷，很「陸丹」。

早就挖好了坑，等著自己跳的陸某人，陰險到令汪萌萌無話可說。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凌空踢出了一腳。

小哥哥被嚇得渾身一抖，汪萌萌卻向右一閃，來了一記漂亮的旋風腿。

如果踢人能解決問題，那麼叫做陸丹的那個大「冰塊」，恐怕早就被汪萌萌當成沙袋，不知道踢飛多少回了。

***

「啊！」

「啊！啊！」

小旺跑腿公司里，慘叫聲不絕於耳，露得窗戶都發出陣陣嗡嗡聲。

「行了，你有完沒完！」正在幫汪萌萌捏腿的二哈直站起身子，伸手捂了捂被震疼的耳朵，「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聾了！」

「我也疼好嗎！我腿都快被你捏了。」汪萌萌哀號著，伸手捶著自己的雙腿，久違的肌肉酸痛感讓她的額頭都滲出了汗珠。

「呵呵，」二哈冷笑，「你的腿是被我捏廢的嗎？是你自己踢一晚上旋風腿踢廢的！」

他越說越生氣，一張盛世美顏都扭曲成了麻花。

「人不在，你走就完了，居然傻子似的在高爾夫球場等了差不多一晚上，你腦子裡養鯊魚了吧，汪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