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貓化
森先生數年前從軍隊退役,從關西搬到位於關東的橫濱市,在港口一家物流公司工作。他獨自居住在距離公司不遠處的社區里,養了只從垃圾桶撿出來的小黑貓。
大約因為是個醫生的緣故,見到受傷小動物就會忍不住撿起來看看還有沒有救。
他是個平凡普通熱愛生活的人,除了大齡未婚又喜歡盯著別人家的小女孩眼饞外,並沒有什麼不良嗜好。
——那是春末的一天,隔壁空曠許久的院子里傳來傢具搬動的聲音。
是新鄰居吧,他好奇的透過窗戶向外看了一眼,手裡的貓罐頭滑落在地——森先生從未發現自己的心臟竟然會跳得如此有力,胸腔里鼓動著說不出的悸動……在他看到新鄰居美麗的側影后,靜如止水多年的老鹿終於一頭撞死了。
藤本月季盛放到近乎衰敗的花牆旁站著一位身姿高挑輕盈的黑髮女士,她是個外國人,但美的概念不分國籍,甚至超越性別。
新搬來的小姐,就是這樣一位能讓人忘記呼吸的女士。
他悄悄向旁邊躲了躲,下意識躲到牆後生怕驚擾了新鄰居——更怕留下壞印象。這種直勾勾盯著別人的舉動不太好,萬一被發現會被扣分。做出某種決定的森先生回頭滿屋子尋找,最終將視線放在圍著貓罐頭轉的小黑貓身上。
年輕女士,少有能拒絕毛絨小動物的類型吧?
就決定是你了!
一瞬間他就在腦海中羅列出至少一百種計劃三百種預案,忍不住再次側頭向鄰居的花園看去——她從車廂里提出了一隻貓咪飛行箱。
太好了,搭話的可能又多了至少五十種。
沉思片刻,男人從雜物間翻出棄置多年的清潔工具,拿出前所未有的熱情整理房子,務必要按照網上最流行最受女士歡迎的風格設置……要不是怕嚇到她更怕她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他現在就能連嬰兒房都裝出來!
……
蘭波小姐是一位語言學教授,受橫濱大學聘用,不遠萬里漂洋過海來到橫濱市定居。在前輩幫助下她找了處能看見大海的社區安頓下來,這裡風景優美,就算租住的房子有一點點舊也不礙事。
「中也,我們到家了,喜歡新家嗎?」
搬家公司還在進進出出運送她新購的傢具,女士站在門外從車廂里提出一隻寵物專用飛行箱——裡面躲著只橘黃色的小曼赤肯,粉紅小鼻頭湊過來輕輕嗅探,貓咪發出嬌柔的「喵嗚」聲。
她伸了根手指進去摸摸貓咪的耳朵:「好啦,等傢具安放好就放你出來。」
這棟房子附帶了個不大不小的花園,前一位住戶種植的藤本月季長年無人打理,亂糟糟的肆意生長,碩大的花朵盛放到幾近衰敗。她站在花池旁伸手摸摸花藤,心裡計劃著要將它們修成出什麼效果——清理好了再栽種些貓草吧?
搬運工結束工作向她道別後一一離去,蘭波小姐提著貓咪飛行箱走進新家:「中也?快出來,我去給你開個罐頭。」
這隻曼赤肯一點也不像其他貓咪那麼膽小,他邁開小短腿衝出箱子,從玄關到客廳角落邊嗅邊看,聽到馬蹄鐵被拉開的聲音又「咻」的一頭衝進廚房。
吃罐罐啦~
……
學校充分考慮到年輕女士孤身一人遠離家鄉的難處,特意給了蘭波小姐一周假期安頓生活。第二天一早她拿著園藝剪刀戴上手套,打算仔細整理花池中爆炸頭一樣的花藤。
「您好,請問您是……?」斯文悅耳的聲音從花牆那一側傳了過來,透過過於濃密的枝葉,似乎能看到對面是個身材中等的溫雅男士。
她將長發抿到耳後笑著應答:「您好,我昨天剛剛搬來,姓蘭波,阿蒂拉·蘭波。」
對方的聲音是她喜歡那種,成熟沉穩富有理性:「原來是這樣,敝姓森,森鷗外,是個醫生。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如果是個普通日本人,一定會極其客氣的婉拒生怕給人添了麻煩,但是來自法國的浪漫小姐卻不會拒絕男士的好意。她側過頭眨眨眼睛,綻出比藤本月季更燦爛的笑意:「我想把這些藤蔓整理一下,再種些貓草,謝謝。」
「不客氣,請您稍等,我帶些工具過去。」腳步聲逐漸遠去,過了一會兒門鈴被人摁響,她走到門前將新換的柵欄門拉開:「是森先生嗎?」
外面站著個頭髮有些長的男人,他穿著白色的醫師外套,提了個工具箱表情有些拘謹:「正是,失禮了。」
他有些年長,中等身高,目光溫和,樣貌嘛……出乎意料的秀麗。
日系男子大約都是斯文又溫柔的品種,她對鄰居紫色眼睛的初始好感度很高:「是我給您添麻煩了,請進。」
森先生覺得心跳得有點快,努力控制住嘴角不要上翹得太過分,束手束腳跟在她身後走進從來都沒有感興趣過的破花園——真有夠破的,連個正經的隔離都沒,不過倒是恰好正合他意。
客廳里整整齊齊擺著貓食碗飲水機和貓砂盆,高大的通天柱直通屋頂,鋪著地毯的空曠地板上散落著各式各樣貓咪玩具,唯獨不見貓影。
應該是躲起來了。
他放下工具箱,眯起眼睛看她一邊挽起頭髮一邊拿出一張圖紙:「像這樣把花藤束在一起,拔掉雜草,然後再……」
「嗯嗯,哦!原來是這樣?」他心不在焉的應聲,注意力全在她頎長頸項與小巧耳垂上。
糟了,就……很想湊過去咬一口,但是這樣做的話一定會被趕出去,還有可能被聞訊趕來的警察帶走。
「最後把多餘的枝條剪掉就可以了。」她指著圖紙描述完畢,抬頭看向鄰居,他通透的紫色眼睛直直撞了過來,裡面有且只有她的影子。
空氣中突然多了抹溫柔繾眷的味道,蘭波小姐側過頭從衣架上拿了一頂遮陽帽扣在頭上,森先生看到她紅了耳朵。
也許臉也紅了,所以才要用帽子遮一下。
真可愛。
「明白了,您就在這裡告訴我該怎麼做,小心花刺扎傷手指。」
從她手裡接過園藝手套,森先生迫不及待想要展現自己的可靠。像她這樣的美人,身邊的追求者絕對不會少,和別人撞了套路可絕對不行。
昨晚準備了一夜話題,就為了今天給她留個與眾不同的好印象。他一邊回憶剛剛才從網上臨時查找的園藝技巧一邊按照她的想法將亂麻似的藤蔓一一摘出來重新修整,不知道荒蕪了多久的土壤重見天日,她走到花池旁看了一眼:「這裡需要墊些土,不然再過段時間根就要露出來了。」
這不難,她本來就打算在院子里開一片貓草,挖掘出的泥土正好可以倒進花池。
花園面積並不大,再凌亂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株花草,兩個小時后池子里的月季藤條被編織出各種動物造型,貓草也種好,可以預見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長出來一大片。小小的橘色曼赤肯支棱耳朵從落地門后探出腦袋好奇觀察混進家門的雄性兩腳獸,尾巴漫不經心一搖一擺。
嗛,又是個送上門來的。
「這樣就可以了,謝謝您。」鄰居幫了忙,總不好就這麼把人趕走。她燒熱水泡一壺袋裝紅茶,扔了片檸檬進去,又拆開一包超市購買的餅乾倒進盤子端出來,假裝這就是自己的烹飪成品。
啊……有紅茶和餅乾的招待呢,果然還是小姐們心靈手巧,只會泡泡麵的單身漢幾乎快要飄出粉紅色氣泡。
他拿了一塊餅乾,正在思考該從什麼角度讚美,貓咪怒氣沖沖的威脅聲乍然響起——曼赤肯正沖著一隻不速之客哈氣,進而破口大罵。
黑色幼貓腦袋耳朵四肢和尾巴上扎著雪白繃帶,被哈得可憐兮兮背著耳朵躲進主人腳后,森先生彎腰低頭將他抱起來放在腿上摸摸:「這孩子是我下班時在鶴見川河邊撿到的,不知道怎麼就落了水,身上的毛也掉了很多,也許是烏鴉乾的。」
弱小可憐又無辜還很萌的小貓咪讓人無法防禦,她向前坐得靠近了些伸手逗弄:「是只小黑貓呀,他叫什麼?」
小黑貓借著主人的腿跳到小姐姐懷裡,心滿意足窩成一顆毛絨糰子,森先生看著貓咪微笑:「太宰君,很喜歡您呢。」
「太宰君?原來是個是男孩子。」她把小貓抱起來,他伸成一長條又乖又軟的「喵嗷」了一聲——曼赤肯不願意了,跑過來挪挪屁股一個縱躍,腿雖然短卻跳得很高,跳上來後腿一蹬扒著她的手隔著胳膊伸爪過去就要撓那隻鳩佔鵲巢的無賴。
她不得不把小黑貓舉得更高,另一隻手摁在曼赤肯頭上:「中也?」
貓咪氣得罵罵咧咧,就差沒給鏟屎官一口。
「好了好了,新來的小朋友是客人,我們做主人要大度些,好不好?」她像哄孩子一樣哄著小貓:「開罐罐!我們吃罐罐,不氣氣了哈!」
不愧是橘,聽到罐罐立刻收爪,順便優雅熟練的舔了兩下——這可是你主動說給我吃罐罐的哦!
「抱歉,稍等。」她顧不得客人,抱著愛貓進了屋子又很快拿著貓食碗和貓罐頭出來,小橘貓神采飛揚蹲在她肩膀上,簡直就像是成精了一樣。
蘭波小姐拉開罐頭蓋,小黑貓同樣很感興趣的探頭去看,小鼻子一聳一聳滿眼渴望。
「一人一半,做好朋友,可以嗎?」她將貓食碗和剩的半個罐頭遠遠隔開,兩隻貓都將頭伸進去就此不問世事。
森先生含笑坐在圓桌旁看她摸摸這隻又摸摸那隻,並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有多柔和。
一個小時后,單身漢帶著貓回到自己家。一進門貓咪就掙脫他跳到地上,甚至嫌棄的舔舔被他摸過的毛。
「太宰君,罐頭好吃嗎?」他蹲下來扯扯貓耳朵,換來貓咪含含糊糊「嗚嗷」一聲,「看來很好吃。所以,今後就麻煩你了。如果蘭波小姐成為家裡的女主人,大概你就能和中也君一樣天天吃貓罐頭,不然就繼續跟著我吃泡麵。」
貓咪撓撓耳朵,扭過去用屁股對著他。
——廢物鏟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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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看點
雖然橘貓說得總對
但是黑貓也很可愛
蘭波小姐
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