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捧殺
裴光此人專業能力一般，溜須拍馬、剷除異己之類的事情倒是上心。李姻已經給他出了主意，那就沒有不做的道理。王天一到辦公室，裴光就去彙報工作了。
「小裴啊，這麼早來找我，有事嗎？」王天遞給裴光一杯茶，示意裴光坐下。
裴光雙手接住茶杯：「謝謝王總。我來了也有一段時間了，想跟您說說鬼屋項目的事情，您看是不是可以繼續往下進行了？」
王天皺了皺眉頭，故意多問了裴光一句：「你覺得誰適合做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呢？你也知道，場景類鬼屋還在研發階段，要是這個負責人不合適，會影響項目的推出進度。」
說完后，王天看了眼裴光，把面前的茶杯轉了兩圈。
裴光一臉的誠懇：「我覺得，俞淼不錯。」
王天戴上了眼鏡，眉毛一挑：「哦？我可是聽說你們兩個有矛盾啊？你還推薦她？」
自從公孫權提了建議后，王天嘴上答應了，但遲遲沒有落實。
裴光咧咧嘴：「公歸公，私歸私。那就是個誤會。俞淼是個有能力的設計師，讓她做鬼屋對咱們公司的發展有好處。」
王天跟所有領導有一樣的盲目自信，見自家的部門主管如此大度，只顧高興也不再深究原因了：「嗯，那就這麼辦吧，你回去跟俞淼說一聲。」
得了聖旨的裴光，在走廊上攔住了俞淼：「小俞啊，王總說讓你負責做鬼屋的研發，這可是個升項目負責人的好機會，你要把握住啊。有什麼困難跟我說。」
俞淼心中一萬個不願意負責鬼屋的研發，但裴光這句話一出，她知道已經沒有商量餘地了。老總都發話了，要麼走人，要麼只能乖乖閉嘴幹活。俞淼轉了轉眼珠，咬住下唇點點頭。
裴光故意提高了聲音：「以後要多去車間跟跟進度，下面的工人需要你的配合，別總呆在辦公室，耽誤了進度就不好了。」
從衛生間出來的王天剛好聽到了這句話，老遠的走過來拍了拍俞淼：「來年的展會可就靠你了，抓緊時間。」
俞淼強烈懷疑裴光是算準了時間才故意在這裡跟俞淼說這番話的，好人都被他給做了，俞淼還得感謝這二位的提拔之恩。這裴光哪是學純藝術的人啊，怕是平時不好好鑽研專業，偷偷躲起來看孫子兵法了吧。
胳膊到底擰不過大腿，當天下午，俞淼就掀了黑帘子進去找嚇了。
那車間後面還有一個大型的暗室，專門用於試驗已經成型的鬼目標。俞淼聽工人說完這事之後，才知道公孫權對自己已經算是仁慈了。那隱藏在最深處的屋子，才是「鬼怪」們密集作亂的地方。
一個戴口罩的中年工人朝俞淼走了過來，她的臉上還帶著點調和后的顏料，俞淼覺得隨著那人一起過來的還有一股涼風：「俞工吧？剛才裴工來電話了，讓我們安排你去試驗車間參觀參觀，熟悉下數據。」
她口中「別的數據」指的就是鬼目標們運動的速度。
俞淼機械的說：「好。」
幾分鐘后，俞淼被留在了那個大型暗室里，那工人一走，俞淼就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許是這地方常年不見陽光，也可能是放了太多「鬼」，自帶肅殺。俞淼連連發抖，像是發了燒還硬撐的可憐蟲，靠在牆上不敢向前挪出半步。她只能默默祈禱下班時間快點到來，不要再面對眼下的狀況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滿了無奈，俞淼已經怕到了極致，但想到自己的房租和水電煤氣交通費，她衝動辭職的那顆心就被用蠻力鎖了起來。
賺錢才是一個職場人對自己最負責的行為，即便挨，也要把今天的工資挨到手裡。
「俞工，你準備好了嗎？」門外的工人喊了一句。
俞淼想著，若是說沒準備好，那外面的人非要進來不可，她已經受了一次流言的毒害，這人要是添油加醋的出去說點什麼，她這份工作就不要做了。想到這裡，俞淼咬咬牙，用一隻手捂住了眼睛：「準備好了。」
「好，關門！裴工說，你要看看整體效果才能更快了解呢！」
俞淼丈二和尚摸不到頭：「這地方還有門呢？」來不及多想，金屬碰撞牆壁的聲音傳來，隔斷了俞淼和外界的聯繫。
俞淼閉著眼睛，隱約感覺到暗室里有了一絲光亮，接著一聲女人的尖叫劃破了本該有的靜默。
這就是俞淼入職那天聽到的聲音！各式鬼哭狼嚎不斷的鑽進俞淼的耳朵，她用力捂住耳朵，也沒有一點作用。
牆角的俞淼縮成了一團，她不敢哭，不能叫，牙齒夾到了舌頭也不知道疼，只有一絲腥氣躥進口中。
有東西不輕不重的劃過了俞淼的臉，一下又一下，很像女人的頭髮。俞淼麻著膽子嵌了個眼縫。
一個長發及地的鬼目標正沖著她飄來。它外面套著一身白衣，尾端已經被撕成了布條，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跡。
紅色小燈隨著它一閃一閃，沿著一條滑道來回移動，一聲聲「來啊~來啊~」隨著那鬼目標的移動，有規律的響起來。
俞淼看不清那「飄移鬼」的臉，但緩緩搖動的白衣，已經足夠勾起俞淼內心的恐懼。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俞淼心想，還真是個「鬼地方」。俞淼弓著身子，盡量不要碰到那來回飄動的小目標，開始一步步往其他地方挪。
總算移出了那個「飄移鬼」管轄的地盤，俞淼渾身冷汗，她用力睜著眼，想給自己在屋子裡尋找一個避風港，熬過接下來的幾個小時。
那個「飄移鬼」做成了屏風的樣子，擋住了後面的種種，看到屋子全貌的俞淼，心裡就只剩下一個詞——百鬼夜行。
這屋子裡的鬼目標可能都是參照吸血鬼的雛形做的。尖牙，青面，五官扭曲，有男有女。有的還穿著很有年代感的服裝，再配上不同的聲音和動作，把獨自在內的俞淼嚇的毫無生氣。
旋轉木馬它不美嗎？遊藝機它不香嗎？非要研究鬼屋幹什麼？還要拿這個東西去參加展會？無法理解，荒謬絕倫。
「俞工進去了？」門外的范前程急急的問著工人：「多長時間了？快拉閘開門！」
工人得了裴光的命令，本想辯駁一下，但這范黑子她也惹不起，只好開門放人了。
范前程在一個死角里找到了俞淼，她縮成了一團，身上蹭了些還沒幹透的顏料，褲腿上多了幾道白，明顯就是亂撞刮到了。
范前程沒想到那裴光會這麼狠。公孫權走前囑咐范前程，要花點時間讓俞淼逐漸適應鬼屋項目，開始時別讓她進試驗車間。要不是俞淼身體倍棒，這一嚇可能會直接血管爆裂，要了俞淼的性命。
裴光就是想逼著俞淼辭職。可這俞淼跟裴光也只有先前那檔子事，哪裡來這麼大的仇怨？
下班時間還沒到，俞淼緩了緩就回辦公室休息了，范前程遞給她的水她也沒要。辦公室里的同事都站了起來，開始給俞淼鼓掌。
裴光站出來，用總結陳詞的語氣說：「小俞，好樣的！恭喜你邁出了鬼屋研發的第一步，數據做的怎麼樣了？」
俞淼的聲音弱的像個蚊子：「還有一部分沒完成。」
「沒關係，來日方長，看好你哦！」裴光帶著大家做了個比心的手勢，俞淼覺得無比油膩。
接下來的三天，俞淼每天都被迫呆在那試驗室中。范前程被派去維修設備，也顧不得俞淼了。等他再見到俞淼時，這姑娘的臉都小了。
范前程坐在了一塊兒鑄鐵上，舉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思思給我發微信，說你狀態很不好，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我媳婦兒給你做的開胃小菜，賢惠吧？拿回去試試吧。」范前程嘿嘿一笑，還是忘不了炫耀自家媳婦兒。
俞淼和范前程在商量小菜配米飯還是麵條的時候，裴光被王天叫到了辦公室里。出來時，裴光的手裡多了張單子，負責人那一欄寫著「俞淼」。
「小俞啊，這個雲南遊樂場整改的活你去頂一下吧。你看咱們招新這麼長時間了，也沒找到合適的人。」俞淼剛坐下，裴光就把那張單子放到了俞淼桌子上。
俞淼的腦子飛速運轉，單子上的底圖就是裴光問過她的那個。圖框里的信息顯示，這活早在二年前就已經結束了，突然翻出來整改是什麼原因？
「你準備準備，那邊比較著急，你明天就走。小范跟你一起去。」裴光說到范前程的時候，身子微微晃了晃。
「這可是咱們公司做過面積最大的遊樂場了，你要整改成功，回來我就升你做項目負責人，可要珍惜機會哦！」裴光又補了一刀。
俞淼已經猜到這項目背後有貓膩，但想到不用再面對鬼目標，她還是高興的：有什麼可怕的，人總比鬼好對付些。還不到二十萬平方米，不難搞定。
李姻聽到消息后，甩著頭髮走了出去。裴光跟得了信號一般，見沒人注意，也跟了出去。
李姻和裴光到拐角處停下，李姻看沒有他人，也不掩飾了：「裴哥，雲南那麼大的整場設計，你怎麼能給俞淼呢？便宜她了。真要她當項目負責人嗎？那麼多人都聽著呢。」
「我是護著你才沒給你。雲南那老總刁鑽的很，明顯就是借著整改搞事情。還要把他們那個湖利用起來。那邊今年反常，都幾個月沒下雨了。開業日期還這麼緊，除非俞淼能說動老天爺，不然那水位都跑不了船，她怎麼利用？公司到時候收不回尾款，王總自己就動手開俞淼了，咱們等著吧。」
「沒看出來，你還會借刀殺人呢？」李姻摟著裴光的腰，調侃著問。
「我會的多啦，今天還想見見別的本事嗎？」裴光不懷好意的笑，伸手摸了一把李姻的後背。
俞淼忙著整理出差需要的資料和圖紙，不用再見鬼目標的日子還是很讓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