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交易
馬車一路在王府外停了下來,緋煙已經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木掀開車簾,正想抬手將緋煙抱下來,尉遲慕卻已先行一步,擁著緋煙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王府門前。
木滿臉詫異,這相府小姐此刻渾身泥垢,若是他沒記錯,主子是有很嚴重潔癖的。
雨淅淅瀝瀝下著,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緋煙這一覺睡的極為舒服,醒來時已是傍晚。
揉了揉有些餓的肚子,緋煙起身緩步走向屋外,推開門,滿院棠花紛紛揚揚往下落著,地上已經鋪了薄薄一層,細雨從屋檐滾落,帶起朦朦霧氣,此刻的信陵王府,當真是如同仙境。
「醒了?」
清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緋煙應聲看去,尉遲慕那張俊美的面容頓時出現在眼前。
她一向知曉尉遲慕生的風華絕代,只是前世兩次相見,她從未有心細細看過,此刻這男人踏著滿地落花而來,竟如謫仙般不染纖塵。
「嗯,醒了。」緋煙嫣然一笑,恭敬朝著尉遲慕行了個禮。「多謝王爺相救。」
「不必。」尉遲慕目光並未在緋煙身上停留太久,白玉般臉龐上浮現出一抹冷嘲。「我原無意救你。」
緋煙微怔,似是沒想到尉遲慕會如此說。「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救命之恩緋煙沒齒難忘。」
「嗯。」
四周突然靜謐了下來,緋煙有些尷尬,努了努唇,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尉遲慕卻已先行出聲:「相府大小姐緋煙,愛慕太子魏憲多年,南國內並無仇家,何人害你?」
緋煙眸光一沉,尉遲慕調查她。「我也不知,不過總會查到。」
尉遲慕側過臉,似笑非笑看著緋煙。:「你當真不知?」
緋煙心中一陣慌亂,不知怎的,尉遲慕這個眼神竟讓她覺得如同赤裸裸站在此處一般難堪,他的眼像是能將她看透。
垂下眼帘,緋煙笑了笑。「王爺如此聰明,既然已經猜到了是何人所做,又何必來問我。」
這件事除了緋月和魏憲那一對姦夫淫婦做所,還能是誰。
「你很怕我?」
尉遲慕突然俯身將臉湊到緋煙面前,緋煙幾乎能感受到尉遲慕呼出的氣息,臉頰不自覺一紅,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王爺天威,緋煙自然敬畏。」
「敬畏么?」尉遲慕低聲重複了一便,突然抬手捏住緋煙的下巴,唇瓣輕輕在緋煙嘴角印下一吻。「我不喜歡你怕我。」
緋煙一時愣在了原地,這是什麼情況?她不過是與尉遲慕第一次見面,居然被強吻了?
「你喜歡太子,對么?」
緋煙搖頭,眼底略過一抹恨意。「不愛。」或許從前是愛的,但現在,除了想將魏憲碎屍萬段,她對這個男人再無半點念想。
尉遲慕將緋煙的恨意納入眼中,眉峰微挑。
恨?有趣。
「南國世家女子十七歲便要被帝王指婚,你如今十六,還剩一年可以選一位良人,不知你是否已經找到?」
「沒有。」前世的今日,她遇到了魏憲,將一生託付給了他,這一世她先遇到的,是尉遲慕,何來良人。
「很好。」尉遲慕唇角微掀。「信陵王府需要一位王妃,你也需要一個依附,我可以助你除去所恨之人,但,兩年後,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緋煙眼中一喜,她這條命是撿回來的,不論什麼條件都好,兩年,已經足夠她殺了魏憲與緋月。
但,她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尉遲慕身份尊貴,天底下想嫁給他的女子數不勝數,為何偏偏是她?「那你選擇我的理由又是什麼?」
尉遲慕淡淡一笑,足以讓滿院棠花失色。「我喜歡懂事的女人,很明顯,你是。」
緋煙也是一笑。「絕不會讓王爺失望。」
南國信陵王,年方二十,俊逸無雙,十五歲跟隨將軍征戰沙場,五年來戰功赫赫。
帝王感念尉遲慕戰功,雖然並非皇親,卻還是賜了王爺的身份,在京都建立一座比太子府都要奢華的府邸賜給尉遲慕。
可以說如今的南國盛世,一大半都是由尉遲慕打下的江山,皇帝自然對尉遲慕看重有加。
若是能藉助尉遲慕的身份,殺一個昏庸無能的太子,豈非易如反掌。
肩上突然多了一隻大手,緋煙笑著看去,卻撞進了尉遲慕幽寒眼底,點點流光閃過,惹人沉淪。
「明日我送你回相府,記住,做了我的女人,便不能與其他男人親近,否則我不介意殺了你。」
「好。」她為復仇而來,情愛這種奢侈又多餘的東西,她自然不會觸碰,自此以後,她會是信陵王的女人,世間除皇后以外最尊貴的正妻。
「王爺,膳食已經好了,可以用膳了。」
侍女恭敬上前行禮,尉遲慕頷首,半擁著緋煙往正廳而去。「回去以後將相府該打點的都打點好,若是有人阻攔,不必懼怕,一切有我。」他一向護短,更何況是自己這些年來唯一的女人。
緋煙心頭一暖。「好。」如此俊逸的夫君,哪怕是名義上的也不虧。
紅木桌上已經被擺放好膳食,緋煙正要俯身坐下,尉遲慕卻大手一勾將緋煙納入懷中。「去哪兒?」
緋煙眨了眨眼。「不是用膳么?」
尉遲慕淡笑。「我喂你。」
不容緋煙拒絕,尉遲慕已執起一碗羹湯,小心翼翼遞到緋煙唇邊。「張嘴。」
「……」
妥協的張開了唇,溫熱的羹湯被送入唇內,帶著淡淡的葯香。
「你身子虛弱,本王命人在膳食中添了補藥,你吃著不會太苦。」
緋煙點頭。「多謝。」
唇邊又遞來一勺,緋煙張嘴喝了下去。
這感覺十分怪異,他們明明只是合作關係,何必搞得真的和夫妻一般,再說,她們還是剛剛才談攏,這進展未免太快了些。
「喚我夫君」
「啊?」
尉遲慕淡漠的眼中浮現些許不悅。「喚我夫君。」
緋煙眼角微抽。「……可以不么?」
尉遲慕並未開口,只是眼中愈發冷了些。
「夫君。」為了大計,她認慫。
一夜好眠。
翌日天一亮,緋煙便被侍女喚醒,匆匆洗漱了一番,緋煙走到府外,尉遲慕早已在馬車旁等候。
「走吧。」
「好。」
躍身坐入馬車內,還未坐穩便被尉遲慕納入了懷中。
今日尉遲慕似乎心情不錯,大手把玩著緋煙一縷青絲,嘴角似有似無勾起些許笑意。「今日回相府應當很有趣。」
緋煙不解看著尉遲慕。「怎麼說?」
「暗衛傳來消息,魏憲一早便從太子府趕往了相府。」緋煙被人打暈的事情他已經將來龍去脈查清楚,確實是緋月與魏憲所為。
先將緋煙埋入地下,在由魏憲裝作恰好路過,順手救回相府,賣丞相一個人情。
如此簡直是水到渠成,既可以得到丞相感激,又可以順勢向緋煙求親,拉攏丞相勢力,穩固太子之位。
一箭三雕,確實是個好計謀,只可惜魏憲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先救走了緋煙。
「近日魏憲在朝堂中勢力如何?」
緋煙嬌柔的聲音拉回了尉遲慕思緒,寡薄的唇微珉,淡聲道:「還好,魏憲雖昏庸,但確實有幾分小聰明,也知曉如何拉攏朝臣。」
緋煙冷笑,何止如此,魏憲身後還有一個軍師般的緋月,那女人一向手段毒辣,心機深厚,想必魏憲所做的事,一大半都是緋月的主意。
「咚。」馬車牟的停了下來,耳畔傳來車夫的聲音。「王爺,小姐,到了。」
緋煙與尉遲慕對視了眼,眼底皆閃過一縷異樣,掀開車簾,尉遲慕擁著緋煙躍下了馬車。
好巧不巧,魏憲的馬車恰好也停了下來,車簾被掀起,魏憲那張面容便頓時出現在眼前。
緋煙袖下手指不自覺攥緊,尖銳的指甲刺入手心中,直到手指上染滿血痕也渾然不知。
魏憲,魏憲!這個前世讓她愛到骨血里的男人,此刻她卻恨不得直接撲到魏憲面前,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將他的肝臟一寸寸剁碎!
感受到緋煙的異樣,尉遲慕擁在緋煙腰間的手臂緩緩收緊,沁人心脾的龍涎香味瞬間浸入口鼻,奇迹般的讓緋煙的心緒平靜了下去。
魏憲看著眼前的兩人,面上儘是詫異,目光落在尉遲慕擁著緋煙腰間的手臂上時,卻微微一閃。
「原來是信陵王?是本太子失禮了。」
「太子客氣。」
尉遲慕的聲線清冷如月,連一個眼神也未曾給魏憲。
魏憲面上有些掛不住,怎麼說也算是一國太子,被人如此忽視的感覺可不太好。
但他也知道尉遲慕的性子,南國受過尉遲慕冷眼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只是這緋煙又是怎麼回事?
昨日他在約定好的地方來來回回找了幾圈,卻半點蹤跡沒有發現,原以為緋煙自己逃出去了,沒想到是被尉遲慕所救。
「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
府內傳來一道哽咽的聲音,緋煙還未穩住身子,緋月卻已撲到了面前,一把擁住了她的手臂,淚如雨下。「姐姐這是去哪裡了,爹爹滿京都尋了你一夜都不見人,可把妹妹擔心壞了。」
尉遲慕眼底略過一抹殺意,南國女子一向重聲譽,未出閣的小姐一夜未歸,緋月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在場所有人,緋煙是在外與她人私通,或者身子已經不乾不淨了么?
尉遲慕正要開口,緋煙卻嬌笑拍了拍緋月的肩。「是姐姐不好,讓你擔心了,昨兒不過只是挂念著爹這些日子總是咳嗽著,去寺廟裡為爹上香祈福罷了。」
頓了頓,又道:「只是下了一夜雨,山路難行,姐姐原以為要在寺廟住一夜,沒想到恰好遇到了信陵王,這不,一早便勞煩王爺將我送回來了。」
緋月暗自咬牙,這套說辭簡直天衣無縫,若非昨日將緋煙打暈的事情是她與太子親自所為,連她都要信了。
不過一夜,這緋煙怎麼跟開了竅似的,若是在從前,緋煙一定會哭著告訴她自己在府外遭人刺殺,如此她便可坐實緋煙失去清白,再由魏憲站出,告訴所有人他早已對緋煙傾心,求丞相賜婚,水到渠成。
沒想到,這麼周密的計劃竟被緋煙三言兩語化解了。
「回來便好,回來便好啊。」丞相緋華上前抓住緋煙的手,老淚縱橫。
他這一輩子就得緋煙一個女兒,緋月就算再親近,也只是個養女,總是比不過緋煙的,還好緋煙沒出事,否則他也不必活了。
緋煙眼眶一紅,抬手拭去緋華面上的淚痕。「爹爹哭什麼,女兒這不是平安無恙回來了?外頭風大,您身子還未好,趕緊進去說吧。」
緋華連連點頭。「好,好,太子與王爺也趕忙進來吧,倒是老臣昏了頭,這就命人去備下茶點。」
尉遲慕原本只是打算送緋煙到相府便離開,此刻看著緋煙對魏憲的反應,他卻絲毫沒有了要離開的想法。
擁著緋煙往府內走去,緋月站在眾人身後,朝著一旁的魏憲投去一抹疑惑的目光,魏憲臉色陰沉著,未給絲毫回應,大步跟著尉遲慕走了進去。
相府布置很是樸素,這些年緋華為丞相,一心為國為民,為官多年從未沾染什麼朝堂爭鬥,加之如今年邁,南國皇帝對緋華也算是頗為敬重。
緋煙扶著緋華往廳內走去,侍女已經備下了茶點。
「王爺,太子,請坐。」
「嗯。」尉遲慕俯身坐下,魏憲緊隨其後,看著尉遲慕落在緋煙腰間的手時,愈發的不爽起來。「如今大小姐還未出閣,王爺如此對大小姐動手動腳,怕是不太好。」
尉遲慕淡漠疏離的目光落在了魏憲臉上,淡嘲出聲:「本王之事,何時輪到太子置喙?」
魏憲落在桌上的手一緊,怒道:「你!」
「太子殿下,用些早點吧。」緋月將面前的糕點往魏憲面推了推,嬌柔的聲音讓魏憲的怒意消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