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訪問美國加州理工學院
中國有句俗話說得好:天道酬勤。霍金在天體物理學中默默努力著,他頂住了來自物理學界某些人的歧視,也頂住了各種各樣的壓力,克服了疾病帶給他的折磨和痛苦,集中所有的精力,在天體物理學界拼搏奮鬥。
霍金的刻苦和努力,終於給他帶來了豐碩的成果。在三十二歲那一年,他入選皇家學會。霍金的前妻簡在她的自傳《飛向無限》里對霍金入選皇家學會是這樣描寫的:「次年春天,年僅三十二歲的斯蒂芬入選了皇家學會,這是前所未有的。17世紀時,還有12歲就入選皇家學會的例子,但在那個年代,衡量標準是身份地位而非學術功績。」
在英國,每位專家學者都渴望能成為皇家學會院士,這對學者們來說,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譽。以前入選皇家學會院士的專家,都是獲得過榮譽博士頭銜的專家,而且還在科學顧問委員會任職。在簡的眼裡,似乎只有這樣的專家才能獲得這項榮譽。這項榮譽對於科學家們來說,僅次於諾貝爾獎,也是能給科學家帶來榮耀的最高獎勵。
3月中旬,霍金接到入選皇家學會的通知,不過,離對外界正式公告的時間還有幾個星期。簡決定趁著這段時間給霍金準備一個意外的驚喜,那就是給他準備一個派對,她知道,霍金是個喜歡熱鬧的人。
派對前,簡邀請父母和朋友在家裡舉辦了家庭聚會。他們吃的是自助餐,喝的是1945年生產的「古堡拉菲特」葡萄酒,這種酒是凱斯學院專門提供給學院研究員開派對用的,價格也很貴,一瓶酒標價是四十五先令。這次參加自助餐的人不是很多,原因不是因為家裡的地方不夠大,也不是因為刀叉的數量不夠多,而是因為只有兩瓶好酒,每人只能品嘗一口。
1974年3月22日,那是一個美麗的夜晚,皎潔的月亮高掛在夜空中,灑下點點銀光。在凱斯學院高貴典雅的會客廳內,簡為霍金舉辦的派對開始了,學生們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霍金來到學院,他的家人、同事還有學生,都在向他歡呼,此時的霍金,感受到的是英雄凱旋的味道。
兩個可愛的孩子跑過來,把美味的食物端給來賓,有酥皮陷阱、蘆筍卷、煙熏三文魚,還有上面抹了美味魚子醬的烤麵包。這些美味佳肴都是凱斯學院的廚師們製作的。有位教授把霍金在科學方面取得的成就一一講給大家聽,然後舉杯向霍金祝酒:「斯蒂芬,如果你不能得到皇家學會這個榮譽,那麼你在科學方面取得的成就也能讓你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信心。」
此時,簡和孩子們站在那裡,他們的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在簡的眼裡,丈夫是最棒的;在孩子們的眼裡,雖然爸爸不能到處行走,不能陪著他們做遊戲,不能陪著他們旅遊踏青,不能陪著他們在大海里游泳,但是,他們的爸爸比任何人都厲害,他不用計算機,就能在大腦內計算出複雜的數學題。
接著,霍金在凱斯學院的派對上講話。他和簡結婚之前,是不習慣在公共場合講話的;和簡結婚後,漸漸地習慣了在公共場合講話。在派對上,他沒有準備任何演講稿。那天晚上,霍金用微弱的聲音講了很長時間的話,他說話非常慢,但是吐字還是很清晰的。他談到在劍橋十年的學習和研究生活,他的研究都是以一種不同尋常的方式展開的,那都是不可預見的;他感謝丹尼斯夏瑪對他的支持,也感謝夏瑪對他的啟發,感謝朋友們能抽出時間參加他的派對。
對丈夫的發言,簡在心裡有些小小的失落。她心裡特別期待霍金能夠轉過臉來對她微笑,或者說幾句話表達對她的感謝,感謝結婚九年來她對他的照顧和對他付出的愛,感謝她陪伴他走過青春時光。遺憾的是,這次派對上,自始至終,霍金都沒有想到要感謝妻子。後來簡以為,那個時候霍金可能太激動了,把她和孩子暫時忘記了。
此時,站在一邊的簡看著大家都在對霍金鼓掌,便把那種失望悄悄埋藏到了心底,她也是真心替丈夫高興。兩個可愛的孩子還是那樣的快樂,他們太小,還不懂什麼。派對帶給孩子們的是熱鬧和美食,熱鬧可以滿足孩子們的精神世界,美味的食物滿足了孩子們對美食的渴望,這樣的聚會,最開心的應該是孩子。
皇家學會新入選學者名單終於公布了。剛剛公布的那周,霍金就接到了美國加州理工大學的邀請函,邀請霍金擔任訪問學者,待遇非常優厚——一份不錯的薪水,一座寬敞的房子,裡面的家電樣樣都有,不需要交納房租,還有一輛轎車,可以隨便使用,還專門為霍金準備了電動輪椅,保證霍金在美國加州可以自由行動。這就意味著霍金將要在美國加州開始一年半的生活。
加州理工大學還為霍金準備好了醫務和理療設備,兩個孩子可以在加州上學。此外,霍金的兩個學生也被邀請一起去。那時候,簡和霍金都認為:他們的生活需要做出改變,改變會給這個家庭注入新的生機和活力,能開闊眼界,孩子們也能得到去美國加州學習的機會。那時候,去美國對孩子有好處,因為露西還不是小學生,而且從明年開始,羅伯特就不上公立學校了。
那個時候,霍金在劍橋遇到了很多危機。簡的一位好友告訴她,在一次聚餐會上,一位資深研究員來到簡的好友身邊,他的臉上帶著冷漠的表情,對簡的好友說;「你想知道斯蒂芬教授未來在劍橋的命運嗎?如果他想繼續留在劍橋做研究,那就做好他的本職工作,不要整天發表一些奇談怪論,不要說什麼黑洞並不像它們看上去的那麼黑。如果他不本分做研究工作,那就要離開劍橋。」
當好友把這些話告訴簡的時候,簡就開始為霍金的未來擔心。如今,他們接到美國加州大學的邀請去做一年半的訪問學者,這對霍金來說,是一件改變他命運的事情。一年半后,因為霍金在美國加州大學受到尊重,劍橋又重新對他發出了返回的邀請,拋出了橄欖枝。重新返回劍橋的霍金,又受到了應有的尊重。
美國加州理工學院是一所知名的私立大學,該校建立於1891年,位於加利福尼亞州的帕薩蒂納,學生不算很多,在校的本科生有900多名,在校的研究生有1000多名,它在全世界的理工類學院中是最頂尖級的,有31個人獲得32次諾貝爾獎,是一個精英集聚的地方。家喻戶曉的CBS美劇《生活大爆炸》的背景地就選在美國加州理工大學,加州理工學院的物理排名全美第一。
簡去美國加州之前最大的心理問題就是要克服坐飛機時的恐懼——這一次,她必須勇敢面對飛機恐懼症,她還要照顧好兩個年幼的孩子。而且,簡的心裡還埋藏著一個更大的恐懼,這次去美國,她要照顧霍金還要照顧兩個孩子,她要照顧他們一年半的時間。在英國,簡在生活中遇到困難可以求助父母和鄰居,可是在美國,萬一她生病了,那可怎麼辦?誰來照顧霍金和孩子們?
簡忽然有了一個很好的想法,邀請霍金的學生們一起去加利福尼亞州,請他們一起住在寬敞的房子里,有他們幫忙照顧霍金,那問題便迎刃而解了。她有了這個想法以後,感覺心情舒暢了。這些學生的幫助對霍金來說,是不可缺少的。霍金無法自己吃飯,這就需要有人一日三餐給他喂飯。
簡把這個想法告訴霍金,霍金卻拒絕了。但是後來,霍金經過仔細考慮后,還是同意了讓他的學生來照顧他,因為他明白能不能去加州,取決於他是否能找到照顧他的人。簡能敞開心扉說出她的難處,他就應該體諒並儘力替她解決。
簡很快把這個好主意對霍金的兩個學生伯納德卡爾和彼得德阿瑟說了,兩人考慮后愉快地同意了。
就這樣,一行六人懷著對未來的希望飛往美國,他們的人生也開啟了一個新的篇章。在英國凱斯學院舉行宴會的時候,一位廚房主管曾經對霍金夫婦說:每次學院里舉行宴會,給霍金夫婦安排座位都是一個難題,因為沒有人願意和他們夫婦倆坐在一起用餐。但是,在霍金和家人到達美國洛杉磯的時候,他們卻受到了資深學者們的歡迎。
有一位名叫瑪麗盧的女士主動和霍金夫婦打招呼,她雖然個子不高,皮膚是棕褐色的,但她臉上的笑容燦爛溫暖。這是在一個派對上,參加派對的都是居住在美國的英國人,此時,霍金和家人到達洛杉磯只有一個星期,對他們來說,從冰冷潮濕的地方來到溫暖的地方,他們的心情很好。但是,由於來洛杉磯的時間不久,他們還不適應這種直接交流的方式。當年,他們在劍橋參加派對,用了十年的時間,才讓大家認識他們。
很快,霍金夫婦離開洛杉磯來到了美國的加利福尼亞州,開始了他們的新生活。興奮的簡給她的父母寫了一封信,信中,她表達了自己此刻的心情:「親愛的爸爸媽媽,一切都太令人興奮了!飛行時間很長,但是和上一次飛越北極之行相比要順利得多……飛機在英國時間凌晨兩點降落,我們頓時精神一振,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陌生而新奇的一切。」
當霍金夫婦到達了他們位於加利福尼亞州的家門前的時候,簡發現:這幢房子看上去是那麼漂亮,夕陽西下,落日的光芒照在窗子上,閃爍著五彩的光。屋內非常寬敞,有很大的沙發,衛生間有好幾個,那些仿古的傢具都是嶄新的,甚至毛巾和瓷器還有廚房用的東西,看上去都很像古董。
這幢房子離霍金的辦公室很近,對面就是孩子們上學的學校,這簡直是太方便了。此時的霍金也特別開心,因為他的電動輪椅很好,他正在學會如何操控它,這個電動輪椅最大的特點就是速度很快,他可以自己操控輪椅,這樣行動比以前方便多了。
這幢房子還有一個花園,幾位園丁在整理草坪,給草坪澆水,他們採用的是地下灌溉系統,這就不需要再用噴水壺了。早晨,當簡和霍金來到露台上,他們看到了美麗的景色,這些景色在英國是看不到的。
1974年12月,簡的父親退休賦閑在家。於是,簡的父母來到加利福尼亞州,想和霍金夫婦一起住幾天。在加州的日子,霍金夫婦很忙碌,他們要接待很多客人。霍金的博士生也來了,和霍金住在一幢房子里,會幫助簡照顧霍金的起居。後來,他找到居住的地方,搬了出去。
在美國的加州,簡最開心的事就是終於能得心應手地駕駛汽車了,即使去商店買了很多東西,店員都會面帶微笑地把商品包好,再幫忙搬到車上。最有意思的是,7歲的羅伯特成為了優秀的導航員,他拿著高速公路的地圖,就能很清楚地給簡指明方向,並告訴她,應該在哪裡拐彎。
在快樂美好的時光里,兩個孩子要上學了。這是孩子在帕薩迪納第一天上學,簡很擔心孩子們能否適應學校的生活。早晨,簡把兩個孩子送到學校的大門口。中午,簡去接露西,露西在小學的幼兒園學習。中午,接孩子的媽媽們都開著私家車來到學校大門口,這些車停在門口,排成了隊。
停車的道路上站著一個門衛,輪到簡接露西了,簡把露西的名字告訴了門衛,門衛手拿喇叭沖著學校大門高聲喊著露西的名字,喊了好幾遍,也沒看見露西的身影。這時候,來接孩子的家長都在議論,是不是孩子被人綁架了?家長們有了這個想法,嚇壞了院長和老師們,校門口開始有點亂。
於是,院長、老師還有家長們,開始在學校內到處尋找露西。後來,露西從學校走了出來,原來她在學校里吃了午飯後,在操場上玩得太開心,忘了回家的時間。幸虧露西找到了,簡從緊張的情緒中解脫出來。
霍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辦公室里有空調,學院和家裡都有斜坡,他能自己操縱輪椅進出自由,終於找到了對他來說很必要的獨立的感覺。在這裡,霍金有秘書,還有一位理療師,照料他的工作和起居。
在美國加州理工學院,霍金感受到尊重,兩個孩子也喜歡在加州的生活。在加州,房間內的電視機是彩色的,而在英國,他們只能看黑白電視機,而且那台黑白電視機也已經壞掉了。有了彩色電視機,霍金和簡看了很多的電視系列片。當霍金剛剛看完英國系列片《人類的攀升》的時候,他得到消息,教廷科學院授予霍金庇護十一世獎章。剛開始的時候,霍金想拒絕這個獎項,因為他看到在《人類的攀升》中,伽利略被帶到梵蒂岡審訊,最後,伽利略被終生軟禁在梵蒂岡。但是後來,霍金還是去梵蒂岡接受了獎章。
當年,在加州理工學院物理系有兩位獲得諾貝爾獎的科學家,一位名叫理查德費恩曼,一位名叫默里蓋爾曼,兩個人因為競爭導致關係惡化,關係很不好。在每周研究班,蓋爾曼剛開口說道:「我只不過要重複去年曾經做過的講演。」
費恩曼一聽到蓋爾曼說話,立刻站起來就走。等到費恩曼離開后,蓋爾曼繼續說道:「現在費恩曼離開了,我可以講我想要講的東西。」
霍金在加州理工學院的時候,他又和索恩打賭:「天鵝座X-1雙星系統不包括一顆黑洞。」關於霍金和索恩打賭的事情,他在《我的簡史》中寫得非常詳細:「天鵝座X-1是一個X射線源,其中的一顆正常恆星正失去它的外層並落到一顆看不見的緊緻伴星上去。隨著物質朝著伴星落去,它發展出一種螺旋運動並變得非常熱,而發射出X射線。」
霍金和同事打賭,如果是同事贏了,同事會收到由霍金訂購的一年的《閣樓》雜誌。打賭結果是霍金輸了,他給同事訂了《閣樓》雜誌,這本雜誌讓同事的妻子非常生氣。
在加利福尼亞,霍金和這個學院的一位研究生唐佩奇一塊兒從事研究工作,研究霍金預言過的從黑洞來的輻射能不能被觀察到。
12月,霍金帶著團隊去達拉斯開會,簡和孩子們留在家裡。一天晚上,簡在睡夢中,突然床不停地搖動起來,她醒過來,開始感到害怕,躺在床上不能動了。但是很快,簡就反應過來,急忙跑到樓上去看護孩子們,孩子們還在睡夢中。簡又回到自己的房間,剛躺在床上,床又開始搖晃起來。
終於,地震過去了。聖誕節那天,簡和父母在加州團聚了,霍金也回到了加州,霍金的妹妹菲利帕也來到了加州,他們在家裡開聖誕派對,一直玩到凌晨兩點,大家才各自回屋休息。聖誕節過完,緊接著就是新年。新年那天,簡和家人一起去帕薩迪納看遊行,然後又陪著孩子們去迪士尼痛快玩了一天。在美國加州的日子是充實快樂的,霍金在工作中過得很充實,孩子們在學校過得很開心,簡也越來越開心了,雖然,她總是遺憾沒有工作。
在當年的美國,婦女如果沒有工作,在別人的眼裡,那是很悲哀的事情。沒有工作,沒有事業,又不是科學天才,這些讓簡很難受,但是,她要照料霍金和孩子,參加各種活動,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工作。於是,她開始去圖書館借書,希望自己不落於人后。
在全家去海邊度假的時候,霍金和同事在一邊交談,孩子們在沙灘上快樂地玩耍。簡看著丈夫和孩子,又抬頭望了望廣闊無垠的大海,陷入對自己人生的沉思。她有了孩子,有了獲得很多榮譽的丈夫,但是,她卻沒有感到與丈夫分享成功的快樂。簡為了孩子,為了丈夫,默默奉獻著,當霍金實現了夢想的時候,她卻開始迷茫了。她在回憶錄中說她迷失了自己,她感到自己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她參加各種社交活動,也許就是想大喊那句話:「請也注意我!」
對於女性,尤其是知識女性來說,家庭是重要的,事業也是重要的。如果一個女人沒有工作沒有事業,整天圍著丈夫和孩子轉,當孩子長大了,女人會有失落感。很多女人都是在失去工作的時候同時也失去了丈夫的愛,這並不是偶然的,也絕非巧合,而是因為男人更喜歡獨立的女人。
1974年夏天,霍金在加州的訪問學者生活結束,全家回到了劍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