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緣不知何起,詭竟從此生 第六章 詭異的小薇
我在醫院門口下了車,看看時間,才剛剛五點半。
冬季的清晨還是一片漆黑。雖然是大年初一,但在一片片微弱燈光的照耀下,醫院附近的小吃攤依然扎得滿滿騰騰——大多數人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不敢鬆懈片刻,只是為了能夠正常得生活。
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太,顫顫巍巍地提著一個食盒,深一腳淺一腳向醫院走去,一個不留神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我連忙跑過去將她扶了起來,老太太顧不得道謝,急慌慌地看看食盒沒有問題,這才對著我連說了好幾句謝謝。
我說沒事,舉手之勞。老太太似乎是壓抑得太久了,跟著我一路,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向我傾訴著。人間的快樂大多源於滿足,但不幸卻各有千秋。
老太太說,她的女兒得了一種病,身體機能迅速地衰竭了,現如今,三十來歲,卻比她還要老,吃喝拉撒都需要她的照顧。我問她,你女兒的丈夫呢?老太太嘆了口氣,說,姑爺是個好人,每天沒日沒夜地幹活,供著孩子讀書和她的醫藥費用,一家子都在拚命,我這把老骨頭,現在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她,給她信心。老太太一邊說,一邊不停地抹著眼淚。
回到小薇的病房,她還沒有醒來,白皙嫩滑的臉蛋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我坐在小薇身旁,看著她如水的肌膚,忍不住輕輕親了一口。雖然有點不道德,但不得不承認,小薇的皮膚比起狄舞來,要水嫩Q彈多了。不知道在小薇的微笑后,又有著怎樣的夢境?是我們重新開始,踏上新生活的美好畫面,還是她最終發現了我的骯髒與我身邊潛伏的危險,在慶幸提前遠離了我?
是前者,一定是前者,我默默地告訴自己。
折騰了一整夜,我愈發感覺到了一股無法抵抗的倦意襲來。我在旁邊的床上剛一躺下,便呼呼地沉睡了過去。夢裡,血色飛揚,陰霾亂舞,無數張人臉俯瞰著我不停地旋轉,這些人臉中,有得意,有嘲諷,有鄙夷,有關懷,也有陰翳。
突然,一張面孔開始不斷脹大,殺氣騰騰地向我撲來,一張飽含關切的面孔迅速地擋在我的面前,卻被大臉輕易突破。大臉張開血盆大口,沖著我,惡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拂了一下額頭,發現全是汗滴。夢,是夢。我自言自語著,扭頭看了一下小薇的床位,發現小薇還在沉睡著沒有醒來。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了,我發覺有點不對勁,連忙跑到小薇窗前輕輕的推著她,呼喊著:「小薇,小薇!」
小薇還是沒有反應。我開始慌了,探了探她的鼻息,又發覺呼吸正常。我給狄舞在昨晚安排的那個醫生掛了個電話,沒一會,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子來到了病房。
「這是怎麼回事?小薇怎麼還沒醒?已經睡了十幾個小時了!」我急躁地沖醫生詢問著。
醫生不急不緩地走過去,探了探小薇的鼻息,又翻了翻她的眼瞼,安慰我道:「你不要著急,她沒什麼大礙,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你見過正常人睡十幾個小時睡不醒的?」我怒不擇言,沖著醫生吼道。
「小薇是狄總特別交代過要好好照顧的,我們絕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委屈和傷害,你放心好了。」女醫生不急不緩地說道,「昨晚她的肩膀被野獸撕咬掉一大塊血肉,這種痛感非常強烈。為了讓她能夠好好休息,我們給她注射的滴液中加入了適量的止痛鎮靜藥物。請放心,這種藥物是國際頂尖的,藥效極好,而且沒有任何副作用。不出意外,今天下午,她就會醒了。」
聽完醫生這句話,我長出了一口氣。「對不起,大夫,我失禮了」我滿臉歉意的對醫生說。
「不礙事,病人家屬的焦躁我們見得多,你這已經算好的了。」女醫生似乎並不介懷,臨走時又對我說:「話說回來,這個小姑娘還真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女孩子。要知道,這種被野獸直接撕咬血肉造成的疼痛是非常劇烈的,可是她昨天從進來到現在沒有喊過一次痛,就連給她加鎮靜藥物,也不是她自己要求的。」
「什麼?不是她自己要求的?」我似乎感覺到哪裡不對勁,「病人沒有需求你們也會主動加鎮靜藥物嗎?」
「一般情況下不會,不過這個是狄總特意交代的。雖然當時她已經睡著,不過我還是在給她換藥的時候直接加入了。狄總還說,怕小姑娘對鎮靜藥物有抵觸情緒,就沒告訴她。」女醫生說完便離開了。
狄舞交代的?還沒有告訴小薇?我的眉毛完全擰成了一股麻繩。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狄舞,狄青,你們父女兩個,究竟在搞什麼鬼?
等等!我突然察覺到了什麼不對的地方,可那個想法就像一顆流星在我的眼前一閃而過,想要看清,卻已經不見。但我有一種直覺,這個想法非常重要,我必須要回想起它!
但旋即,我又嘆了口氣,心道,先不管那麼多了,趁著小薇沒醒,去買點吃的吧,她睡了這麼久,醒來一定會很餓。
逛超市的時候,我又一次遇到了老太太。老太太仿似遇到了熟人一般,又開啟了話癆模式,喋喋不休起來。我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幾次想要甩開老太直接離去,但想想,老人家生活不易,難得遇到一個能傾訴的,就索性多聽聽吧。
老太太說了許多,其中有一句是,她的女兒因為器官的衰竭,會感受到非常嚴重的胸悶與疼痛,每天晚上都會喊痛,睡不了一個好覺。
等等!我猛地打斷老太太,對她說:「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我女兒每天都睡不了一個好覺,怎麼了?」老太太有些不解的看著我。
「前面那句是什麼?」「她每天都喊痛......」
就是這個!我的雙眼頓時開始發亮,我找到了,就是這個!
謝謝!謝謝您!我真誠的向老太道著謝,留下一臉迷茫的老太站在原地。
疼痛!就是疼痛!一直困擾我的怪異就在這裡!
我又想起了在小薇病房的時候,那個女醫生的話:「這個小姑娘還真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女孩子,要知道,這種被野獸直接撕咬血肉造成的疼痛是非常劇烈的,可是她昨天從進來到現在沒有喊過一次痛。」
是的,小薇沒有喊過一次痛。這可是直接被撕扯掉血肉的痛苦,一個小姑娘家怎麼會像一個沒什麼大礙的人一樣,甚至可以在病床前與我互訴衷腸,直至我們睡著。這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不,不止這些!我的思緒又回到了昨晚的事故現場。我在腦海中拚命回想著狄舞撕扯小薇的那一幕。
當時太過混亂,我根本沒有精力去留意小薇的反應。現在想來,當時小薇被撕扯掉血肉,甚至沒有發出太過劇烈的哀嚎聲,只是一味地哭泣。就連在狄舞恢復后調戲我們倆個時,小薇也沒有表現出絲毫對狄舞的恐懼——一個被百目鬼撕咬過的女孩,居然還會在「百目鬼」的嘲諷中臉紅。
更為異常的是,經歷了那場混亂,在回去的車上,我與狄舞都沒有閑情去討論太多事,各自打著小算盤。而小薇,作為那場混亂最大的受驚者與受害者,居然還有精神向「百目鬼」索要我的陪護。按理說,剛剛脫離危險的她不應該陷在恐懼中無法自拔嗎?
我站在病房門口,徘徊著,思索著。
小薇,你真的是小薇嗎?
不會錯的,那種天真爛漫,那種我無比熟悉的笑容與溫柔,那種我永遠無法忘懷的飽含深情的眼神,還有那熟悉的體香,我可以斷定,她是小薇沒錯。可是......
我的記憶飛速地搜索著關於小薇的一切。
我想起有一次,我與小薇一起參加學院組織的拓展訓練。在攀爬障礙時,小薇不小心摔了下來,將手臂摔破了一道口子。當時小薇縮在我的懷裡,不停地喊著痛。我想起了有一次小薇在關門時,不小心夾住了自己的手指,然後不停地跳著喊痛;我想起了小薇對我說過,她不是誇張,而是對任何感覺都很敏感......
這所有的一切,與小薇昨晚的表現都顯得格格不入。
小薇,這兩年在國外,你究竟經歷了什麼?你還是我熟悉的那個小薇嗎?
我在病房外沉思了許久,直至病房內傳來一聲響動。
我推門進去,小薇已經醒了。看著我進來,她的眼睛立馬彎成了一彎大大的月牙——就像以前一樣,旋即又略帶委屈的鼓起腮幫子:「第一......你去哪裡了?」
「我去給你買了點吃的。」我拿出吃的,「你等等,我去給你倒點熱水。」
「嗯!」小薇用力地點點頭。
「那個......小薇.......」我盡量裝作不經意地詢問道,「傷口還痛嗎?」
「痛是痛,不過跟第一在一起,就不痛啦!」小薇還是一副天真爛漫的表情。
「嗯!」我輕輕地點點頭,腦子裡滿是昨天狄舞的那條簡訊:這姑娘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