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南行 第十九章 酒樓夜話
妙音坊的馬車將田明軒平安送至田府後,便緩緩掉頭,再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田明軒一至府門前,便有守門小廝上來相迎,只是心情極好的田明軒哪有心思在這裡耽擱,一路不顧家丁婢女問安,徑直小跑,穿過幾道圓洞門,他駐足在一處名喚瑞雲軒的院子前。
田明軒正要踏入院子,兩個護衛模樣的勁服武夫便攔在了他的身前。
「站住。」
田明軒被這兩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當即大聲嚷嚷道:「你們他娘的瞎...」
話音未落,他好似反應過來什麼,眼珠子一轉,咳了兩聲,語氣盡量放緩,說道:「我找我姐夫,蘇雲深。」
田明軒左前方的護衛打量了他一眼,依舊未有讓路的意思,語色平淡,道:「夜已深,我家少爺已經睡下,還請小田公子回去,明日再來。」
「睡個鎚子,亥時三刻,這就睡了?」
田明軒一臉狐疑的看著說話的那個護衛,說道:「他不是你們西蜀出了名的大紈絝么,這是一個紈絝子弟該乾的事兒?」
「額...」
田明軒右前方的護衛面帶淡然笑意,說道:「小田公子不要隨意聽信謠言,須知江湖謠傳,不可輕信。」
江湖謠傳...
田明軒又想起了白日里城隍廟前的蘇雲深和大哥那雷霆出手,那囂張跋扈的態度,這他娘的也是江湖謠傳?
哄鬼呢!
不過,顯然面前這倆二愣子是軟硬不吃的貨色,在這麼扯下去也不是辦法。
所以田明軒沒打算用最原始的辦法。
「姐夫!」
「姐夫!」
「開門啊姐夫!」
「姐夫,你門前這倆看門的不讓我進去。」
······
這一叫,倒是讓這兩個護衛有些愣神了,在那裡哭笑不得。
他倆相視一眼,隨即,田明軒不知怎的,只是感覺脖頸處突然酸痛,隨即兩眼一黑,徑直倒了下去。
「你送這小子回房,我在這兒看著。」
「好。」
隨後,一個護衛將田明軒提了起來,正準備往外走的時候,不禁感嘆了一聲:「娘的,江南的伙食真好,這小胖子真他娘的壓手。」
「行了,別貧了,快去快回,別讓人看到了,到時候說少爺閑話。」
說歸說,那護衛還是提著田明軒一閃而逝。
那剩下的護衛笑了笑,隨後轉身,看了看那漆黑的屋子。
屋內,燈盞的油是冷的,床幃內的被褥疊的整整齊齊,空無一人。
不是他們二人硬是不讓田明軒見蘇雲深,而是蘇雲深本人,此刻根本不在這個院子里,或者說,不在田府之中。
有一點田明軒說的沒錯,作為名震西蜀的紈絝大少,亥時三刻,是蘇雲深另一種生活的伊始。
正所謂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白日江南如詩,如山水美卷。
夜中的江南,便像一首柔情小調,盛裝出席的脂粉美人。
江南好,最似溫柔鄉。
溫柔鄉,柔情似水是女子,西蜀最大的紈絝子弟,怎能錯過?
青州,泗水郡,天香樓。
三樓靠河一岸,一錦衣公子哥早已在此坐了許久,與其他來此度秋宵的客官不同,他的雅間里,連個清倌兒都沒有。
眉目清明,一雙桃花眸好似望著泗水河中來往的船隻,若有所思。
他是一個生的好看的人,也是一個奇怪的人。
來了青樓,不點清倌兒,不叫花魁,只是要了最上好的雅間,點了一桌子最貴的菜。
然後,就這麼一個人在雅間里候著,一直持續了近兩個時辰,直到,那個從二十裡外趕來的人跟著青樓小廝來到雅間之前。
那小廝輕輕敲了敲雅間的門,恭聲說道:「客官,這裡有位公子找您。」
「讓他進來吧。」
小廝見雅間內開口應答,隨即替他推開了房門,而後退讓一旁,恭恭敬敬的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子請。」
那人進了雅間后,小廝再度合上門。
「怎麼,迷上了這江南好風景?」
蘇雲深收回了視線,看了看髮絲有些許凌亂的陸傾川,笑道:「子初,咱們把它打下來如何?」
陸傾川也看了看窗外那好似盛裝赴宴的江南,也笑道:「有一點難。」
「你有這個想法嗎?」蘇雲深再度問道。
陸傾川沒有回答,笑道:「鴻劍,你真的想打嗎?」
聞言,蘇雲深也嘆了口氣,說道:「難啊。」
說罷,蘇雲深從桌下提起一個酒壺,上面泥封尤在,壇上鐫刻一龍飛鳳舞的『歸』字。
蘇雲深一開封口,香醇濃烈的酒香便撲鼻而來。
酒未入腸,便是聞聞也醉人。
「你又進了你老子的酒窖?」
蘇雲深笑了笑,說道:「這次不一樣,這次是他親手交給我的,只不過這壇酒本該在田府罷了。」
「所以,你是偷了你給老丈人的聘禮來給我接風洗塵?」陸傾川笑道。
蘇雲深白了陸傾川一眼,說道:「聘禮是我家送來的,怎麼能算偷?再說了,我拿十壇十年份的上好女兒紅換了這罈子酒,也不算白拿不是。」
「嘖嘖嘖。」陸傾川說道:「你這不歸海的當歸酒,看樣子起碼有二十年了吧,拿十...」
話音未盡,蘇雲深便打斷了陸傾川的話,說道:「話怎麼那麼多,喝還是不喝了!」
「喝!」
陸傾川說完,兩人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
酒入盞中,琉璃色澤,酒香愈加醇厚。
酒過三巡,餚核將盡。
蘇雲深從懷裡拿出了一張紙條,放在陸傾川面前,說道:「剛剛得到的消息,西楚在紫陽關可能有動作。」
陸傾川打開紙條看了一眼,上面寫著:
夏侯頡領兵五萬,不日開拔紫陽關。
陸傾川將紙條捏在指尖,瞬息之間,紙條化為齏粉。
「大姐派了誰去?」陸傾川說道:「袁崇風?」
「袁老黑的燕雲鐵騎確實是離紫陽關最近的隊伍,原本應該是他,不過你猜錯了,不是他。」
蘇雲深笑了笑,而後道:「這個人,你絕對想不到。」
陸傾川聞言,想了想,欲言又止,搖了搖頭,片刻后,將信將疑的問道:「難道是...史玉成老將軍?」
蘇雲深點了點頭,道:「正是史老帥。」
「為何?」陸傾川問道。
說罷,沒等蘇雲深開口,陸傾川便說道:「我明白了,哈哈,史老將軍果然還是閑不下來。」
蘇雲深戲謔說道:「你要給我一支這樣的軍隊,我也這麼活躍。」
陸傾川問道:「你有意接下這神策軍?」
聞言,蘇雲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當即抖了個激靈,醉意清減兩分,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這要是被史老帥知道了,又得拿大刀追著我打。」
「哈哈哈。」
陸傾川笑道:「誰讓你那時候調戲人家寶貝孫女?」
「屁!」
一聽這話,蘇雲深就不樂意了,憤憤不平道:「那小野貓誰頂得住?我那時候就無意中摸了下屁股,除此之外,什麼也沒幹,至於這樣嘛?再說,憑著我的家世長相和品...反正她怎麼樣也沒吃虧!」
「嘖嘖嘖。」陸傾川抿了一口酒,說道:「這話,你有本事和史老將軍說去,在這兒沖我橫什麼...」
「切。」
蘇雲深問道:「史老帥大,還是你這個西南王大?」
「當然是我大。」
「那你說,我連你都敢數落,難道我在史老帥面前還不敢仗義執言了?」
「那可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