盪九州 第三十章：收官之日

靈鳥真人收了紙鳶，神色亦冷了三分，只說了兩個字，「好了！」

葉楓狐疑睜開雙目，目光掃了眼擂台上的冷麵道姑，又瞥了眼看台上那十位面色各異的執事，心中瞭然。

黃老爺曾說過，因葉楓身背天地氣運的緣故，他的根骨在法寶測試下，會變得比較低，但這只是氣運自保的手段而已，大可不必在意。

葉楓知曉真相，自是沒有心結，但靈鳥真人這些不知情人，卻不能如此。

所以前一刻，在他們眼裡視若珍寶的葉楓，此時已變得一文不值，而靈鳥真人，甚至有些騎虎難下。

良久，靈鳥真人乾咳一聲，惋惜道：「葉楓，並非我不願收你為徒，實在是你的根骨，太低了...」

她聲音不大，最前沿的那排外門弟子，剛好能聽的清楚。

霎時間，眾弟子蠢蠢欲動，很快便將葉楓根骨一事，傳的人盡皆知，眾人的反應，悲，大於喜。

小擂台上的靈鳥真人，或是心中不安，亦或只是單純下不來台。

但見她一手虛抬，壓住喧嘩，轉頭看向葉楓，頗為誠懇道：「葉楓，讓我收你做關門弟子，是不可行了，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只要有利於你的修行，我皆可鼎力相助，斷不推諉。」

靈鳥真人之意，是想在眾人面前出手，送葉楓一本上乘秘籍，一為彌補之前對他的許諾，二可堵住眾弟子悠悠之口，三是讓自己免生心結，道心受瑕。

可謂一箭三雕。

道心一說，結丹之後尤為重要，心境，心鏡，境與鏡，息息相關，結丹之前的實力提升，機緣根骨勤奮最重要。

結丹之後，窺之大道，道心無暇心境如玉，方可洞悉根本，已求頓悟。

倘若心境有污，輕者晉級極緩，重者武道終止，甚至墮魔無解，像靈鳥這種金丹境修士，尤為可恐，所以她不敢在此事造次。

葉楓清楚靈鳥真人的目的，但卻無法遂了她的願。

少年眺望一圈人群，並未發現章大川的蹤跡，於是心中稍作斟酌，面向靈鳥真人，拱手作揖，朗聲道：「多謝靈鳥前輩美意，小子正好有一事相求。」

靈鳥真人正中下懷，面色緩和，略帶笑意，對葉楓點頭道：「好，你大膽的說，只要有益於你的修行，我都能答應你。」

葉楓向後退了一步，氣勢一凜，雙手環抱，一揖到底，利落道：「小子葉楓，懇請靈鳥前輩，將我納入內門！」

葉楓的聲音很大，且用了真氣，觀雲台上所有人，皆是聽的一清二楚。

嘩——！！

萬名外門弟子一片嘩然，百名一代弟子冷汗涔涔，十位執事臉色煞白，天谷真人神色玩味，靈鳥真人面若寒霜。

九洲島立派以來，三境之下弟子想進內門，只有兩種辦法。一是成為某位長老執事的親傳弟子，二是宗門內實力派系的直嫡。

而葉楓兩種條件都未滿足，居然敢提出進內門的要求，無異於是要靈鳥真人去挑戰立派之本。

亦或許，只是想讓她下不來台。

「放肆！」

靈鳥真人冷喝一聲，觀雲台上，霎時鴉雀無聲。

她轉向葉楓，怒目而視，「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葉楓微微欠身，「回靈鳥前輩，小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而且還記得剛剛前輩說過，只要對我的修行有益，您都會答應我的請求，而小子認為，除了做您的關門弟子，最能讓我提升修為的辦法，就只有進入內門了。」

靈鳥真人臉色鐵青，一抖拂塵，斷然道：「笑話！以你這種平庸資質，還想進內門？這輩子也別想了！真是痴人說夢！」

此話一出，場中萬名白衣弟子，齊齊看向靈鳥，忿然作色。

十位執事面面相覷，幸災樂禍。

天谷真人，事不關己。

靈鳥真人在眾弟子注視下，即刻清醒過來，她運氣壓下心湖漣漪，神色赧赧，稍作沉吟，對葉楓緩和道：「換個要求吧，這件事，沒得商量。」

葉楓搖搖頭，態度堅決，「前輩，我只想進內門.....」

靈鳥真人皺了皺眉，「你真的要逼我？」

葉楓神色坦蕩，「前輩一言既出！」

靈鳥真人氣急，她覺得葉楓是在報復自己，是在報她當初在護山大陣外的一語之仇。

十位執事中，有兩名靈鳥真人本姓一族的外嫡，此時見態勢愈演愈烈，這二人又想幫忙，又怕落了臭名，進退維谷。

觀雲台上寂靜片刻，人群中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誰謂犬能欺得虎？焉知魚不化為龍？」

緊接著，萬名弟子，齊聲高呼：

「誰謂犬能欺得虎——？焉知魚不化為龍——？」

「誰謂犬能欺得虎——？焉知魚不化為龍——？」

百名一代弟子面面相覷，齊齊望向靈鳥真人，等待指示。

靈鳥真人怒髮衝冠，正欲出言喝止，忽聽山澗中響起一聲仙鶴啼鳴。

唳——！

此聲一出，靈鳥天谷兩位真人以及那十位結丹執事，皆是神色徒變。

循聲望去，只見遠方山澗中，出現一粒「丄」形黑點，速度極快，霎時到了青城山山頂。

一隻紅頂白羽仙鶴，如祥雲般，優雅盤旋在觀雲台上空，展翅翱翔，風聲鶴唳。

仙鶴之上，立著那位仙風道骨，大袖飄搖的司岳尊者。

十二位金丹、結丹，齊齊看向灰發男人，拱手作揖，異口同聲道：「參見司岳真人！」

百名一代弟子隨之附和，震耳欲聾。

外門弟子無人統領，鴉雀無聲。

仙鶴振翅在小擂台上空，司岳尊者邁步踏出其背，腳下宛如有一條看不見的小棧道，踏空而行。

司岳尊者落步在靈鳥真人身邊，抬手壓下看台上欲圍過來的天谷等人，又瞥了葉楓一眼，最後面向人群，單手負立，開腔道：

「誰謂犬能欺得虎，焉知魚不化為龍.....嗯.....此話甚得我心，有些我道家劍修的傲氣，但我想問問你們，如此起鬨，該是我九洲島弟子的做派嗎？」

中年男人聲音不大，面帶笑意，但在場所有外門弟子，包括葉楓和王銜亭在內，皆是背脊發涼，心湖波瀾四起。

靈鳥真人抿嘴長於口氣，暗道事情總算是有迴旋的餘地了。

可還未等她高興多久，司岳尊者突然話鋒一轉，繼續笑道：

「不過我也知道，今日我若將此事強壓下去，爾等定會對我這個掌門有所怨氣，對九洲島的專權，有所埋怨，所以，今日我就給你們一次機會。」

中年男人側身指了指葉楓，和藹可親，「也給你一個機會。」

葉楓心中一顫，不是因事態又有了轉機，而是感受到了一股只有他能體會到的，雷霆萬鈞的磅礴氣勢。

點到即止。

「好強！或許他和冷暖一樣強！」

葉楓心中暗道。

司岳尊者轉向人群，音聲如鐘，「今日我司岳尊者，以掌門身份，對爾等承諾，自此屆外門比武伊始，此後每次晉級的前三甲，皆可獲得進入內門的機會，而這個機會最後的執行者，就是你們。」

男人沖靈鳥真人招了招手，「明日開始，將由靈鳥真人負責，為本輪的前三甲，舉行外門投票，每位弟子可投一票，過六千者，可進內門！」

司岳尊者稍有猶豫，「王銜亭若還不願進內門，就把排在第四位的那名弟子，調換過來。」

音落，靈鳥真人欠身行禮，「謹遵掌門懿旨！」

天谷真人皺了皺眉，未置一詞。

眾執事及所有弟子，齊聲高呼：

「謹遵掌門懿旨——！」

————

薄暮時分，葉楓隻身回了住所，剛進門便看到桌上放著的一封牛皮信，及信上壓著的一塊玉佩。

信是章大川寫的，三件事。

第一件，是葉楓進內門一事，司岳尊者的出現，外門弟子的起鬨，皆是出自趙晨睿和章大川的手筆。

並且按章大川的意思，葉楓現在才是外門弟子心目中的「外門第一人」，投票一事，十拿九穩，至於趙晨睿是如何說動掌門出面的，章大川隻字未提。

第二件事，說的是章大川自己，他說趙晨睿給他派了份很重要的任務，需要離開相州，不能為葉楓踐行，並囑咐葉楓進了內門，要低調行事，若是再被一些跋扈子弟盯上，能忍則忍，方為上策。

第三件事，讓葉楓頭痛不已。

講的是蕭然馮彪這二人的背景。

蕭然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名叫蕭逸晨，是內門公認的天才弟子之一，其生父，劍霄道人，是一代弟子所在的武城山的一位執事，其人很有根基。

馮彪，是位結丹執事的內侄，只是資質太低，一直沒邁進內門，而這位執事，卻是與葉楓有過一面之緣的妙言道人，就在涼城山負責看守天書殿。

天書殿是專管宗門武學的，葉楓進了內門，若是不想與妙言接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妙言道人也有一子，名叫馮凃，很沒出息，是位三境巔峰的二代弟子。

「唉.....這一下，舉步維艱咯！」

葉楓握著趙晨睿的傳音玉佩，由衷感嘆。

幻星珠中的蛤蟆元寶，鬱鬱寡歡。

今夜，終將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