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江湖 第十七章:大年三十
時光易逝,眨眼間,葉楓已經來到有間客棧將近半年的時間了。
將今夜最後一桌客人送至到了門外,初冬的寒風將衣衫單薄的少年吹了個激靈,雙手攏袖小跑回屋內,葉楓插上門栓踩著木梯回到了小卧房。
打坐片刻躺在床上,少年木然呆望著頭頂房梁,心中悵悵不樂。
幾旬以來,他的實力沒有半分進步,無論自己如何努力,四肢筋脈和丹田氣海的兩種修為就是沒有一點動靜,宛如一潭死水。
若不是小靜心訣有著寧神靜氣的作用,葉楓只怕早已熬不住心氣走上了歪路。
「不行,我不能輕易放棄!爹娘他們一定還在等著我呢!」
想到不知身在何處的父母家人,少年疲憊的眸子恢復了一些光亮。
收回思緒,葉楓從床榻一躍而起,折身抽出插在背簍里的短棍,一遍遍的練起了揮劍之法。
「嘖嘖嘖~還是這麼勤快努力啊?」
隨著熟悉的鼻音厚重聲音,蛤蟆元寶悠哉悠哉的爬出背簍跳到床上,瞪著兩隻滾圓蛙眼看向了正盯著自己愣神的葉楓。
反應過來,少年滿面驚喜的對元寶一聲驚呼:「蛤?你醒啦!」
後者沒有理睬葉楓,閉上蛙眼用靈寵特有的天賦感受了一下附近環境,不禁怒目圓睜的對少年開口大罵:
「蛙了個蛙的!你這臭小子害得我好苦,別的同類都是冬天冬眠,我這一醒過來就成了冬天了!」
說完,元寶的一雙蛙眼流露出了無盡幽怨。
葉楓聞言有些錯愕,疑惑皺眉道:
「你冬眠和我有何關係?怎麼是我害得?」
元寶看著葉楓的呆瓜樣子有些無語,咄咄逼人的責怪道:
「和你沒有關係?你知不知道當時來到客棧那些人都什麼修為?知不知道一隻五彩蟾蜍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知不知道你亂帶回來的那光屁股小娃娃有多可怕?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可惜這一連串的問題並沒有讓葉楓想透緣由,反而是更加迷惑,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元寶見狀更加氣急,但還是沒好氣的給出解釋:
「三個金丹,兩個結丹,那幾個璇照的就不說了,最可怕的是那個光屁股小娃娃!我根本就感受不出他的修為!這些人放在一起足夠滅了半個大宋國了,你還跟個沒事人似的在他們中間跑來跑去的挺開心呢!」
言罷,胖蛤蟆再次橫著蛙眼狠狠的剜了葉楓一眼,對少年的表現極為不滿。
不過葉楓倒沒有心思去反駁這些,腦中快速的將元寶的話和自己的遭遇結合在一起,心中很快猜出了大概,理了理思緒,少年不由凝眉對元寶問道:
「你以前也見過那個瞎子老人,怎麼沒早些提醒我?」
「以前我只能看出築基境以下的修為,還不是十里坡那桶泉水幫我強化了本能么...不過我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感受出對方的修為,假如對方帶著隱藏氣息的法寶或者是練了特殊的功法,那我就沒辦法了,來客棧的那幫人十有八九是故意顯露修為的,否則以他們的本事我不可能隨隨便便就窺視出他們的修為。」
元寶很是無語的給出了解釋。
停頓一下,這蛤蟆忽然閉口不言,蹭蹭的跳回背簍沒了動靜。
緊接著,門外傳來小老闆娘清脆的聲音:
「小葉楓,你大晚上不睡覺一個人嘀嘀咕咕的幹什麼呢?」
「哦,這就睡。」
葉楓急忙應聲,熄燈躺下。
第二天一早,早早起床的葉楓剛練完拳便挑著扁擔準備去十里坡挑水。
推開前堂木門,入眼的景象不禁讓少年駐愣在了原地。
看著街道兩旁銀裝素裹的房屋和空中緩緩飄落的雪絮,少年的口中喃喃自語:
「下雪了?」
似乎下雪天會讓人心情格外的好,收回心神,葉楓臉上掛著笑容,一雙破布鞋踩著厚厚的積雪向城外走去。
沿途欣賞著一望無際的冰雪世界,葉楓的思緒隨風飄蕩,想起了在清溪鎮長大的那些日子,想起了和母親一起堆的雪人,想起了小鎮上劉老頭做的冰糖葫蘆,還有那清溪鎮的皚皚白雪...
風雪中,走著一個挑著扁擔的清瘦身影,顯得有些孤獨,還有些渺小。
一場年末大雪,給本就熱鬧的隴右城裡帶來了一股濃濃的年味兒。
有間客棧的門口,跑堂夥計踩著板凳在賬房的指揮下扭著屁谷貼著福字。
「右邊右邊,左邊左邊,哎呀,大啦,你是不是眼神有問題啊?」
賬房手裡握著金瓶梅氣急敗壞的罵道。
「愛誰貼誰貼,大爺我不幹了!」
跑堂的跳下凳子將福字往凳子上一拍,頭也不回的晃著腦袋進了屋。
「嘿?你還來勁了!」
賬房先生瞪著跑堂的背影回了一句,癟嘴走到板凳跟前拿起福字費事巴力的貼了起來。
廚房裡,光頭廚子和葉楓葉楓還有小老闆娘三人正圍坐在案板前一起包著餃子,時不時的低語幾聲。
後院兒一堆摞的老高的木柴之中,蛤蟆元寶胖的過分的蛙身擠在裡面來回挪動,連連嘀咕:「他奶奶的,我就不信大過年的找不出一隻沒冬眠的蟲子!」
「今兒個大年三十,小葉楓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光頭廚子難得的沒拉著個臉,呲著板牙笑著的對葉楓說道。
「炒肥腸!」
少年脫口而出。
一旁的小老闆娘聞言不禁嫌棄的皺了皺眉,擺手道:「咦...怎麼會有人愛吃那麼噁心的東西?臟死了!」
葉楓見狀不好意思的乾笑兩聲,頓了頓,捏著手中麵皮兒,自顧道:
「以前在家裡的時候,我娘也不讓我吃這些東西,不過我二叔喜歡吃,我爺爺也不讓二叔吃,說家裡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還不至於去吃那豬的下水。於是二叔就偷偷吃,結果有次被我撞見,二叔怕我告訴爺爺就把我也拉下了水,從那之後,他每次吃炒肥腸的時候都會叫上我,即便我不在家,也會偷偷留些給我。」
說完,葉楓可能眼睛有些發癢,抬手揉了揉,頭髮臉上沾了大片雪白。
聽了葉楓的敘述,身為女子的小老闆娘心中不免有些感傷,剛想開口說點什麼來安慰葉楓,一抬頭便看到少年臉上的麵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噗~小葉楓,人家過年都只長一歲,你這怎麼長的都滿頭白髮了?也太著急了吧?」
說完便繼續捂著肚子笑個不停,一張俏臉兒更是漲得通紅。
後者見狀一臉無奈,老老實實的低下頭包著餃子,不再搭理這瘋婆娘。
寡言的光頭廚子瞥了二人一眼,嘴角微微上揚,不咸不淡的開口打岔道:「在我們老家,每次過年都要在餃子裡面包上一顆銅錢,誰能吃到,就意味著會有一年的好運。」
「好呀!」
小老闆娘拍手贊成,接著從袖口裡拿出三枚銅錢準備包進餃子裡面。
「等等!」
葉楓抬手攔住小老闆娘,眨眼道:
「咱們五個人,公平起見,包五個吧。」
「你傻不傻?」
小老闆娘用看白吃似的眼神看著葉楓,沖前堂門帘揚了揚下巴,湊到少年耳邊小聲道:
「就那兩個成事不足的傢伙用吃銅錢嗎?反正餃子是咱們煮!」
說完,俏臉兒上露出一抹賊笑。
不等少年答話,光頭廚子忽然從身後菜籃里抓了把東西扔給小老闆娘,垂著腦袋瓮聲瓮氣的來了一句:「魔鬼椒,很辣,鼻孔冒煙!」
小老闆娘趕忙接過,喜笑顏開的沖廚子比了個大拇指。
葉楓見狀不由暗自慶幸:「幸虧我也來包餃子了,否則非被這倆人坑死!」
將餃子包完分成兩屜,小老闆娘剛要再囑咐葉楓兩句,賬房的聲音卻透過門帘傳來:
「小老闆娘,有人送東西來了。」
「來嘞!」
女人應了一聲,起身抹了抹掌中麵粉,邁步離開。
確定小老闆娘走遠了,一直沒有吭聲的光頭廚子猛然回身,將兩屜餃子端在手中雙臂用力一顛,所有的餃子都混在一起飛向空中,接著又整齊的重新落在廚子手中的竹屜上。
反覆幾次之後,方才朝著葉楓咧嘴一笑:
「嘿嘿~要玩就玩最大的!」
葉楓無言,一臉黑線。
傍晚,小老闆娘叫葉楓在門口放了兩串鞭炮,又讓廚子幾個人在前堂火爐旁擺了張桌子端上飯菜,五個人坐在火爐旁聽著外面的鞭炮聲一起吃起了年夜飯。
「啊啊啊...」
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喊叫,小老闆娘站起身子將手中筷子用力的拍在桌上,俏臉通紅的指著光頭廚子怒道:「死光頭!你來陰的?」
然而光頭廚子好像沒事人似的自顧的埋頭吃著,倒是一旁的賬房和跑堂夥計一臉茫然的看著暴走的小老闆娘。
至於葉楓,一向怕小老闆娘怕的要死,此時更是不敢抬頭說話。
最終,此事以光頭廚子在腳踩板凳手持菜刀的小老闆娘監督下一連吃了十顆魔鬼椒方才宣告結束。
一切恢復正常之後,葉楓透過敞開的門板看了眼外面夜空中升起的徇爛煙火,頓了頓,忽然轉頭對一旁的小老闆娘輕聲道:
「小老闆娘,我有事和你們說,我想...我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