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這一瞬間的變動令原本叫囂著的眾人全都一時噤了聲，一個措手不及的的改變，足以震撼了在場所有外家人的眼，一時間他們無法相信，霍燦是真的跳了下去，還是憑空消失了，可真實的一面，哪怕會欺騙其中一個人眼睛，也不會欺騙所有人，人群里不斷有驚呼聲而過，為首的那個人不禁搖了搖頭，真的意想不到，這一代霍家家主就這麼輕易的從斷崖處跳了下去，成為霍家家主三年時間的霍燦，是以這樣的結局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這可怎麼辦啊！」

「就是啊，這這這，真的跳下去了？」

「山頂下面多高，我們可都是看見了啊！」

不斷有人止不住的發出了疑問，可也確實是這樣的。

人群里還有人不斷的在揉著眼睛，明明前一刻那位霍東家還是一副淡然隨性的樣子，即使被太忙追到了現在已是無路可退，可他依舊不顯任何的慌張，但也沒有這等突然的變動來的猛烈，饒是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了。

他們這些人里，接到的命令就是拿到天藏口的印鑒，或者殺了霍燦，可現在的狀況也算是圓滿的完成了命令。

「派幾個人去山崖下下看看。」

為首的一個男人，目光灼灼的盯著斷崖道。

「還用再看嘛，跳下去是什麼樣的結果，你我清楚的很。」

身旁的另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帶著明顯的不悅說道。

「那也要去檢查一下。」

「好吧，我帶人過去。」

那個臉上帶疤的男人收了自己的刀，招了招手后，快步的帶著幾個男人下山去了。

「他們可行嗎？」

看著那些人走遠了些，而後走過來一個身材稍瘦弱些的男人道。

「你自己看看吧，這斷崖多高。」

為首的男人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裡難掩不耐，這個瘦猴子似的男人是一個專搞地面生意姓劉的老闆派過來的，也不知道他們的頭是什麼想法居然讓他們帶著這個男人親眼看著霍燦身死。

那瘦猴依言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斷崖邊上，往下看去，下方一片黑霧瀰漫，究竟有多高，他也說不上來，不過跳下去的人，一定是死無葬身之地了，那山峰之下有多陡峭剛剛上來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都瞧見了，何況那個男人渾身帶著傷，最終的目標解決了了，他們懶得與此再繼續的停留什麼了，這群人來的兇猛退的時候也走的匆匆，這一遭已經定下與本家和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第二天的晚上，當廣西霍家老宅里收到這則消息的時候，霍家的幾個叔叔臉上的表情可謂精彩至極了，除了他們以外其餘本家人的表情也是耐人尋味的。

第三天的早上，當程尋到達廣西霍家老宅的時候，她近乎於忘記了自己是怎麼走進去的，她只知道到處都掛起了白綾和白色的燈籠，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的灰暗無光，就連老天也好似悲傷了一樣，青灰色的天空，遍布著陰霾，滿目的荒涼和寒冷，那些直抵心中的記憶，已經持續兩天兩夜了。

不日，外界傳出霍家家主霍燦被聯合外家的人逼到無路可退，最終跳崖失蹤了。

沒有人是傻子，也沒有人甘願去當個傻子，所以這一日之中，程尋見過的每一個人，總是能第一時間分辨出對方是否真的傷心和難過，不過這在她見到風月的時候失去了對比的意義，那個一向以漂亮和溫柔自持的姑娘現在哭泣的的不能自已，甚至就連走路都踉蹌著，要靠著別人去扶著她，比起她來說程尋自己可要堅強的多了，起碼她還能一步一步的走到正堂去，一步一步的走到霍家三叔的身邊去，看清楚大堂里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輕而易舉的直擊著對方內心裡最真實的想法，也許再裝的更好一點，程尋還能說上一句安慰著的話，整個過程里，老A始終跟隨在程尋的左右，他們本是霍燦的人，如今卻成了誰也顧及不到的人，黑面小哥壓著怒氣和傷心，卻也無可奈何。

一夕之間霍家的變故，好似令這個家族再度沉淪了下去，程尋看著堂上虛弱的霍家三叔，想著當年他那般意氣風發，再到現在遲暮老矣，她還見到了霍家的二叔、四叔和霍仲夫，不過前者臉上只是平靜，而後者更多的是大快人心的暗爽，程尋清楚的看見了霍仲夫那一臉輕鬆的樣子，解決了霍燦這個大患的同時也證明了他是霍家三叔的親生兒子，最重要的是，霍燦被除去后，本家裡只有他霍仲夫最有資格當上新一任的霍家家主，所以這樣的結局對霍仲夫來說真是比中了彩票還要稱為奇迹。

相比來說最傷心的人不過霍老，那個老頭中途都哭昏了過去，他怨恨著本家的很多人，期間更是數落著好幾位霍家本家的長輩，他們一個下午聚在一起議事，一派要誓死追究到底，另一派正在想著如何選拔新一代的霍家家主。

程尋站在角落裡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們，仿若旁觀者一般，她維持表面風輕雲淡的樣子，內里的世界早已經山崩地裂了，不過好在老A同她言明了他們的現在不是該悲傷的時候，這個時間裡，唯有老A撐起了霍燦的影子們，更是強硬的讓黑面小哥不要衝動，守住霍燦的位置、守住霍燦的一切比什麼都重要。

走到這一刻，程尋終於明白為何當年看見霍燦的時候他便如此防備霍家的每一個人，她也終於想明白了，為何霍燦如此心狠，若是沒有這般心狠的程度，他又怎麼能在霍家各方里掙扎存活呢，還有為何先前的自己非要尋個真相出來，那真相不會是解脫，反而是痛苦，纏住她自己，餘生都不好過。

也許當年那一眼的驚鴻，就是人生里的冥冥中註定，如今想來心裡仍舊歡喜，程尋知道真正的賭注才剛剛開始不過須臾便到了最頂點的那一刻，她要站在這裡，親手守住霍燦留下的所有東西，不光是她，還有那些真心追隨的人，他們都明白，身在局中要做的什麼，所以哪怕粉身碎骨，依舊都在走著，即使那個如神一般的人，如今成了失蹤的迷，這樣的結局，前東家如此，現任東家也是如此，但對程尋來說，唯一不同的是，霍燦不是霍星，所以結果也永遠都不會是。

「今夜無風，皓月清涼。」

下半夜的時候，她醒了過來，這幾天里程尋總是這樣，睡了一會，然後就會醒過來，反覆都是如此的。她扮演的角色始終都在人前安安靜靜著，就連老A都是沒有任何的動作，他們都安靜著，安靜的等待著。

幕幕往事，總是能叫程尋想起一些曾經說過的話，有過的交集，其實她很清楚，她無法真正的平靜下來，她有太多的話和太多的情緒沒有發泄給那個男人看，她的血淚都聚在心裡，等待著重逢的日子，等待著那一天，她會給一個擁抱，然後就在那個男人的懷裡痛快的哭一場，還要聽著他低沉醇悅的聲音來安慰著自己，拿著老土的手帕給自己擦眼淚，總之在那個溫暖的懷抱里，程尋就像活了過來一般，現在的自己不過行屍走肉一枚。

「吾愛之深，能到達世界的盡頭，能穿越時間的阻隔。」

程尋輕輕的說著話，好似自言自語給自己一個人說的，她忍耐的艱難，卻也明白此刻什麼才是有利於霍燦的。

「我也很怕的，我真的很怕，我害怕的要命，卻知道你的決定是對的。」

程尋慢慢的流著淚，雙眼之中遍布悲傷，透過茫茫的夜色，在星河長明裡好似看見了她最想見到的那個男人，她看著他，久久的時間裡仍目不轉睛都停留在他的臉上，細緻的觀察著他的面容，甚至於想再一次撫上那張臉，感受著那份熾熱，好想在有生之年好好的看一看他，多看他一眼，對程尋都是滿足，她的心裡啊，都是霍燦的影子啊，她不知道何時開始自己竟然一心都是他，為了他甚至甘願赴死，為了他自己願意承受所有。

「我知道終會再見的，你將會風塵僕僕的走向我，勝過這世間所有的美好，只要你出現，我一定奔過去……」

程尋的下頜輕輕的顫抖著，眼淚慢慢的流了下來，她本來是個不願意哭泣的姑娘，從小到大程尋經歷了那麼多，她很少哭，因為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什麼都不能抵過。

直到，她遇見了霍燦，這個軟硬不吃、心狠手辣的男人，居然可以為了她的眼淚一次一次的容忍著自己，一次一次的遷就著自己，他從來不曾其他人溫柔相待，卻可以為了自己拿出那份久違的真心，那唯一的溫柔都給了自己，這個男人總是給自己生生不息的希望，他不會說甜言蜜語，卻能給自己實打實的安全感。

以前年少聽過的一句話，到現在程尋才終於明白，原來眼淚是這世上最有力的武器，但只能用給自己愛的人，自己所愛，也愛自己的那個人，只有他才會珍視你的眼淚，關注你的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