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程尋沒過多的去看他眼裡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她現在胸腔里有一團火似乎在熊熊燃燒。
「以前我真的不懂,我以為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人命,可是我深入記者這行開始,我報道過的和被壓了下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你說要是社會都是這樣,那麼人們到底相信誰?」
程尋說的這句話,似乎更像是喃喃,但越說到最後,似乎都是歇斯底里般。她的心是疼的,這樣的痛,比起現在身上有的,比起現在經歷的,都是更清晰的痛,一下一下的敲打著她。
「相信自己嗎?」
「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奮進努力,只為最後成為天藏救援隊的一員,因為他相信那個位置能為他帶來很多動力和急切的正義感。」程尋的聲音還在繼續。
「然而呢,他努力成為了其中一員,可最後死在了那場所謂的意外里。」
「他的父親從此一病不起,他的母親抑鬱而終,然後你們跟我說,這件事情只是一個意外,那些下去救援的人因時機判斷失誤,導致全軍覆沒。」程尋說道最後,抹了一把淚水,有些可惜,小春的粉底液現在都粘到了手上,好像什麼都不會久留。
「這世界上,不是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相似命運,他們沒有你的資本,沒有你的好運,很多人終其一生只是平庸的活著,所以就叫他們不敢去奢望那遙不可及的頂端,還是那本來就是有界限的階級。」程尋看著霍燦,她真的不懂,成為一個暗線記者這麼久,她真的什麼都不懂,越來越看不懂了。
「你現在是為了他討回真相或者公道?」
沉靜的聽完了程尋的所有控訴,霍燦慢慢的說道,他全程都帶著的是一貫的淡漠和疏離,他之所以好耐心的等在這裡聽她說完那些,無非是真的想搞清楚,她了解的程度,結果呢,事情的發展完全跟他一開始的路線不同。
說到底,那是別人的人生,只要不是他想知道的,都是不在意的。
任何人都不意外,在別人的人生之中,霍燦感受不到一絲憐憫和同情,他的心他自己知道,從來都是冷的,如果不冷,那些跌進地獄里的日子,又怎會咬牙挺過來,所有的一切進行時都是要在掌控之中才好,如果不是,未及便不會輕易涉入。
「這種事情,霍家事後都會給賠償的,生意廣布,各種意外是每一個人都不願意看見的,當然,你可以保留說為陰謀。」
話音落下,他已經起身不再耽擱,如果再這麼耗下去,今夜的時間全部浪費了。
「等一下,你就這麼走?」
程尋眼裡有些震驚,她瞪大雙眼仰頭看著那個男人,這個男人的心到底是不是石頭做的?
「你想我怎麼做,跟你一塊流淚?」
「還是跟你一起討伐霍家?」
「或者相信你拿出的所謂證據,反過來做一些無謂的事情,死者為大,那些意外,誰也不想發生,而且我沒有時間跟你耐心說這些。」
霍燦字字反問,眼神里一片墨色沉底,看不出任何想看到的東西,早年以前,未涉入這些繁雜骯髒之前,他是有心的,熱血沸騰著一衝到底,結果看到了一損俱損的局面,像蝴蝶效應一般,直接覆滅。
「我會一直查,查到所有真相。查出那些黑暗無比的事情,我知道很難,再難也有真相大白的時候,我就是干這個的,一定奉陪到底。」程尋咬牙道。
「奉勸你,最好不要帶著無所謂的正義感去一路栽到底,最後搭上自己的小命。」
霍燦忽然彎下身子欺身靠近程尋,後者一怔愣住的瞬間來不及躲開已經被那個男人一把鉗制住胳膊,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力量懸殊還是有很大的差距,他微微眯起左眼,上下打量著她,那脖子上的印子還張牙舞爪在那裡,那天夜裡,她上一次差點沒了小命,要說這世界上這麼一根筋的記者可真不多了,那雙盯著他的眼睛里,布滿了防備和警惕著,好似瞬時他都能打她一樣。
「你你你.......」程尋有些磕巴道。
「你剛才不是挺能說的。」霍燦冷哼一聲,鬆開了她的胳膊,隨即站直了身體,瞥了一眼那雙恨意滿滿的眼睛。
「程尋,我們有仇嗎?」男人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沒有。」程尋冷冷答道。
「那你的眼神看我可是恨意十足。」霍燦勾了勾嘴角,帶著自嘲的笑。
「我的仇人太多了,我記不住,要是有仇就要先藏起來,時機不對,小心沒命了。」
丟下那句話,霍燦已經大步的走了出去,留下程尋獨自一個人,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那雙眼睛里的恨意,此刻已經消散開去。
要說恨意,怎麼會沒有呢?
可是恨意是要有結果的,她連結果是什麼都不知道,憑著母親的記憶能說全的,不過是隻言片語,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貴州事件她到底還是太年輕,她以為的是事實的真相,結果輕飄飄一筆帶過,再無音信。只有她自己看得最清楚是霍家的人主事隱藏事件,那個只手摭天的集團,那個根深蒂固的家族故意要這樣做的。
所有人都願意相信那就是場意外,只有程尋自己知道那是陰謀,不是意外。
這就好比這世界上的所有人,在那一刻起,都願意被蒙蔽雙眼,不去真正的看清現實,只有你自己一個人,是知道原本不能發生的,卻被別有用心的人陰謀發生了。
那一刻開始,程尋就知道了,什麼叫階級,什麼叫等級,什麼叫現實,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實習記者,她什麼選擇也沒有,等來的,是被辭退,是被迫休學。
而這樣的新聞,只是對於大眾來說不過飯後茶餘之間的幾句談話而已,所有人對真相併不關心,人們關心的有時候只是時勢輿論的熱點,沒有人真的感興趣當局者的關切結果。
「你永遠不知道,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想要讓你進退無路,就是動動嘴的事情。」程尋呢喃著話,站起身來,旁若無人一般,越過那舞動的人群,越過整個黑夜的喧囂,出了酒吧,外面更是熱鬧非凡,可現在她什麼心情也沒有,只想沉靜在黑夜裡長眠。
感同身受,是真的只有你自己明白其中的痛楚,其餘的所有人都只是表面,甚至於敷衍和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