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兮 第十五章【歸處】
因為秋日森林的特殊環境影響，整個森林很難找到一顆稱得上參天的古樹。
可是就有一處是個例外。
厚重的青苔布滿樹榦，合抱之木，樹根長出地面，錯綜複雜。
至此一處，與外界格格不入。
然而，這裡是一夜形成的。是某個人的傑作。
在其中最高的樹木上，瀾浩躺在平坦寬闊的樹榦上休息。身邊的漁具隨意擺放著，身下的青苔柔軟舒適。明明是在上百米高的空中，瀾浩卻躺出了平地的感覺。
「一夜不注意就長這麼大了，真麻煩……」瀾浩睡眼朦朧地抱怨道，隨便兩步便從空中跳至地上。
地上的凱已經等他好久了。
在遠星城受的外傷好的差不多了，手中的砍刀也已經不是原來的那把。新的砍刀不僅更加精緻，鋒利程度也比之前趕製的那把好的多。
逃出中橋的凱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遠星城，而是在傭兵們駐紮的足球場上給約瑟留下了點禮物。
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好久不見，瀾浩。」凱除了衣服上有一點灰塵外，整個人還挺精神的。即使眼神中有一絲悲涼，臉上卻沒有任何憔悴。
「好久不見。」瀾浩回道。相遇故人，放浪形骸的外表再也裝不住，滄桑沉穩的臉上，嘴角的傷疤再次耀眼。
「在遠星時就聽到你墮落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是裝的。」
「沒辦法啊，如果不這樣，長發那小子肯定纏著我要重振紅棍。」瀾浩嘆到：「他不知道，我們的敵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凱一時語哽，他們這些舊世界的殘骸，根本沒資格討論曾經的榮耀。
紅棍避難所在舊世界是和101，遠星齊名的營地。在純自發，沒有共治政府管轄的背景下，紅棍覺醒了第一批能力者，瀾浩便是其中之一。
所有人都以為紅棍可以改變歷史。
然而它卻在那場大災難中徹底淪為廢墟。
和它一起消失的，還有當時人類最大的希望。
共治政府。
「沒想到你還能活下來，更沒想到，你竟然沒有去北方。」瀾浩看了一眼凱，無視他身上的傷疤說道。
「我也沒想到，我竟然還忘不了你們這幫老不死的。」凱伸出殘缺不全的食指指著瀾浩，半開玩笑的說道。
隨後便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話說，你們遠星城還是有人才啊，那個林逸就不錯，就是欠了點火候。」
「林逸？好像是一個高中生。父母都是舊世界的難民，還沒到新世界就去世了。當然這種孩子在遠星城有很多，沒什麼特別的。」
凱疑惑道。作為傳承類能力者的凱有比其他人都強的腦力值，基本已經將遠星城的活人記了個清楚，但是對於林逸卻只有一點模糊的印象。
反而是趙卓，在凱的眼中是個挺能打的人。至於凱絲，呵呵。
「是么？沒想到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連面對鐵手蛛皇都臨危不懼的人也有不關心的。對了，你準備去101么？要不我去和賈斯丁說一聲，讓他給你留個位置。」
「沒必要，我就來看看你們，差不多要走了。聯盟那邊，我……」凱正說道氣頭上，突然一片樹葉遮擋住凱的嘴唇，再看看瀾浩一臉嚴肅的樣子，凱很恨地閉上了嘴。
「別說了，我們都懂。」瀾浩嘆道，眼睛瞟過的地方，不起眼的錄像機像是被隨手丟棄一般，靜靜地躺在瀾浩的不遠處。
凱點點頭，緊握的拳頭強忍著鬆開，蒼老的眼睛眺望著北方。
「小時候，總感覺世界就只有避難所那麼大。後來當上市長了，才發現外面的世界那麼大，彷彿在哪裡都不會有邊際。而現在老了，卻連養老的地方都沒有了。」凱嘆道，言語間充滿了迷茫。
「命運就是喜歡開玩笑。不是么？十年前你還想取我的腦袋呢。」
「也對，十年前，就你們紅棍是非政府管轄的，上面總想讓別人以為你們是恐怖分子，其實你們和我們差不多。」
「然而現在我加入政府了，你卻要去當恐怖分子了。」
「是啊，除了北方帝國，我能去哪裡呢？打了半輩子，終於做了幾年朋友，轉眼間，我們又要是敵人了。」凱苦笑道，順手拿出已經破敗不堪的無人機，說道：「順便再看看帝國那邊有沒有人可以把它修好。它救了我一條命。」
凱輕柔的撫摸著報廢的無人機，自己那布滿老繭的手已經沒有能力將它修好，如此一來便只能求助他人。
北方帝國曾經是共治政府的一部分，因為不服共治政府強行輸送感染重災區的難民進北方的命令而與聯盟決裂。
經過幾年的發展，當初獨霸一方的共治政府已經消失，與世隔絕的帝國卻越大強大。
凱要去的地方就是帝國，那裡早在多年前就向凱拋來橄欖枝。
「那裡也待不下去了就回來，你們那裡出來的林逸，我相信他可以鬧一鬧。」瀾浩勸道，經歷過新舊世界交替的他實在不忍心讓凱再次流浪。
「將當今世界的格局攪個天翻地覆么？我們年輕的時候難道沒試過么？」凱默然道。
「這……」
瀾浩知道凱的去意已決，便不再多話，而是目送著凱慢慢離去。
到達他們這個等級，秋日森林的猛獸大多就像嬰兒一般的脆弱。即使是遇上霸主級別的高級喪屍，全身而退也沒有任何問題。
在這末世之中，活著就是折騰。瀾浩所熟悉的人一個一個的永別，或許死亡在這裡是一種解脫，但也是對熟悉之人最大的摧殘。
凱的背影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秋日森林層層林海之中。瀾浩輕嘆一口氣，隨手從身邊的巨樹中抽出一部分昂貴的資源，放在隨身攜帶的負重無人機中。
「也不知道林逸那孩子在101怎麼樣了，也該回去看看了。順便看看長發那小子，還有龍哥……」
瀾浩自言自語道，看了一眼收穫的河鮮，麻利的從無人機中翻出一本食譜，邊看邊向101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