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夢醒了,那人又會不會在?
男孩牽著她的手往前院而去,身後是一隻白狗,老實巴交地跟著他們。
女孩小心翼翼地望了望他,原本氣鼓鼓的小臉此刻泄氣一般,手下意識地攥緊,把他的衣角給弄得皺皺巴巴的,甚至沾上了泥污。
他一句話都不說,牽著她往竹椅而去,強硬地讓她坐下,后俯下了身,似半蹲在她跟前。小女孩瞧著他的頭頂,只有現在她才比他高,以往都得仰著頭瞧他,她的哥哥真不像她。
他對她冷冰冰的,還喜歡教訓她。只有在望見娘親的時候,他才會如一個青澀的孩童,露出符合自己年歲的笑。
她卻喜歡爹爹,最喜歡纏著他,要他抱抱。雖然大多數是他抱起了兩個人,但到底是因她,哥哥才有了這等榮幸。
她瞧著他,他還是一聲不吭,只是手捏過她的手指頭,正出了神。
「哥哥--」她柔柔地喚了眼前的男孩,另一隻手點了點他的臉頰。
手感倒是蠻不錯,小女孩又狠狠地戳了戳,似乎是自己罕見的喜愛之物,眼中滿是欣喜。
她剛才的舉動不出意外地嚇到了他,被人這樣捏著臉到底不舒服。他本是想說她,但看見她這快樂無憂的模樣,也就閉了口。
不顧她左手,只滿心滿眼只有手中的手。她的指頭被蹭破了皮,她卻還沒有察覺到,到底是個小傻子。
手輕柔地劃過那受傷之處,果不其然她忍不住要收回了手來。
「痛,哥哥,小漁痛。」她自小是個怕痛的,這才一痛小臉就擰在了一起,眼中的淚水似要流出。
他往她手指吹上幾口氣,她這才不試圖收回手去。
「以後別玩了!」男孩輕聲開了口,帶上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別,我保證!」她聽到這嚇壞了,什麼高興的情緒都離她而去,只有滿心地想哭。
她這次像是做了極大的保證,但那人知道,這人死性不改。
「我以後不會欺負小白,以後不會」他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
「我沒欺負她,我最近很乖,而且我沒有打擾爹爹和娘親哦。」她朝他眨了眨眼睛,一副「我極其無辜,我最乖巧」的模樣。
他抽了抽嘴角,不打擾就意味著偷看偷聽嘛?!
上次他剛撞到她偷看,現在撞到她偷聽。
「你沒說不能聽嘛!我是乖小孩,會聽哥哥的話的!」她說完嘟嘴,給人一種她說得什麼都對的錯覺。
「明天一起練字!」他不顧她的辯解,只是向她說自己的決定,而不是商量。
他到了讀書寫字的年齡,一直都有練字的習慣,一個沒看住她,她又受傷了。雖說只是手指破了,但她死性不改。
上次,她牽著自家的小白和隔壁家的大黃比賽,最後自己摔斷了腿,小白也是滿身黑乎乎。
那時,他的臉整個臭了。這個小姑娘,就像是自己養大的。主要是小時候只有這個襁褓中的小小嬰兒陪著他,算是同齡人了。
的確,他就比她大一歲。大概是小女孩都是嬌嫩的,生來粉粉嫩嫩的,惹人憐愛。他也多了幾分的照料,如今本該習字的階段,她卻還在玩著泥巴,到底是天真無邪。
「好吧。」她倒是有自知之明,也不再惱得眼前的男孩。
小孩子的心情總是輕而易舉地掛在臉上,此刻她的臉上是不高興,全然明顯,只差寫上「我不高興」四個大字了。
每次她一這副模樣,他總覺得他欠了她,不然她一不高興他怎麼就會妥協?
「可以玩,但是得得到我的同意。」
她一聽這話,瞬間天氣大變,從陰天到了晴天。腦後的羊角辮不時地晃動著,似乎在訴說著主人的愉快之情。她用尾指勾著他的小指,后蓋了章。
「哥哥,你可不能騙我!」她眼中帶上了細碎的光,只獨獨有他。
「好。」他不會騙她,永遠也不會。
她高興之餘,一雙眼睛總往裡瞥著,想把門盯出個洞來。
他一把拉著她的辮子,讓她面對著自己,彷彿只想她的目光在他自己身上,不願分給他人。
「哥哥,你是不是也想看看?」她笑得賊兮兮,眼睛笑得快要眯成一條線。
「走吧!」他起身牽著她,往那裡面走去。
他剛才注意到了,那樹下的兩個人已經發現他們了。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是一幅有利少兒的畫面了。
果不其然,樹下的男人把女人摟在懷中,二人身下是一個藤曼交纏的鞦韆。
「我也想玩!」她掙脫掉男孩的手,腳步飛快地往前跑去。
男孩只好加快了步伐,在她身後護著她。他就知道,她還是那樣,一有好玩的地方,哪裡就有她。
女人眼尖望見自家閨女與兒子,連聲喚著他們。
「阿澤,阿漁,快過來!」
「來了,來了,娘親。」小女孩答應著她,目光灼灼地往她身後的鞦韆而去。
「想玩?」男人一眼就瞧見自家女兒的模樣,心裡正憋著笑呢。
她瘋狂地點著頭,那目光彷彿要把他們身後灼出一個洞來。
「來吧。」女人向女孩伸出手來,抱著她,一家人其樂融融。
藤曼互纏,交織著鐵環與鐵鏈,一家人坐上去也足夠支撐,何況鞦韆上只有兩人。
夕陽西下,一個婦人抱著一個滿臉激動的女孩,身側躺著一隻白色的大狗,正賣力地搖晃著尾巴。
陽光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修長的身體像極了一束暖陽,直直地照射到人的心尖。
叮鈴鈴--
女人手腕處的助心鈴不合時宜地發出響聲,往日清脆的聲音化為急促,彷彿在催促著人往自己原來的世界而去。
一聲又一聲,卻只被歡聲笑語聲所籠罩住。
不過一瞬,鞦韆上的一切化為虛無,那宛如一場夢。
夢醒了,人又會不會在?
那一切的答案,只有做夢之人可以知道。
「不要走--」明黃色的大床上男人臉上滿是汗水,他知道她到底還是真的醒了。
北國的春天註定很短暫,終是又到了那年的夏季,不過空氣中多了几絲解脫的意味。
紅塵路漫漫,終究有人渡她歸途,卻只道是夢一場。
蒼茫的天空中,太陽被茁壯的大樹擋住了部分光輝,不至於過分的灼熱。月亮隱在雲層中,隨著太陽釋放著自己的光輝。
「臨安醫院」四個大字明明白白地掛在這座驅散了人心中陰霾的地方。
何妍輕車熟路地按下了「1」的按鈕,腦中湧現著一幕幕的記憶。準確來說,是她所做的所謂的夢。
她這一覺睡得有點久,足足睡了好幾天,渾身酸軟無力,腦子卻是異常的清醒。
「叮」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她腦中的思緒這才整理妥當。
說實話,她腦中那幾年的記憶竟是一場夢。
12層那個帶著金絲框眼睛的男人如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她仍然無法忘卻。
「我似乎穿越了!」她是這樣對他說的。
「怎麼可能?你這幾天都在這裡。」
但她的神情又不像是假的,以及她彷彿不再是那個經受噩夢而無法安睡入睡的姑娘。
「你那只是一場夢罷了!你的內心迫切想擺脫舊的處境,從而衍生的一切。」他瞧著她的模樣,極其有耐心地說著真相。
「你想想你可還記得一些其他的什麼事情?」他又問。
她的目光被手腕處的助心鈴所吸引,迫不及待地盯著自己的手腕處,手摩挲著手下的肌膚,卻只是光滑一片。
對了,她怎麼就忘了她的傷早已經如心底的上都被沈景給治好了!
那一切,竟只是一場夢?!
眸光微暗,有的只是嘴角的一抹苦笑。
「你說真的只是一場夢,我至今都能感受到他們的溫度。那麼的溫暖,那麼的美好。」
「穿越本就是虛無的事情,而且那本也是人大腦所臆想出來的,你又何必當真?」
她笑了笑,走出了臨安醫院。
她到底再也不想到十二層了,腳步只愈來愈快。
「十二」,愛人十二劃,家人十二劃,現在統統都與她無關係。
家人的遺憾,只能等來夢裡十二的難忘。
她想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夢中的一切。
那與自己有一般遭遇的林峰,說到底也是她自己。她身後有因幼年被划傷留下的傷口,他有被刀劃過皮膚留下的「峰」字。
他被所謂的父親拋棄,早早失了母親。她因母親難產而被拋棄,長大去找父親只落得個因她而死的後果。夢裡的皇帝不也如此,因他而死。
她早該想到的,他就是她,總是忍不住地想去照顧他,即使是他殺了最愛的人還能饒恕他,想與他一起。
那一切都是因為他就是她。
她沿著回去的路程而行,身後的醫院離她越來越遠,那顆心已經不再緊緊地禁錮住,她的世界充滿明媚。
「汪汪往--」
她轉過身去,望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大狗。轉而卻是被其他奪走了目光,她不顧淚水的流淌,往那處跑去。
所以,夢醒了!
那人又會不會在?
落日的餘輝斜斜地照射到人的身上,地下的影子交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