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二十)
薛凌目眩,強撐著站穩了,搖著腦袋道:「別硬拼,等他過來就低身避開,切馬腿,沖的越快,人越穩不住。」
薛暝注意力只在遠處刀鋒上,張合著手指沒答話,後頭薛凌藏不住欣喜,顫聲道:「我夠到了,我夠到了,他是不是要死了,他要死了。」
馬蹄如飛羽,倏忽過來,薛暝橫劍擋住一柄刀刃要撥,另一騎又壓了上來,薛凌再難站定,直直往前頭倒,最後一絲力氣將恩怨劃在馬膝上。
果然那人坐不穩,身體前傾,刀口偏差從薛暝面前砍落在地,他得此空隙,即刻抽劍翻身躍起居於那胡人上位,下落之間劍過頸斷,腦袋滾出好幾步遠。
另一胡人見此,急勒馬退了兩步,與薛暝對峙數眼,居然調轉馬頭退了去。
薛暝顧不上旁的,都沒等人走遠,忙用袖口擦去薛凌臉上血,將上半身抱起慌張伸手去探鼻息。
還算穩,他稍鬆了口氣,咽著口水癱坐在地,隔了好久,才有力氣去看薛凌身上傷。
不重,是側腰處破口,約莫僅驚險劃過,或者飛矢擦傷,深約半寸,按說不算兇險,更可能是這一路馭馬,導致失血過多。當務之急,是先找點水來。
他丟了軟甲脫下外衫撕成手掌寬布條,輕手纏在薛凌腰間,算是簡易作了包紮,又牽過還倒在地上的馬,一併撿了恩怨,抱起薛凌安坐於馬背,而後稍作遲疑,上馬小心將人攬在了懷裡。
防著顛簸加重傷勢,馬走的慢了些,另一匹馬也不疾不徐跟著。原上水流還是好找,約莫半個時辰便見著水光瀲瀲,有彎曲溪道寬約半丈,水淺且清可以隱隱看見沙石。
他「吁」聲停馬,薛凌昏昏睜了眼,察覺自己還在馬背上,手心一緊要抓劍,空空手感讓她大為驚恐,轉身抬腳直接將薛暝踹到了地上,自個兒反坐馬背跑出數步才看到四野安穩,並無刀兵。
她急出了兩口氣,輕拍了拍馬停住,跳下馬背對著爬起來的薛暝道:「這是哪。」
薛暝道:「不知道,我也不知咱們跑到了哪,你受傷了。」
薛凌垂頭,看了眼腰間碎布,伸手按了按,是有些吃痛,又往周遭環顧了圈,嘶啞道:「是昨天,還是今天。」
薛暝上前幾步道:「今天,多不過一個時辰,你沒睡那麼久。」說著指了指前方水流,道:「我找著水了。」
薛凌長舒口氣,垂頭欲走,忽地猛轉身過來,扯著傷口痛苦道:「如何,我夠到他了,是見血必死嗎,是嗎?是不是?」
薛暝心疼看向她腰間,急道:「是,一定是。」
「哈哈哈哈」她重重握拳,整個上半身都在用力:「他要死了,他要死了,那蠢狗要死了。」說話又要倒。
薛暝忙衝到身側將人扶住,輕道:「我們先歇一陣再說。」薛凌揚手,問的是:「我刀呢?」
「先歇一陣在說,這裡有水,我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
薛凌將他推開,復拍了拍腰間布,道:「沒事,我們肯定離寧城不遠,等馬歇好了,回去最多也就半天功夫。」
她還不敢篤定,問:「他會死,是不是,我沒切斷,只劃破了皮肉,他會不會死。」
戰場瞬息萬變,誰死誰活都看不清,更何況是看人受傷。薛暝全沒看見拓跋銑傷成了啥樣,如何能說必死無疑。
只這會也找不到別的話哄薛凌,他點頭道:「如果見血,一定會死。」
她看他不似撒謊,這方漏了笑意,喘著粗氣心滿意足往水邊走,薛暝連忙跟上,見其直接踩到了水裡,身上血跡見水即飄,絲絲縷縷往遠方走。
薛暝道:「咱們沒水囊的。」
薛凌在拆腰間布條,隨口道:「沒事,呆會往上游喝幾口就行,一天不吃餓不死。能早回還是早回,只怕明日就要圍城了。」她這會莫名精神百倍,好像還能長途奔馬,回去直取沈元州人頭。
薛暝垂首,低聲道:「你先別拆了,我看傷口很長。」
薛凌手上沒停:「沒事,趕緊洗洗回去了,這一身怎麼走。」
揭到最後一層布,上頭有血凝固,和皮肉甲胄粘到了一起,她好像這會感覺到痛,嘶了兩聲,動作輕柔了些。
試探兩回仍覺疼痛難忍,只能上了岸,捂著腰坐下來,一點點去揭開那層布。又問得一回:「他要死了,是不是,何時毒發?」
「快則今晚,慢則明日。」
傷口外翻皮肉已有些發白,她卻只顧笑道:「那真是好,他要死了。」話落撐著仰倒了草地上,看日頭是辰時還未盡的樣子,又喃喃道:「兩個,還有兩個。」
薛暝垂頭,話里有稍微怒意:「說好底下跟著的,為什麼臨時改變主意。」
薛凌什麼也沒聽出來,另道:「咱們來時是往東走的吧,現兒個要回得往西。」
「跑著跑著跑亂了,不知到了哪個方向。」
「那是有點麻煩。」
薛暝蹲下身道:「我們根本不用趕著回去,我扶著你,先找個穩妥一點的地方歇一陣,好嗎?至少找些葯來,不然傷口化膿了怎麼好。」
「不會。」薛凌擺手道:「你蠢死了,冷水泡過就不會化膿,再說了哪有這麼快。」她攤手:「我刀呢?給我。」
薛暝無奈,轉身往馬背取了恩怨予她,薛凌接過捏在手裡,笑道:「躺會,我要躺會,躺會再回去。」
她手心摩挲著地上草尖,感覺周身都是麻軟的,感覺不到腿腳存在,根本不能起身。
薛暝道:「還是先尋個乾燥一點的地方。」河邊濕氣重,草上晨露未乾,久躺不好。
薛凌擺手,道:「不行,我至少還得躺半天,你去找點幾片寬大的葉子就可以取水了,順便看看有什麼東西能吃,為什麼這麼餓。」
她喋喋不休,抱怨著沈元州壓根不會做事,備馬的時候就該在馬鞍上準備飲水乾糧,人跑入了原子里,弄吃的得去攆,蠢貨就是蠢貨。
薛暝初聽得急惱,只說怎麼可能把薛凌一人放在這,再聽她分明是胡言亂語,全無章法,俯身一看,薛凌唇色蒼白,眼睛已經睜不開了。
她閉眼,還死死捏著恩怨不放。
薛暝不敢耽擱,連忙撿起布條扎回傷口處,將人抱回了馬上,靠著太陽辨認方位,跑了四五個時辰,才遇著一處無人村落。
裡頭人家應是避禍才走沒幾日,隨意進了一家,屋裡各處還未見厚塵,雖床上沒被褥枕頭,總比野外草地上好的多。
放下薛凌后,見牆壁上掛了個破爛木桶可盛水,忙拎著往院子里水井處汲了些上來。夏日水涼兼之她失血,也不敢多給,只取了個樹枝來往唇縫裡滴了些。
薛凌迷迷糊糊醒來見著是屋頂,翻身坐起抓劍,扯著傷口連眉毛都顧不上皺。
薛暝本是坐著,被她一驚忙站起,二人幾乎是同時鬆了口氣,問明是何處后,薛凌擺了擺手,道:「看來今天是回不去了,不知如何,現在覺得累的很。」
她摸了摸腰,只說那會看不嚴重,怎麼還躺下了,又問:「現在是何時?」
「未時前後。」薛暝道:「我在四周看過,這裡沒人,你在此等我,我尋些吃的來。」那會薛凌沒醒,他也不敢離身。
薛凌點頭稱好,指了指水桶,道:「水幫我拿近些。」
薛暝依言遞過去,裡頭飄著個半個葫蘆瓢,不知如何這玩意沒拿走。他道:「你失血,不宜多飲水,先解個渴,我回來再說,若有萬一,藏身要緊。」
薛凌精神還算足,笑笑道:「好,你去吧。」瞧著薛暝出了門,又摸索著躺下。說是床,實則只是個泥巴糊的檯子,又鋪了張木板在上面而已。
她卻如枕雲端,確信自個兒一定是割開了拓跋銑腳踝,那人必死無疑。不用石亓了,不用退讓了,什麼都不用了。
分明身上不想動,但總感覺是在屋裡來回跳了數圈。
薛暝再回時已是斜陽奔山,手上拎了只兔子開膛剖肚洗的乾淨,進屋見薛凌無大礙,方露了笑意道:「本是要收拾好才回的,我怕有人來,還是先回看看。這裡生火不好,我去別處吧。」
又見薛凌解了軟甲外衫,裡衣處還算乾淨,只傷口和衣袖處見血,比起上午好了不少。時值夏日,倒也不擔心涼著。
薛凌擺手,只道胡人沒過寧城,不會有兵馬往原野上亂竄,別的不關緊,不必如此提心弔膽。
薛暝點頭稱好,往院里生了堆火,又在房間里翻出些可用之物把兔子架了上去,回頭看薛凌起了身倚在門側,拿個了土陶罐子在往嘴裡倒水。
約莫罐中空了,隨手丟罷撐著腰往火堆處走進坐下,道:「怎麼這裡是荒村嗎,一個人也沒有。」
薛暝道:「該是逃走了,或者躲起來了。」
她復不言,周遭鳴蟲四起,待架子上肉色泛金,各自吃了些後天色已黑盡。薛凌嘆著氣起身去牽馬,歇了大半日,馬氣力足,多半能自己回去。
薛暝忙追上道:「晚間不好識路,不然等明早。」
薛凌一面整理馬韁一邊道:「且走走,走走看咱們在哪,困了再歇,沒必要在這呆著,起碼也找身衣裳來換,穿的不舒服極了。」
薛暝看她身上暗紅難退,點頭應了,將剩餘兔肉著葉片包起,跟著上了另外馬匹。薛凌坐穩,將懷裡唐澗給的那圖紙掏出來。可惜初二晚星月無光,臉貼紙上都看不清字,只能先作罷。
吃喝過後,身上鬆快許多,朝夕而已,居然已在生死走了一遭,信馬由韁走出老遠,薛凌頹笑道:「以前我有個伯伯....」話出口驚覺不對,閉嘴另道:「不想我第一次上場殺敵,是這種光景,不知道城中如何了。
拓跋銑在身上藏了馬血,牆頭看不清,就怕沈元州斷定他傷重,要派兵出城。
不過估計也不會,到底他求守不求功,也該看到了今日牆下不對,胡人準備充分,存心相誘,沒準我回去了他還要問我緣由,胡人怎麼會在馬肚子下藏盾呢。
我們還是要早些回去..也不知道這馬能不能自個兒走回去..」
貌若在對話,聽來更像是劫後餘生碎碎念叨,薛暝一概未答,許久才道:「下回...」
他想自個兒不是薛凌什麼人,實沒資格說下回如何,正猶豫如何開口,突聞薛凌謹慎道:「前方有人。」
薛暝忙抬頭看,一片茫茫里只有三五土丘起伏,渾不像有人的樣子,他驅馬要近些看。薛凌伸手道:「不急,應該是落單的行夜人。」
她偏頭笑道:「還能去湊個趣。」
薛暝道:「我去看看。」說罷翻身下馬,薛凌道:「就在那第二個土丘後頭背風處。」話里有些得意:「我以前抓個黃羊,那東西喜歡躲在背風處,稍有動靜就藏不住了。」
薛暝抿嘴卸了戒心前去,果見四五個男子和一婦人幼兒瑟縮在一處,一白髮老翁倚在斜起的土壁上似寐非寐,另有兩匹馬躺著,身邊堆了些許行囊。
薛暝突然竄出,各人嚇了一跳,卻沒誰驚呼,婦人將手捂在了幼兒嘴上,幾個男子瞬間站起,手持彎刀對準了薛暝,低聲問:「什麼人。」
薛暝攤手,道:「一樣,都是過路人。」
為首的男子警惕不減,看著薛暝道:「你身上為什麼那麼多血。」
「我們遇見胡人了。」薛凌騎著馬冒頭,笑笑翻下馬,按著腰間用姑娘家聲音道:「我們遇見胡人了,在原子上迷了路,各位大哥行個方便。」
幾個男人相互望了望,問:「在哪裡遇見的。」
「寧城近處,胡人過寧城了。」
那年邁老翁低聲喊:「算了算了,原上這麼大,一起坐,一起坐。」
一個男子跑出土丘,看再無旁人來,回來沖眾人點了下頭,那為首男子勉強丟了長矛,坐回地上道:「你們也能去遠點的地方避風。」
薛凌席地坐下,笑道:「晚上可怕的很,大哥行個方便,萬一我們去路相同,明日天亮,也能一起走啊。」
她知道原上普通百姓都看不來輿圖,全憑日月辨方向,今晚沒月亮,走不了了。
婦人緩緩放了手,七八歲幼兒本是活潑年紀,卻在婦人懷裡懨懨,愣愣看著薛凌根本不說話。
幾個男子坐下不言,薛凌道:「怎麼不生火。」
那為首男子又急,粗聲道:「你想死嗎,晚上一生火幾十裡外都能看見。」
薛凌笑笑道:「胡人還沒攻破寧城呢,不怕。」
「伱以為我們只怕胡人嗎?」
她頓口,方記起這幾個男的都是壯年,多半是在逃抽丁。一時雙方無話,過得些許,薛凌道:「幾位大哥,知道寧城在什麼方位嗎?我們還回去呢。」
那男子撇臉不願答,那老翁問:「你去那裡做什麼的,遠的嘍,怕的嘍,又來胡人,軍爺又抓人。」
薛凌笑轉了個向,道:「那老伯是知道了?」
老翁擺手,道:「不知道的,就曉得好遠了。」他問那個男子:「我們走了幾天了?」
「四天。」
老翁伸出四個手指,對著薛凌道:「給聽見,我們這,走了四天了。只曉得往南邊走,可不敢回去。
你幹啥呢,要回去。」
薛凌道:「南邊,就是我一直往北就能回到寧城嗎?」
「不得,不得,以前...以前,你說的這個地方,遠的很,離..離家裡頭,我年輕的時候,騎好馬要跑大半天,得往西邊走。」
薛凌與他同時看躺著的那兩匹馬,老翁道:「現在,沒得了,好馬都給軍爺了,這馬,這馬跟我一樣,不好跑了。」
薛凌推算了一下腳程,這行人只能行路,老弱婦孺走,晚上還得歇著,也就是四天下來多不過百里路。
要回去的話,就是往北百里,再往西向行馬半日,直接走西北向多不過二三時辰,明天天亮再往回趕完全可以。
她長舒口氣,笑與老翁稱了謝,另道:「怎麼你們,現在才走。」
男子老翁沒答,婦人抱著幼兒哀哀:「誰要走,我們只是出來躲避。」又轉與男子低聲道:「要煮一點熱水,孩子實在吃不下乾糧了。」
男子狠心道:「等明天天亮再說。」
薛凌輕道:「不怕的.....」
男子怒喝道:「你是什麼人,你滾。」
她沒被拓跋銑嚇住,居然被這人吼的一抖。薛暝忙伸手,薛凌笑笑擋開,垂頭片刻與薛暝輕道:「你去尋點吃的來,走遠些。」
寧城城牆火光如晝,胡人兵馬晌午時分悉數涌往寧城,雲梯高聳,砲車四圍,箭指瞭望。
沈元州下令人前赴後繼死守在牆上,火油滾石如飛瀑源源往下跌,雙方交戰至深夜,死傷無數未聞鳴金聲。
殘骨飛血,燒的半邊天都紅透。然這裡看過去,不過尋常星斗。
哪有什麼一把火能在幾十裡外看見。
薛暝不願走遠,又不想違逆,回身將馬鞍上小半隻兔子拿了出來,遞與婦人道:「還能吃,你給他。」
那婦人看了眼男子,不等他允許忙雙手搶了去,唯恐薛暝反悔樣。她二人吃的粗糙,連個鹽巴都沒有,婦人撕下指頭大小一條來,幼兒張口,好像都沒閉上,又要第二條。
薛凌指了指,笑道:「看你們,像獵戶,怎麼不尋些吃的來。」原上夏季野物多的很,不需用弓,單拿幾柄小刀都能扔著。
那男子仍沒好臉,只答了話道:「沒走出原子,不敢生火。」
薛凌笑道:「那還要走好久啊。」
數人沉默,片刻她高聲:「沒事,早晚能走回去,過些日子,我也要回去南邊的。」
老翁問:「你...你去南邊哪兒啊,你知不知道哪兒好啊?」
她擰眉,像在說笑:「我去京中殺皇帝,等我把他殺了,換個好皇帝,天下到處都好。」
眾人齊齊看向她,幾個男子相視笑出聲,道:「你怎麼能殺的了皇帝呢,皇帝是天子。」
笑完各自都放鬆了些,有人問起薛凌怎麼是個女的,要穿男子衣裳,那麼多血,還能活著回來,不容易了。
她跟著笑,輕點著腦袋道:「反正我是要去殺了皇帝的,到時候就有好皇帝了。」
那老翁不解問:「什麼樣的皇帝,是好皇帝呢?」
薛凌啞口,想了一陣要答,那老翁又道:「啥叫好皇帝啊,我活了這麼大歲數,沒見過皇帝,怎麼能知道啥樣的皇帝好,啥樣的皇帝不好。
他們說,皇帝是上天的兒子,是不是?」
天子天子,薛凌點頭:「是啊。」
「那...我怎麼聽說,有很多皇帝呢。」
古往今來,殷商秦漢,死的活的,哪朝哪代都得有皇帝,薛凌笑道:「是有很多,」
「那他們都是天爺的兒子嗎?」
「大概是?」
中魏塱在坐龍椅,胡人拓跋在爭中原,黃家反了,沈元州稱王,她坐在黃土青草之間,沾沾自喜今日贏了,未必登不得大殿。
得人心者得天下,她問:「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天子呢?」
老翁搵淚,點滴在臉上溝壑,擺手慈笑:「我看你個娃呢,是個貴相。你真的能換個天子啊。」
「我肯定能。」
他笑又哭,垂頭又抬頭,涕泗如孩童:「那你說不說得清楚,天爺到底有幾個兒子啊。」
他指了身邊幾個男子,道:「他們不是我兒子的,我三個兒子,全都沒了。
你說要換個天子,那肯定是認得天爺,你是神仙,怪不得長的好看。
你能不能給我說說,天爺究竟有幾個兒子啊。
能不能喊他們,回天上去算了,我不想要壞的,也不想要好的了。好的壞的....
我只想要我的兒子,哪裡要什麼天子啊。」
他痛極,顫聲搶地:「天爺啊,他怎麼那麼多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