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清風
那說話的道人不敢還嘴，群道也是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胖子散了法，恢復正常身高，與雲羿隨煙雲子往藏經閣去。
「六甲神兵術還能變大身形？」雲羿此時才顧得上問他。
「太玄修為才行，不過也著實耗費靈氣。」胖子頗顯得意，看著煙雲子的背影，低聲道，「這娘兒們當年若是真心待我，現在也可神氣。」
雲羿聽他嘴上又沒個正經，皺眉道：「少放屁。」
胖子訕笑不語。不多時，三人行至藏經閣。
藏經閣為一棟三層八角小樓，按八卦方位排列。每層陳列書架數十，上面擱置的大多是些道家經典。
見藏經閣內空無一人，雲羿心下起疑，道：「藏經閣何等重要，怎會無人看守？」
煙雲子解釋道：「這裡面並無重要典籍，偶有幾部符咒法術的冊子，也不是至關重要的法術，多是些制鬼辟邪的小術。」
雲羿自旁側書架上挑出一部冊子，見是一部道門各派通讀的《道德經》，翻了兩頁便放回了書架，問道：「我要的東西在哪兒？」
「在三樓。」煙雲子說著抬級上樓。
二人也未去看二樓的書籍，徑直隨她上到三樓。
三樓的書籍相對較少，都是塵陽子和散功自盡的塵風子，以及作古多年的塵同子、塵雲子對各部典籍的註疏。
煙雲子目光自左側一排書架上掃光，從中抽出一部塵陽子註解的《莊子》遞與雲羿，道：「你翻到《大宗師》那篇，推經轉脈、移宮換穴的法門就寫在裡面。」
雲羿聞言有些驚訝，接過書冊照她所說翻開。
篇首正是：「知天之所為，知人之所為者，至矣！知天之所為者，天而生也……」云云，但到「古之真人，不知說生，不知惡死」後面內容卻變，所載正是塵陽子所創的推經轉脈、移宮換穴之法，名為「諸天倒懸」。
雲羿將書冊收納入懷，道：「還有沒有別的？」
「有，」煙雲子知道瞞他不過，索性竹筒倒豆子般抖落出來，「還有一部《外道匯宗》和一部《房中御女秘術集成》。」
「找出來。」雲羿心中一動。
左慈當年也私授他一部《房中御女秘術集成》，說是對他剋制體內火氣大有益處，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看過多少，就在東渡出海時被海水泡壞了。
煙雲子從書架上再次抽出一部《淮南子》遞來：「《外道匯宗》在這裡。」待雲羿接過之後，伸后將書架緩緩推開，露出底下一處暗格。
暗格里放著一個方形木盒，煙雲子蹲身取出木盒，揭開蓋子，露出裡面的三部書籍。
雲羿挑出三部書，見封皮上寫的均是「房中御女秘術集成」，只不過有上中下冊之分，比左慈當年給他的要厚實許多。
雲羿心下存疑，翻開上卷首頁總綱，總綱中介紹了此法的神異之處，中和陰陽，對依法行房的男女雙方均是大有裨益。
左慈當年私自授他的那部並無總綱，因此他一直以為此法只是對男方有所裨益，沒想到女方也會受益。
心下疑惑，雲羿歪頭打量煙雲子。
煙雲子面上一紅，低頭道：「瞧我做甚？」
「你天賦較之尋常道人的確突出，但也不算天賦異稟，是如何修到太素境界的？」雲羿問道。
煙雲子聞言面色更加漲紅，不知如何作答。
這三本《房中御女秘術集成》藏放的位置比另外兩部秘籍更加隱蔽，顯然極是重要的，煙雲子能知道其放置的位置已然令雲羿起疑，此時見她這副神情，雲羿心下已經瞭然，掐住她手腕，渡入了自身一絲靈氣。
「你做甚麼？」煙雲子察覺體內陡起火氣，急忙抽手運功，面色潮紅，頂上升起裊裊白霧。
煙雲子花費了近一炷香的時間才堪堪中和掉其中的火性，功成之後香汗淋漓，氣喘吁吁。
雲羿雙眉一擰，厭惡地看了煙雲子一眼。
他渡入煙雲子體內的靈氣並不多，與當初在倭國渡入汪小姝體內的相仿。
汪小姝當初靈氣即將耗盡，中和火性雖然費事，卻不艱難，而煙雲子靈氣較為盈滿，卻足足用去了一炷香的功夫，這表面她不僅元陰已失，而且還與多名男子有染，靈氣不復純陰，又有駁雜陽氣，中和他靈氣中的火性自然艱難。
煙雲子並未察覺到雲羿的眼神，以為雲羿在她體內做了甚麼手腳，忙道：「你到底要怎樣？」
雲羿沒搭理她，將五本書納入懷中，與胖子離開了藏經閣。
經過玉宸殿時，發現那幫道人還躲在殿內，雲羿自心底生出鄙夷，這幫人待著不去，自然是擔心離開大殿後會遭到他和胖子的追殺。
其實他此刻已經升不起殺他們的心思了，雖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但宗門覆滅之際這些人只顧著活命，毫無骨氣，比之那慘死於胖子腳下的癸靈子遜色了不止一籌。
正當二人準備離開之際，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狂徒休走！」
二人聞聲轉頭，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道人握著一柄長劍，自大殿內跳將出來。
「清風，快回來！」殿內有道人急切喚他。
那小道人稚氣未脫，身上穿得還是入門的海青，儼然是個未受籙的道童，雲羿心下一軟，道：「現在退回殿內還來得及。」
那名為清風的小道童顯然對二人很是畏懼，聞言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面露猶豫之色。
「滾進去！」胖子瞪著眼珠子呵斥，他雖然巴不得將丁甲派趕盡殺絕，卻不會沖一個孩子下手。
清風略一猶豫，隨即搖了搖頭，硬著頭皮上前，劍指雲羿，道：「我是被撿回來的孤兒，丁甲派於我有再造之恩。」
「清風，快快回來！」
「此時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清風……」
殿內一幹道人生怕清風惹惱了二人，連累到他們，急得直跺腳，爭先恐後地喊他。
「你小孩子家家，殺你無端的壞了道爺名聲，快滾回去，惹惱了道爺，給你拍成肉泥！」胖子上前恐嚇。
清風身子微抖，臉上的懼意不加掩飾，雖然三九嚴寒，額前卻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左頰流入頸中。
「你們……你們縱使與丁甲派有仇，也不該殺傷這麼多無辜的人……」清風說著突然搶上前來，一劍刺向雲羿。
清風只不過是丁甲派內一個打雜的小道童，毫無武學根基，雲羿側身揮手，指頭貼著劍身一彈，清風便感手腕一麻，長劍脫手墜地。
雲羿並未就此收手，運腕翻掌，朝清風天靈蓋急撳下去。
胖子見狀驚呼出聲，清風面露絕望神情，閉目等死。
清風感到一陣凜冽掌風撲面襲來，髮髻崩散，心下暗道：「休矣！」渾身抖如篩糠，但等了半晌，似乎自己的天靈蓋沒被拍碎，緩緩睜開雙眼，卻見雲羿負手身後，目光如電般直視著他。
清風被他盯得直發毛，歪著頭不敢看他，硬著頭皮道：「要殺要剮隨你便……」底氣很是不足。
「跪下求饒，貧道饒你不死。」雲羿淡淡地道。
雲羿語氣平淡，卻隱隱帶著一股冷意，比這三九天的寒風更加刺骨，清風莫名打了個寒噤，隨後咬牙道：「我這條命本就是丁甲派的道人撿來的，快快動手，莫要聒噪，十八年後我還是條好漢！」
「小子自何處學的這些匪話？」胖子朝他額前彈了一指，沖著殿內的一幹道人喊道，「瞧見了沒，一個孩子都比你們有骨氣。」
殿內的一眾道人面露愧色，但無一人肯站出來。
「走吧。」雲羿招呼胖子一聲，不等清風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他肩頭朝外掠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快放開我！」清風大急，朝雲羿腋下一頓亂拳。
他這幾拳對雲羿而言撓痒痒還缺力道，雲羿不予理會，提著他徑直掠出山門，衝天空中的雲嵐招了招手。
雲嵐會意降低高度，雲羿抓著清風先行躍上鶴背，胖子隨後躍上，雲嵐雙翅一振，飛離了會稽山。
仙鶴飛高后離地百丈，清風往下一望頓感頭暈目眩，嚇得小臉煞白，雙拳朝雲羿身上亂打一通，顫聲道：「放……放開我……」
「只怕你坐立不穩，跌下去摔死。」雲羿笑道。
「你到底想幹甚麼？」清風聞言停手。
三九嚴寒，高空之中寒風呼嘯，眼見清風凍得瑟瑟發抖，雲羿心下不忍，放出靈氣為他抵禦寒風。
「你要帶我去哪兒？」清風強打精神。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雲羿說完一句話再不搭理他，沖雲嵐道：「去豫州譙縣。」
雲嵐聞聲加快北上。
胖子疑惑道：「去譙縣做甚？探望華伯嗎？」
「不是，」雲羿搖頭說道，「殺唐周。」
「唐周？」胖子抬手撓頭，隱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此人是誰。
「此人是太平教叛逆，當初泄露咱們行蹤之人。」雲羿提醒道。
胖子聞言眼中陡現寒光，他雖未見過唐周其人，卻知道當初雲羿被囚丁甲派，後來被迫逃往昆崙山都與此人有莫大的干係，他當年也因此帶著妻女在敦煌躲了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