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異性同門
烏角別院是左慈的私宅,未曾經過他的同意擅自帶回外人,雲羿心中很是忐忑。聽得左慈言語,雲羿知道左慈並無怪罪之意,心頭憂慮盡去,照其吩咐放下那美貌女子,端來了熱水。
「去外面候著。」左慈說道。
雲羿答應一聲,出屋帶上了關門,靠著屋檐下的檐柱坐了下來,心中湧起一股難受的情緒,說不出的憋悶。
「咋坐在這裡?」胖子洗凈了雙手,走到了雲羿面前,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伸手戳了他一下道:「想啥呢你?」
「沒啥。」雲羿搖了搖頭。
「咋不進去?」胖子也未太過在意。
「師父在給她治傷,讓我在這裡候著。」雲羿答道。
胖子點了點頭,張口打了個哈欠:「我有些困了,先回屋睡去了。」
雲羿沒有吭聲,胖子搖晃著略顯臃腫的身子回了房間。
雲羿此時的情緒低到了極點,先前看到的那具女屍到死都護著那嬰孩的一幕在他腦海中縈繞回蕩,揮之不去,令他心中五味陳雜。
他看到了母性的偉大與無私,卻也因此而感到哀傷。
他想不通,為什麼別人的母親到死都在護著自己的孩子,而他的父母當初卻狠心將襁褓中的他拋棄,他們為何如此的絕情?這是何等的鐵石心腸!
正胡思亂想之際,左慈突然開門出屋,沖他招了招手:「她已無大礙。人是你帶回來的,這幾天就由你來照顧。切不可生出淫邪岐念,更不可有輕薄舉動。」
「師父放心,我不會乘人之危的。」雲羿起身說道。
左慈並未在意他言語中的不當,又道:「以後出門盡量避開那些煙花之地,那些地方污穢不堪,道門不禁婚配,旨在齊全人倫,但不能自甘墮落。蕭大壯與你親近,有些地方他把持不住,你要多加看管。」
雲羿聞言不由得麵皮一紅:問道:「師父,您是怎麼知道我們去過那裡的?」
「你當真以為你們出門之時未曾被駱家道的人發現?」左慈微笑著離開。
雲羿聞言心頭一暖,沖著左慈離去的背影深深作揖。
左慈的言下之意是怕二人外出有所閃失,於暗中尾隨二人一同出去過。
到得此時,他心頭的陰霾已經煙消雲散,雖然父母當初將他無情的拋棄,但老天爺是公平的,賜給他一位待他不薄的師父。
進到房間,雲羿看向了炕上的女子,由於她傷在後背,故此左慈給她治傷時是將她趴在放在炕上的,其背上的鮮血已經被擦洗乾淨,那道猙獰可怖的劍痕已經被左慈上藥,遮上了一層紗布。
左慈先前為了方便給女子上藥,將其後背的衣服又撕開些許,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細膩的肌膚。
雲羿牢記左慈剛才的叮囑,看了一眼就別過了頭。
由於炕被那女子佔了,他只能去胖子房間,與胖子同住一屋。臨出門前順帶著倒掉了盆中血水。
雲羿每天都會回屋查看那女的傷情,也不知道左慈用的什麼膏藥,那女子的傷勢好得出奇的快,兩天時間便癒合的差不多了,疤痕也逐漸淡化。
除了檢查傷勢,雲羿還要給她餵食稀粥,每次都要翻過她的身子,將那女子相貌覷得真切。
那女子生得一副鵝蛋臉龐,膚若凝脂、口如紅櫻、鼻如懸膽、眉似柳葉,當真是個絕色佳人。
由於雲羿每次給她餵食都要翻過她的身子,難免會有肢體觸碰,心生旖旎岐念,卻不曾做出半分逾禮出格的舉動。
左慈每天都會給眾人分發內壯酒和周天丹,由於那女子之前流血過多,氣血兩虧,一直不曾醒轉,雲羿便將自己的周天丹全部研磨成粉,用清水給那女子沖服了。
內壯酒沒給她喝,倒不是他小家子氣,而是她的傷口沒有完全癒合,喝酒會使她傷口充血外流。
一連過了五日,到得第六日正午,雲羿給她餵食稀粥時見她眼瞼微顫,知道她蘇醒在即,怕她醒來心生誤解,忙端著飯碗走到了一旁。
過了數滴水的功夫,那女子果然睜開了雙眼,由於其大夢初醒,眼神有些獃滯,過了良久方才有了些許光彩,掙扎著想要起身。
雲羿有心過去扶她一把,又怕她誤會,便沒有上前。
那女子坐起身後看了環視屋內一眼,最終將目光定格到了雲羿身上,有氣無力的聲音之中充滿了警惕:「你是誰?這裡是何處?」
「我叫雲羿,這裡是烏角別院。你的身子還很虛,先不要亂動。」雲羿見她想要穿鞋下地,急忙放下飯碗上前拉住了她。
「放開我,我要回家。」女子側目說道。
「我們從死人堆里把你找著的,你回哪兒去啊?」雲羿並不鬆手。
那女子先是一愣,隨即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撥開雲羿的手臂,憤然起身向外走去。
雲羿再度將她抓住:「你就算想回去報仇,也得換身衣裳啊,這都破的穿不成了。」
女子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之前被西涼兵用劍劃破了後背,此時背後還有大片雪白肌膚裸露在外。
「你在此稍候,我去給你弄身衣裳。」雲羿說著跑出房間,往後院去找左慈。
到得左慈房外,雲羿停了下來。烏角別院中此前並沒有女子,更沒有女子衣物,他來是想跟左慈要些錢,去買身女人的衣裳,但年關跟前布店都關門了,上哪兒買衣服去?
正為此發愁之際,房門突然打開,左慈自裡頭扔出一套衣服,雲羿慌忙上前接住,定睛細看,是一身藍色的道袍,與他身上穿的一樣。
「她來到烏角別院就是天意使然,讓她換上這身道袍,就算入為師門下了。」左慈的聲音自屋內傳來。
雲羿聞言不由得大為錯愕,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左慈的用意,那女子全家喪命於西涼軍的刀劍下,已然無處可去,留她在此是最好的安排。
雲羿抱著道袍跑回房間,將道袍放到女子身邊,轉而坐回了桌旁。
那女子此時已經由嚎啕轉為低聲啜泣,眼角的淚水幾乎未曾斷過,見他送來的是一身道袍也沒有嫌棄,正想換上衣物,見他坐著不動沒有迴避的意思,便又放下了道袍。
雲羿知道她是在等他出門迴避,但他並不打算出去,當年和他一起要飯的小六子被人活活打死的時候,他體會到了一種撕心裂肺的悲痛,那是他這輩子不願去回憶也不想再經歷的痛苦。
這女子全家幾十口人成了西涼軍的刀下亡魂,他能想象的到對方的心理正承受著多麼巨大的傷痛。
人是為自己而活的,同時也是因親朋好友而活著,如果這些人都不在了,也就缺乏了活下去的動力,也會失去理性,行事偏激。
若是讓她換上衣服,她很可能會去找董卓拚命。
「我要更衣,請你迴避一下。」良久過後,女子止住了啜泣,再度拿起道袍。
「師父說你換上這身道袍,就是我們的同門了。」雲羿並未曾接她的話頭:「我知道你想去離開這裡,也知道你想幹嘛,但我不能讓你出去。」
「董賊殺了我全家。」女子抬頭直視著他,身子劇烈地抖動起來,眼中水氣朦朧再度落淚。
「我知道……」雲羿說道,他並不知道如何勸解對方,他雖能理解對方心中的傷痛,但死的終究不是他的親人。
女子注視雲羿良久,見他始終沒有出去的意思,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悲痛,撇下道袍抱頭痛哭。
見此情形,雲羿悄然起身出了房間,帶上了房門。
胖子和祝小慶早就聽到動靜過來了,在門外偷聽多時,見得雲羿出來,湊上前來問道:「她咋樣了?」
雲羿嘆氣搖頭:「唉,一家幾十口人全被殺了,這事兒擱誰身上能好受?」
「董卓這個絕了后的老忘八,搞得長安雞飛狗跳,沒一天太平日子,他死了該被點了天燈才好。」胖子咒罵起了董卓。
「她怪可憐的,咱去求求師父,讓師父也收她做徒弟吧。」祝小慶看著緊閉的房門說道。
「師父答應了,不過她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我擔心她跑出去送死,你倆平時都留點兒神。」雲羿擺了擺手:「我先在這裡看著她,你倆去幫我把隔壁的屋子拾掇一下,這間讓給她住吧。」
二人答應一聲,去收拾隔壁房間。
在門外守候良久,屋內的哭聲突然中止,雲羿心中一凜,以為她要尋短見,慌忙推門而入,跑到炕邊發現她只是哭得背過了氣,這才安下心來,抱起她放平了身子,拉過棉被給她蓋上。
桌上的稀粥已經涼了,雲羿捨不得倒掉,端起來喝得乾淨。
胖子和祝小慶很快就收拾好了隔壁房間,讓他搬了過去。
傍晚酉時,大雪飄落,外面颳起了凜冽的寒風,雲羿在屋內都能覺得寒冷,想起隔壁的女子怕是更加寒冷,往隔屋送去了一個火盆。
進屋之後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蘇醒過來,呆坐在炕頭一言不發,甚至沒有察覺到雲羿進屋。
「你餓不餓?」雲羿搬過一張凳子坐到了她面前。
後者沒有答話,雲羿又將手伸進被窩,隨後便抽了出來:「炕涼了,你不要亂跑,我去添些柴禾,一會兒再給你弄點吃的過來。」
出了房間,雲羿有些不大放心,便去叫醒了在房中悶頭呼呼大睡的胖子,讓他去那女子房門外守著。
晚飯時間將至,祝小慶一個人在廚房裡忙碌,雲羿過去給他幫忙,其實他也只會煮個稀粥,再就是往灶台里添個柴禾。
可能是為了給那女子滋補身子,晚飯燉的是雞湯,雲羿先盛了一碗給那女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