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親殺
成親的第一天,唐奉道拉著尚司月早早的就起來了,按照習俗,第一天進門的媳婦,要親自下廚做飯,並且要奉茶叫雙親起床。
尚司月並不會做飯,而且唐奉道見她神情頗有些憔悴,便問她:「你心裡有事情嗎?怎這麼愁眉苦臉。」
尚司月又怎麼能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如果說出來了,唐奉道還會要她嗎?他會怎麼做,無論他怎麼做,尚司月都是不想看到的。
其實唐奉道知道真相之後,無非就有兩個結果,一個是氣炸胸膛去找父親理論,然後被唐不貪所殺;另一種結果是被父親的積威打敗,選擇自我逃避。
所以尚司月笑了笑,道:「沒有,只是昨天晚上睡得有些不太好。」笑得很是疲憊讓人心憐愛。
唐奉道還以為是自己昨天晚上喝醉酒之後鬧了大半宿,以至於吵得她沒能睡好,心中愧疚,道:「都是我不好,昨天喝的太多了。」
尚司月端著茶,走到唐不貪的門口,忽然止住不敢往前。唐奉道道:「怎麼了?」尚司月道:「沒什麼,走吧,去向公公問禮。」
門忽然開了,唐不貪已經起來了,他看著尚司月,嘴角微微一彎,道:「你們起得挺早啊。」唐奉道和尚司月奉上茶,道:「特意來向父親獻早茶。」唐不貪目不側視,從旁走過,並不接納。
唐奉道只好把茶具收了,道:「走吧,我們去拜見大哥和二姐。」他早已經習慣了唐不貪對他的冷漠,見怪不怪。
自從那一晚洞房之後,唐不貪倒是並沒有再對尚司月有什麼不軌的行為和言語。唐奉道整日都和她相處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愛情讓她暫時忘卻了,似乎此刻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尚司月明明白白感受到,只有現在,她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唐不貪一家並不像普通的一家人,平常時候沒有事情,並不會特意聚在一起,每個人都住在不同的院子裡面,吃飯的時候也不是在一起吃,也是各吃各的。
漸月庄就像是一個村莊一樣,這裡面的人各自為戶。
有時候,尚司月聽到唐不貪的名字,還是會渾身一冷,清清楚楚感受到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只要還呆在這樣的地方,難保今後還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於是,尚司月同唐奉道商議道:「夫君,我們什麼時候從這裡面搬走,去過我們的二人世界。」
唐奉道道:「怎麼了,你在這裡有什麼待得不順心的地方嗎?」
尚司月搖了搖頭,道:「這並不是,只是你之前不是說了,你也不喜歡留在這樣的家裡嗎嗎?我們不也是說好,要去山腳下另起一間屋子的,」
唐奉道道:「馬上就要過年了,現在離開也不是很合適。等過完了春節,我再去和大哥請示。」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依舊是相安無事,唐奉道在這幾天裡面也被唐歸心叫去練習武功。尚司月不敢一個待著,身邊的丫鬟也不靠譜,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找個理由走了。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在唐奉道不在身邊的時候,去找唐缺,她是唐不貪的女兒,和她呆在一起,唐不貪多多少少還是會有所收斂。
唐缺問尚司月,道:「你是怎麼和三弟相識相知的啊,給我好好說說你們之間的浪漫故事。」尚司月自然不會和盤托出,她的過去並不是十分光彩的,雖然她並不特意去隱瞞,但是要叫她自己把這樣的事情當作是談資出來,可就有些為難了。
當然,她也不會說她和唐奉道真正結識的過程以及原因,這其中的秘密她是一輩子也不會說出來了,這個秘密將會永遠埋藏起來。
其實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尚司月她親手謀划的計謀,為的只是藉助漸月庄的力量,幫助自己逃出紅梨園。
她通過在客似雲來打聽來的消息,得知了漸月庄的三公子也就是唐奉道在江湖遊歷。遇上擺脫了她的外公,也就是那個瞎眼的老頭子,讓他去找人幫忙,一同來上演一出精彩的戲。
尚司月在紅梨園柳三娘的身邊,自然是聽她說起過她的往事,知道老馬的故事。
尚司月也同情柳三娘的遭遇,想著如果可以的話,也順便幫襯她一把。於是,她借用了老馬的故事,讓外公找到了一個市井氣息的老頭子,扮演老馬。
唐奉道又沒見過真正的老馬,自然是分辨不出來的。從客似雲來得來的消息,假老馬一早就盯上了唐奉道的行蹤。
在小鎮上打聽到了他要買馬,於是靈機一動,找來兩個青年漢子,在他去買馬的路上一起演了一出恃強凌弱的戲份,激起了唐奉道的俠義之心,出手相助。
假老馬就順其自然就加入到了唐奉道的旅途之中。
本來假老馬的計劃是和唐奉道混熟了之後,在不經意之間說出了老馬的故事,讓唐奉道自己想去小池城。只是沒有料到,半路上居然會遇上兩個老強盜,而唐奉道又執拗不聽勸。
假老馬也是個老江湖,也就將計就計,中途的時候就把酒給換了,其實並沒毒。在唐奉道醉了之後,他把老嫗和老翁殺了。
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然後和老翁換了一身,把他扔到了雪地上,將面龐撕碎以至於辨認不出來。最後再把老翁的屍體帶走,這樣一來,等唐奉道醒過來之後,就自然而然以為那個死去的人就是老馬了。
唐奉道就這樣去到了小池城。那個插標賣女的瞎眼老頭和買女的青年,以及那個搶銀子的瘦猴子和在樹林外嬉戲打鬧的兩個小孩模樣的人,全都是一夥的,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刺傷唐奉道,這才設下了這個圈套。
他們並不知道唐奉道武功低微,否則又哪裡會繞這麼一個大圈。
唐奉道被刺傷之後,就被人秘密從樹林子的密道運送到了客似雲來客棧的地下室內,隨後就把那個密道給堵上了。
尚司月在那個地下室中,親自替唐奉道換藥,包紮傷口,那治療的葯是加了其他東西的,一旦進入了血肉之中,就會發揮作用。
唐奉道於是就做了那樣的夢,其實那也並不是夢,只是真實事件的反饋。
這個藥效讓唐奉道對尚司月心懷思念。後來在客棧中聞到的那股香味,其實也是一種迷藥,讓唐奉道對尚司月更加難忘。
久而久之,唐奉道日日夜夜腦海中都是尚司月的身影,夜夜夢中笙歌不停,這自然而然就對她產生了愛意。
尚司月的計劃成功了,只不過她沒有料到唐不貪的兒子,武功竟然會有這麼弱的,以至於中間出了一些插曲,不過最後的結局還是如願以償。
但是她也因為那個小插曲,對唐奉道產生了愛,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其實唐不貪這段時間一直在處理其餘的事情,倒並非是因為有唐缺和唐奉道陪在尚司月的身邊所以才沒有對她去做一些什麼事情,就連去看她一樣也抽不出空來。
紅梨園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唐不貪的耳朵裡面。
紅梨園和鐵家堡開戰,這一場戰鬥之中,許默忠死了,陳珩也死了,收錄培養多年的護院人也死的死,散的散。辛苦經營多年的武林第一人間天堂就這樣被毀了。
唐不貪完全想象不到,陳珩這樣的人物,怎麼會犯這麼大的錯誤,竟然因為一個女人,而且只是一個毫無價值的鄉下女,就導致了自己的死去和紅梨園的毀滅。
要知道,紅梨園和漸月庄密切相關,雖然這個關係是暗中的。當初陳珩創辦紅梨園的啟動資金就是唐不貪資助的,兩人達成了一個協議,紅梨園每年要向漸月莊上交兩百萬兩白銀。
陳珩辦紅梨園的目的也並非是為了銀子,他本身也不是什麼貪財之人,他喜歡玩弄世人,喜歡看世人在他手中哭泣,求饒,恐懼,生死不能。喜歡看相愛的人互相背叛,看曾經的海誓山盟崩塌。
陳珩一死,唐不貪和紅梨園的聯繫就徹底斷絕了,這麼一大筆銀子今後可能就會失去,他又怎麼能不著急。
他立即下發了兩個命令,一個是立即派人去重整紅梨園,想辦法將其重新恢復,找一個靠得住的人管理,每年的銀子可以相對縮減,但是絕對不能沒有。
第二個命令,便是對造成紅梨園如此損失的人加以報復,一個是鐵家堡,另一個是雪松,也就是近來在江湖上名傳甚廣的真佛。
關於鐵家堡,鐵廣延被梁盜殺了,鐵家堡根據地也被江湖上的流竄強度佔據,剩下的弟子些也被後來派往的漸月庄弟子所殺,鐵廣茂也慘死在山谷。
雪松呢,脫髮成佛之後就回到了一法寺,自己給自己取了一個法名,叫做了緣,了卻一段緣分。
漸月庄的高手偷襲而來,他全然不懼,往往只是舉手抬腳之間就將人打敗。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回去吧,以後切莫來了。」就打發走了眾人。
了緣的武功之高,只怕已逼近了唐不貪,雖然沒人敢這麼說,但是心裏面都是這樣認為的。沒人敢去打他的注意了,況且一法寺也不是什麼好招惹的對象。
唐不貪見了緣回到寺廟之後也就安心禪佛,和一個死人也就沒了什麼差距,就暫時放過他了。
在春節之前,唐不貪總算是處理完了紅梨園的事情。
紅梨園照常開放,似乎爾後以前不一樣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人還是那樣一群人,只是沒了陳珩和許默忠之後,裡面的空氣需要沒有那麼凝固緊張,變得活泛多了。
朱欲接管了陳珩的位置,成了紅梨園最大的老闆,城內金銀滿地賭場的生意在此期間也被別人搶走了,被誰搶走的?是宋富的大兒子,宋家唯一一個遺留下來的香火。沒想到最後,賭場還是回到了宋家,宋富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而往。
朱欲在漸月庄的逼迫之下,無可奈何,只有每年從血肉之中剝奪出一半的利潤上交給漸月庄。
唐殺心直接帶著人手趕到了紅梨園,把長槍插在地上,看著朱欲,道:「這件事你答應還是不答應?」身後的每一個人都虎視眈眈,手中兵刃亮晃晃。
朱欲就算是貪財,但還是更加惜命,畢竟如果沒有了性命,就算掙了再怎麼多的銀子,也都是白費一場,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些人的氣勢把朱欲嚇破了膽子,膽戰心驚道;「我答應,我答應了。」
同時,上交這一筆銀子得來的好處就是,漸月庄公開守護了紅梨園。有了漸月庄的籠罩,即使是沒有了陳珩和許默忠,沒有那些彆扭的規矩,也沒有幾個人膽敢在紅梨園犯事。
畢竟對於江湖人來說,唐不貪的威名遠遠要比陳珩來得恐怖得多。
到了春節那一天,本應該是齊家團圓的喜慶日子,但是在漸月庄,似乎和平常的時候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屋裡屋外張掛起來了紅燈籠,人人見面都笑嘻嘻,互相說著賀詞。
到了晚上,大家坐在一起準備吃團圓飯,尚司月想到要和唐不貪坐在一桌,就有些不自在,心裏面感到害怕。
唐奉道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關懷問道:「你怎麼了啊,是不舒服嗎?受了風寒還是什麼,要不要吃藥啊。」
尚司月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只是一想到待會兒要和公公一起同桌吃飯,就有些拘束。這並不是我嫌棄公公,只是公公身上似乎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威嚴,只要是在他身邊的人,都被壓迫者,很艱難喘得上氣來。」
唐奉道深信不疑,因為他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特別能夠感同身受,當即就重重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每次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候,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顆心噗噗噗噗的跳著,尖起耳朵聽。父親叫到自己名字的時候都是一陣驚懼。」
尚司月聽著就嘆了口氣,道:「等過了年,咱們還是乘早搬出去吧。」
唐奉道道:「其實你也不比憂懷的,每一年吃團圓飯的時候,父親都是不在的。都是大哥在主持,我們還是很歡洽的,用不著緊張。」
尚司月聽了之後鬆了一口氣,道:「真的嗎?為什麼過年這樣的大日子,公公也不同你們一起吃飯呢?」
唐奉道摸著腦子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了,每年這個時候,父親總是會消失一陣子,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裡。」
到了時候,唐殺心和唐無情等人都各自從自己的院子裡面出來,一同到了大哥唐歸心的院子裡面去。每個人當然都是提著禮物的,這一些場面客套還是不能免去的,否則這個氣氛豈不是就不對了嗎。
眾人坐下之後,尚司月見座上除了她之外就全部都是男子了,有一些不好意思,問道:「二姐呢?怎麼不見她來?」自然是問的萬南了。
萬南道:「她啊,她每年都不來的啊,你用不著管她,我們先吃就是了。」
尚司月道:「啊?為什麼呢?」忽然想起了唐不貪每年的這個時候也不會來,他們兩個人這時候會在做什麼?越想越是后怕,心裏面冒出了種種不堪的猜想,冷汗直冒。心裏面直呼道:「不可能的,他們可是父女啊,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的,肯定是因為其他的事情。」
便問唐奉道道:「二姐為什麼不來吃飯啊?是和公公有關嗎?」
唐奉道神色哀傷,嘆了口氣,道:「其實確實是和父親有關係的。」尚司月渾身一震:「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那樣的關係?」
只聽唐奉道繼續說:「每年這個時候,二姐都會去陪她的母親。」
尚司月呼了一口:「什麼啊,我真是會胡思亂想,這樣的情況怎麼可能發生啊,縱使他在這麼壞,也不可能禍害自己的女兒啊。」可是既然婆婆在,為什麼來了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為什麼過年這樣的情況,不大家一起吃飯啊,便問道:「我怎麼沒見過這位婆婆啊,真是太失禮了。」
唐奉道搖搖頭道:「二娘她,她是瘋了的,見不得人,被父親關起來了,只有每年的這個時候,才會允許她出來房門。但就這這樣,也只能在那個冷院子裡面,一個人凄凄慘慘。二姐每年會回來家裡面,絕大部分都是因為二娘,為的就是要去看看她,照顧她一下。」
無風,有月,星稀,微熒。
唐缺一個人提著一個大紅色的燈籠照明,另一隻手裡提著一個食盒,裡面裝著的是她親手烹制好的飯菜。
路徑越走越是荒僻,已經遠離了熱鬧。
那是一座被廢棄的園子,灰塵蛛網,門前的鎖已經布滿了銅銹。
鎖是已經打開了,只是掛在門上。唐缺把它取了下來,把門推開了。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啊,嘿嘿,有人來了,嘿嘿,有人來了。」
唐缺雙眼一熱,她看見了一個蓬頭垢面穿著白色長袖袍子的女人,笑嘻嘻的,這就是她的瘋了的母親了。
雖然這個娘親一出生就把她的耳朵給咬掉了半隻,讓她從小就遭受了諸多的嘲笑,但她畢竟還是她的母親啊。
小的時候,娘親的瘋病還並不是很嚴重,有的時候還能夠恢復正常,那個時候,娘親就會抱著她哭,痛訴自己的不是。
唐缺心裏面是很愛這個娘親的,雖然她已經瘋了,但卻在這偌大的莊園中,是真正屬於她,疼愛她,愛護她的人。
瘋女人叫著笑著跳著,過來拉著唐缺的手,搶走了她手裡的燈籠,提著燈籠在院子裡面轉來轉去,笑道:「嘻嘻,好看,好看,真好看。飛啊,飛啊。」
娘親是如何瘋掉的,唐缺心裏面知道,所以她才這麼恨這個地方,恨得就算是要嫁給萬南這樣醜陋的人,也要離開這個地方。
她恨幸運,萬南雖然外邊並不好看,但是心地善良,待她也很好,是一個不錯的夫君,兩個人相處生活得十分幸福。
唐缺把食盒打開,飯菜還是熱的,她叫到:「娘,快來吃飯了,帶了你最愛吃的四喜丸子,快來,等會兒就冷了。」
那女子一聽見四喜丸子,就把手裡面的燈籠扔在地上,奔跑著進了屋子,一把抓了一手的丸子塞進嘴裡,含糊道:「好吃,好吃。」
這一夜,唐缺就守著娘親,這是來之不易的一次機會,一年就這麼一次。娘親一個人呆在這個荒冷的院子裡面,她的瘋病是越來越嚴重了。
但是,唐缺還是從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到了當年的溫柔,她心裏面知道,娘親是記得自己的。
吃完了年夜飯,也把鞭炮放了。眾人散席,各人回到各人的房間。
尚司月望著天邊的月亮,有些悶悶不樂。唐奉道上去抱著她,道:「你怎麼了?心裏面有什麼事情嗎?」
尚司月嘆了口氣道:「我今天是真正高興開心的,已經有多久,已經有好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家庭了。」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唐奉道替她抹去了眼淚,道:「哭什麼啊,今後你就有家庭了,你不是一個人了,有我在你身邊。」
尚司月貼在唐奉道的懷裡面,道:「可是,可是我今天響起了爹爹和娘親,我想他們。」在小的時候,尚司月的父母就和在這個時候同她一起放煙火,她被抱在懷裡面,父親牽著母親,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只是這樣的景象,只能停留在腦海了,這幾年來她發現這樣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了。「我真怕我以後就忘記了,那樣我該多麼混蛋啊。」
唐奉道抱著她道:「不會的,你不會忘記的。」他聽見了尚司月在低低的訴說:「謝亂!」是咬牙切齒,帶著滿腔怨憤的語氣。
唐奉道在心中嘆道:「是啊,她還有這一樁心愿未了,怎麼能和我安心生活啊。」
春節過後沒有幾天,有一個弟子來給唐奉道報信,道:「三少爺,你托我去查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了。」
唐奉道大喜,道:「果真嗎?人已經找到了嗎。」
那人點點頭,道:「我們漸月庄想要找一個人,難道還有找不到的嗎。我們已經打聽到了他的下落,現在他改名換姓了,不過依然在為非作歹。」
在年夜飯的那一晚后,唐奉道聽著尚司月念著仇人的名字,心裏面就暗自下了決定,一定要替她尋到仇人,然後替她報了仇,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作為禮物送給她。
打定主意之後,唐奉道在第二天就派人去江湖上尋找謝亂的消息,有漸月庄情報網的實力,自然很快就找到了。
謝亂已經改名了,現在叫做謝洛,靠著早些年間的搶劫,積攢了一筆資金之後就買田置地,當起了地主,現在也是坐享萬福。
唐奉道想要替尚司月報仇,當然並不是要親手殺了謝亂,也不是要讓尚司月殺了他。讀了這麼多年的書,擅自殺人這樣的事情,他還是做不來的,他心裏面有自己的原則。
唐奉道報仇的想法是把謝亂抓起來,送交官府,讓官府定他的罪過,斬首示眾,然後把消息告訴尚司月。
尚司月聽見她的仇人已經死了,想必也會釋然放下了。
事不宜遲,唐奉道找了個借口,道:「他要去看望武遲和雪松兄弟,去年的時候三個人約定好了的。」然後就辭別了尚司月。
尚司月問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搬離漸月庄。」唐奉道道:「等他這次回來之後,他們就搬離出去。」
好在這段時間以來,唐不貪似乎已經忘記了尚司月的存在,不知道在忙碌著什麼。尚司月感到很是幸運,心想:「或許這個噩夢已經醒了吧。」
唐奉道帶著十個漸月庄的弟子下山,騎著快馬直奔謝亂住的地方。
這十個人全都是精挑細選的,每個人的武藝都不弱,有他們在身邊,唐奉道此次必定能夠馬到功成。
趕了兩天的路,總算是找到了謝亂。
謝亂雖然當起了地主,但是他還是每天都堅持練武,所以身材保持得很好,沒有一絲一毫的贅肉,整個人看起來也是很健壯。
他穿著講究,但是依然還保持著那股悍匪的江湖氣息,所以看起來總是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謝亂作為一個地主,及其剝削他的佃農們,經常剋扣糧食,所以他的名聲在當地非常的不好,但是他功夫好,又有錢,官府的老爺和他稱兄道弟,對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候鬧過了,也不過是象徵性的罰酒三杯,最狠的一次也無非就是打了三大棒子。
可是謝亂這樣的人,三棒子對他來說不過就是撓痒痒而已,打完之後屁事兒沒有。反而是狀告他的人倒了大霉,沒過幾天就因為意外死去,或者落下了個殘疾。
唐奉道到了地方之後,打聽清楚了他的為人,聽了鄉民們的反饋,氣得滿臉通紅,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樣的人,早就該殺了!
所以唐奉道就直接帶著人衝上了門,來了個出其不意。府門內的丫鬟奴撲見十多個人氣勢洶洶闖了進來,都鳥獸散了,他們也惱怨謝亂已久,見有人來尋他麻煩,心裏面可是出了個惡氣,也就不會去報官了。
那個時候,謝亂正在院子裡面歇著呢,突然家裡面闖進來了這麼多人,為首的一個人還是蒙著黑面紗的,像極了土匪進村搶劫的模樣。
此時此刻的景象倒是有幾分從前他做的事情,都是滿滿的回憶啊。可能是藝高人膽大,謝亂並不慌亂,怔了怔之後就哈哈大笑起來道:「真是好笑啊,江湖上的朋友今日打起謝某的主意了嗎?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動刀動槍,我看這樣吧,眾位兄弟大老遠來一趟也不容易,就留下了吃一頓便飯,臨走我每個人相贈送一百兩紋銀,大家看如何?」
他現在已經是功成名就的人了,坐擁富豪的身價,這性命自然是比那些綠林強盜值錢得多了,不值得為了一些銀子冒險,乾脆花錢消災算了,也並不是他就怕了。
唐奉道指著他大罵道:「你為惡作亂,魚肉百姓,殺人父母,難道以為能夠保全一輩子的性命嗎,我告訴你,今天你就逃不走了,我定要把你依法拿辦了!」
這一套倒是說得振振有詞,謝亂挑眉,哦了一聲,道:「怎麼,來得竟然是官家老爺嗎?」如果真的是官府的人,他就更加不怕了,只需要花銀子就肯定能夠解決,他這麼多年來已經這樣擺平了許多的事情。
可是這次怎麼能一樣呢,唐奉道大喝道:「你可還記得十幾年前你親手坐下的一樁罪孽,你殺了一個小女孩的一家!還把她賣入了妓院之中,你可害她的好苦啊這一輩子!難道你這麼多年來良心就過意的去嗎?你就不會在夜裡做噩夢啊!你可真是壞到骨子裡面去了,你這樣的人,怎麼還能如此大搖大擺活在這個世上,難道老天爺都瞎眼了嗎。我今天就是來替老天爺睜開眼睛的。」
謝亂想了想,道:「哦,原來你說的是那件事情啊,怎麼,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舊事了,難道你們是那個小丫頭找來報仇的?她人呢,怎麼不親自來看看。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長得是不是和她娘一個模樣,嘿嘿,當年她的滋味可真是嫩啊,別提多好受了。」
這一番言語,真是氣得唐奉道七竅生煙,當即大喝一聲,道:「你給我閉嘴!吃我一拳再說,這一拳是替你剛從最裡面放出來的屁話。」
唐奉道在唐歸心那裡學了幾天的拳法,這時候就開始作用起來了,只見他擺了一個奇怪的姿勢,然後一拳打出去,可惜他的功力不到位,這一拳才打到半途之中,就被謝亂躲過了。
謝亂一躲過這一拳,一腳踢過去,把唐奉道踢到在地,蔑笑道:「就你這樣的三腳貓功夫,也敢來學人報仇?」
唐奉道從地上爬起來,道:「對付這樣的人,也就用不著什麼單打獨鬥的規矩了,大家一起上,把他拿下!」
謝亂笑道:「你以為我就怕你們人多了嗎?都一起來吧,教你們見識見識你大爺的厲害,真以為我不在江湖中走動了,就沒了我這號人物了嗎?」橫踢一腳,鉤出在一旁刀架上擺放這的大刀,拿在手上擺了個門戶。
那十個漸月庄弟子一起拔出了各自的兵刃,真是刀槍劍戟各自不同。這是個人使出不同的招數,同一時間發動攻擊,就像是一個大盆子蓋了下去。
但見謝亂手中一把大刀舞起來周密,乒乒嘭嘭鏗鏗鏘鏘,一一將落下來的兵刃招數擋了回去。
唐奉道從中也打出一拳,但是謝亂嘿嘿一笑,左手捏住,道:「你不夠看的,還是去歇歇吧!」一用力,就把唐奉道推了個趔趄,又倒在地上。
那十個人更不啰嗦,又展開第二輪攻勢,這一次來得驚險,劍走偏鋒,謝亂大驚,把刀法舞動出來,堪堪擋了下來,身上這冷汗還沒有出完,第三輪攻擊又來了。
其實這十個人每一個人的功夫都不弱於謝亂,謝亂一開始擋下來了他們的齊攻,就以為他們都是泛泛之輩,可是接下來的三兩招,他就看出了差距所在。
謝亂大叫道:「你們是什麼人?我謝某什麼時候得罪過眾位朋友嗎?」他知道有這樣身手的人,決計不可能來他這裡搶銀子了。
那十個人一齊道:「漸月庄弟子!」話一說完,謝亂肩頭已經中了一刀。
謝亂道:「什麼,你們是漸月庄的?那個小丫頭是你們什麼人。」
那十個人不大話,又是一招攻擊過來,謝亂慌亂躲過去,可是身上又中了幾招,鮮血淋漓。
唐奉道建這個樣子,謝亂是必敗無疑了,但是那十個人出手太過毒辣,多次就要殺了謝亂,於是大聲道:「你們別殺了他,活捉他就行了。」
謝亂已經嘗到了厲害,也跟著附和道:「沒錯,你們聽這位爺的,可千萬別殺了我。」可是話才剛剛說完,就感覺脖子一冷,他已經死了。
唐奉道見他們殺了人,立馬就生了氣,罵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沒聽見我讓你們留活口的嗎?你們一個個的都是殺人兇手!都是兇手!」
罵得急了,那十個人卻沒有絲毫反悔之心,殺了人之後還不把兵刃歸還於鞘,就這樣盯著唐奉道,等他罵完了。
唐奉道感覺他們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兒,暗想:「難道是我罵的太狠了,他們生氣了?」於是語氣一軟,道:「罷了,既然人殺了就殺了吧,就這樣回去吧,我會好好獎賞你們的。」
其中一人道:「三少爺,你可是說完了。」另一人接著道:「三少爺,可是對不住了。」
唐奉道大驚,道:「你們想要幹什麼?你們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
那十個人一步步逼近,道:「三少爺你覺得你能從我們手中逃走嗎?」
唐奉道自然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就算對著他們使用懼象,也只是緩一下死期罷了,若是用游雲步,也不一定能夠逃得走,比較大家的功夫都是一個門派出來的。
唐奉道問道:「是誰要你們這麼做的?是五弟嗎?」有這樣心機的人,他能想到的只有唐無情了。
可是那十個人並不回答他的話,只是道:「三少爺,你知道了又能有什麼用呢?反正你今天肯定是要死在這裡了。」
唐奉道不放棄,決定再試一試,道:「可是你們殺了我之後,難道就以為能夠保全了嗎?大哥是何等聰明的人,他一定會查明,到時候你們一個人都走不掉。」
那十個人道:「這就不勞煩三少爺費心了,今天你只需要死在這裡就是了。」話一說完,就一刀劈了過來。
唐奉道下意識躲了一下,卻不防右側刺來一劍,躲不過去,大叫一聲,然後胸口被砍了一刀,身上中了一槍。
唐奉道躺在地上,鋼筋全身疼痛,意識正在一點點的從他身體裡面抽離開去。
那十個人重傷之後,還不放心,商量道:「以防萬一,還是把三少爺的頭顱砍下來吧。」眾人都道:「不錯,沒了頭,肯定就死了。」
剛舉起了刀準備砍下去,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閃過,手上那把刀就脫手飛走,神不知鬼不覺的。
突然出現的這個帶著一個斗笠,穿的很樸素,鬍子拉碴,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的樣子,他背上背著一把刀。
眾人一見,連忙喝問道:「你是誰?幹什麼來壞我們的事情,你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漸月庄的事情你可沒有能力擔下來。」
只見那人緩緩將背上的刀取了下來,道:「不知道我衛霄義,當真管不了這件事情嗎?」
衛霄義這個名字一說出來,眾人無不變色,驚呼道:「什麼,你,你就是衛霄義!」
衛霄義點了點頭,道:「你不信嗎」忽然出手,那人就死了。
這下眾人還有誰敢不信呢?這世上能有如此出刀之快如無形的,除了那俠刀隱客之外,還能有誰?
這下可大事不好,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個驚天動地大人物,他們可決計不可能在他手上討得了好處,心下一合計:「三少爺已經中了三處要命的重傷,是無論如何也活不了,現下能跑則跑,我們還有九個人,就不信他能一下把我們九個全殺了!」
想好之後,九個人二話不說就四散而逃,令他們出乎意料的是,衛霄義並沒有去追殺他們,而是去查看了躺在血泊之中的唐奉道的傷勢。
衛霄義探查了唐奉道的心脈,長嘆一聲,道:「心脈已經聽了,唉。」語氣中頗帶著感傷。他負起唐奉道的屍體,提步飛走,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裡。
尚司月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自己墜入了一個冰窟窿,她大聲呼救,可是誰也不理睬自己,後來她在冰窟窿下面看到了唐奉道的背影,她大聲呼喊:「唐郎,快來救救我,唐郎快來救救我。」
可是唐奉道只是蹲在冰窟窿邊上,朝著她笑了笑,站起身來就走了,任由尚司月怎麼叫喊,就是不回頭。
尚司月喊啊喊啊,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原來是被子落到了地上,難怪會這麼冷。
可是,心中不知道怎麼的,有一種悵若失時的傷感。
她才剛剛起床,還沒來得及梳妝,唐缺就來了。
唐缺雙眼通紅,拉著尚司月的手,道:「妹妹,這件事情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你可千萬要挺住了。」
尚司月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個夢,唐奉道離他越來越遠,不禁有些膽怕,道:「二姐,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是有關唐郎的嗎?」
唐缺流淚點了點頭,道:「剛才有弟子來報信,三弟他,三弟他在外被人殺死了!」
尚司月驚呼一聲,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他不是去見武遲和雪鬆了,他們兩個人武功高強,世上少有敵手,更何況,他出行的時候,明明還帶著十個漸月庄高手,怎麼會,是誰殺了他。」
唐缺道:「他騙了你,他其實是得知了謝亂的消息,就偷偷帶著人去了。他是想要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竟然就此送了命。」
尚司月道:「什麼,是謝、謝亂殺了他?這怎麼可能,他的功夫有這麼厲害嗎?」
唐缺道:「並不是他,謝亂已經死了。」
尚司月道:「那,是誰?」
唐缺道:「是,衛霄義!只有他,才有這樣的本事和這樣的膽量,敢對漸月庄的人動手。」
尚司月還是不願意相信,道:「衛霄義,可是他,他為什麼要殺唐郎,這一點是由什麼地方搞錯了吧。唐郎這麼好的人,衛霄義是大俠啊,怎麼會殺無辜。」
唐缺道:「因為三弟身邊的漸月庄弟子,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漸月庄哪裡有好人呢?哈哈,是漸月庄害死了三弟啊。」
唐奉道是死了,跟著他出去的那十個人也全死了,一個回來的都沒有。
唐歸心得知消息之後,痛心疾首,道:「衛霄義!三弟你放心,我一定要替你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