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成功了

東方將將擦亮，一抹魚肚白懸挂半空，微風猶存著夜的蕭瑟，吹在人的臉上，帶來些許涼意。

「若楠！」

響亮的男音打破了杜宅的寂靜的清晨，院中洒掃的僕從都忍不住抬頭張望，只見一名白衣少年在青石板路上拔足狂奔。

他眼神明亮，笑容璀璨，喜悅之色溢於言表，分外動人。

原本在廊下侍弄蘭花的杜若楠動作未滯，少女面帶遲疑地仰起臉，清澈的目光迎上那狂奔的少年。

「成功了……呼哧呼哧……若楠我，呃，成功了！」

蘇之鈺喘著粗氣，激動異常，狂舞的雙手險些攬住杜若楠的肩頭。

「我成功了！」他的雙眼燦若晨星，「我試驗出不……」

他視線餘光掃到探頭探腦的仆奴，更遠處還有管家婆子對他怒目而視，似乎他方才的行為多麼逾矩。

蘇之鈺這才意識到他同杜若楠之間的距離：少女清潤的呼吸險些纏繞到他身上，他低下頭，能清晰看到她微顫的睫毛和瓷白的皮膚。

只差一步，她都險些落盡他懷裡。他真是沖得太靠前了。

少年臉上浮現出羞赧，杜若楠不著痕迹地退後一步，凝眸看著他：「你試驗出了什麼？」

她心裡有個猜測，但不太肯定。昨晚他說會改良蠟染法，難道……

蘇之鈺的臉上重新浮現出純粹的快樂，他唇角輕勾，賣起了關子：「這個嘛，你跟我去染坊就知道了。」

「昨日我們討論過幾個方法，試著更換過蠟刀和不同布料，一開始我也在繼續這方面的改良，直到我想到……」

兩人並肩而行，蘇之鈺將經過娓娓道來。

「我原本也是覺得，不同布料黏性各有不同，布料一定程度決定了染料的吸附力……」說到這裡，蘇之鈺戛然而止，懊惱地撓頭。

方才杜若楠撲閃著眼睛看他，顯然是不太明白「吸附力」的意思，可真要怎麼解釋？他一介理科生，哪裡知道現代名詞的古文叫法。

「我明白。」杜若楠展顏輕笑，「雖則這字眼生疏，但意思我大致還是懂的。」

「嗯，總之就是那麼個意思。」蘇之鈺繼續陳述，「但後來我試驗了幾次，不管我怎麼調整對照組的設定變數，但收效甚微，後來我就想到，如果我反其道而行之。」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在原地站定，笑吟吟地看著杜若楠：「你猜怎麼樣了？」

「你成功了。」杜若楠看著他，眨眨眼。

結果顯而易見，兩人恰好走到染坊，只見和煦的晨光中，有兩匹靛青色的棉帛微風中迎風而舞。

「既然更換布匹不行，那我可以更換染料，我在先前的馬藍、菘藍之外加入了夾竹桃。」

「蠟染這門工藝，它依據的原理就是共價加成反應，而在化工產業中，通常都是用純鹼來實現固色這個目的。在植物裡面夾竹桃含鹼量較高。」

「不過因為事出匆忙，夾竹桃是簡單抽提，雜質還是比較多。現在褪色的問題是解決了，但著色力降低了一些，還需要咱們繼續改良。」

杜若楠安靜地聽蘇之鈺講述。少年的雙手被液體浸泡地發白，眼眶下也有些許青黑，顯然沒休息好，但他講述起那些奇怪的名詞，目光炯炯神采飛揚。

「辛苦了。」杜若楠忍不住出聲。

「啊？」突然被打斷，也沒聽清若楠說了什麼，蘇之鈺有些困惑。

「謝謝。」

少女眼神真摯，一下子就讓蘇之鈺不好意思起來：「只是一些微小的貢獻。」

畢竟吃住都在人家家裡，也不能白吃白喝吧。更何況，杜若楠年紀那麼小，卻要扛起一家染坊，也未必太辛苦了。讓人看得很心疼。

「還是需要繼續改良的。」

兩人還要說話，卻聽得門房通報：「大小姐，有人來找，說是談生意的事。」

談生意？那當真是來得正好，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瞧出了喜色。

「快請。」杜若楠吩咐道。

「已經請去正廳了，族長在作陪，說是那人在尋木染布坊，恰巧遇見了咱們族長。」門房躬身回復。

哦？

不好讓貴客久等，杜若楠提步去了正廳，蘇之鈺在後面跟著。兩人穿過花廊，有調皮的露水黏住他們的髮絲，朝陽的金光為他們周身鍍了一層金邊。

兩人相偕而來，金童玉女，當真登對。

鬚髮皆白的族長早早迎了出來，老人神色激動，為他們引薦買主，組長神情激動：「若楠啊，這次你二叔當真做了一件好事！你們也該冰釋前嫌了。」

「這買主是你二叔引薦來的，我方才聽了聽，人家用量不小！」

「確是杜良介紹。」那買主衣衫華貴，矜持地點點頭。

杜若楠跟蘇之鈺交換了眼神：二叔介紹的，還是大單，他有這麼好心？

前不久還威脅過要給他們好看呢。

事事反常即為妖。這事，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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