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見
那是她第一次見他,每每記起,都會忍不住笑起來。俊朗的少年氣急敗壞的揍了旁邊的人,眉宇間都是局促不安和尷尬。
那時,她只有十三歲,剛到花滿樓不到兩個月,給頭牌沉香姑娘端茶遞水跑腿,大家都喚她阿柳。
「母親?」王驍拎著幾件衣服,說:「大哥這幾件衣服,該補一補了!」
阿婆回憶被打斷,回過神來:「放旁邊吧!」
「母親方才在想什麼?」王驍好奇追問,「叫了你幾聲都沒有答應!」
阿婆笑了一下:「沒什麼。」過去拿了衣服,走進屋內。
「阿柳!阿柳!」沉香喚了幾次,那個初來乍到的姑娘才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還不上茶?」沉香輕斥:「快放下銀子,叫客人笑話!」
這時阿柳手中還端著小盤子,裡面裝滿了碎銀。她轉身欲把盤子放到旁邊的小几上,剛放下,聽到「叮鈴」一聲,一塊小碎銀子落入盤中。
「方才撿起來的,還了你罷!」蕭明庭把撿起的銀子拋了進去,蔣軼拉了拉他的衣袖,壓低聲音問:「你幹嘛呢,很失禮啊!當著人家面打賞這麼點銀子?」
蕭明庭沒想那麼多,偷偷看了沉香一眼,瞧見沉香姑娘臉色果然難看了幾分。便扭頭裝作什麼也不知。
蔣軼見氣氛尷尬,笑著道:「我這位兄弟初次來這種地方,有失禮的地方,還請沉香姑娘多多見諒!」
本就是客套話,誰料蕭明庭卻認真了,一臉正氣,道:「笑話!我一少將軍,我父親是一等忠勇候,我要一個風塵女子見諒我?蔣二,你是不是瘋了?」
沉香姑娘瞬間面色鐵青。
阿柳見形勢不對,趕快悄悄溜出去倒茶去了。
饒是圓滑好脾氣如蔣軼,也被氣到了,哭笑不得:「你花大價錢來,是來……是來……撒野的嗎?」
「撒野?」蕭明庭:「明明是你搶我的錢,究竟誰野?你當我樂意花這個錢?」
蔣軼扶頭:「當著人家姑娘面,咱不計較這些行嗎?」
蕭明庭看看蔣軼,又看看沉香,抿了抿嘴,道:「香熏的頭疼,我出去轉轉!」
「快走快走!」蔣軼巴不得他馬上離開,太煞風景!
蕭明庭走出房間,卻覺得屋外的熏香比房間內更濃烈些,不由皺起眉頭。
院中行人往來,姑娘嬌聲細語,男子風流多情。蕭明庭站在柳樹下心中感嘆:「小爺我和父親兄長在戰場廝殺,刀槍劍戟,保護的卻是這麼些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玩意兒!」
正感嘆失落時,聽見有人吊著嗓子罵人:「我說你呀,來了兩個多月了,還是笨手笨腳的!端茶遞水也做不好,又把杯子摔了!你就不可憐可憐你的月錢嗎?還當自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啊!」說著抬腿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小丫頭。「撿起來!用手撿!」
那個撿錢的丫頭,叫什麼阿柳。蕭明庭看著小女孩子用手去撿玻璃碎渣,覺得心中不平,皇城下都有人如此囂張,欺壓弱小,這還了得?
他快步走過去:「喂!不就幾個杯子么?你們這兒窮到沒有掃帚簸箕?得要用手撿?真可憐啊!」
那罵人的媽媽一時愣住了,獃獃地看著來人,竟然不知怎麼回話。
蕭明庭走過來,伸手拉了阿柳一把:「起來,下次小心點,別笨手笨腳,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正義,剛直,能說會道。
嗯,還有俊朗。
這是第一次她遇見他時,他的樣子。嚴苛的家教,讓他時刻充滿正義感和同情心,生活環境的單純,讓他極度厭惡奢靡和品行不端的女子,直來直往,橫衝直撞。
「蕭三郎幼時常居軍營,性剛直,喜怒形於色。有官員出入青樓,三郎必痛罵之,道:吾與父兄征戰,護此類人乎?哀哉!
——————《太昌記事》」
沈釗合上書,這是師父胡志宏塞給他的東西,記錄了太昌年間的一些舊事,其中有很多篇都是關於「奸臣」蕭明庭,看來,這樣的真正屬於歷史的書籍,是不為世人所知的。
他揉了揉眼睛,書童聽雨挑明燭燈,勸:「公子早些睡吧,明日還要趕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