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權謀起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讀完詩句,秦氏放下書,抬頭看到窗外斜陽若影,觸目一片金輝,滿園花色在晚風裡輕輕飄舞,只是空無一人,像極了詩中描寫的場景。
眼前的景色彷彿就是詩里的意境,她才領略了一二分,便聽到月荷在一旁疑惑問道:「夫人,現在已經是夏天了,可是詩裡面寫的是春天。」
「我曉得。」秦氏淡淡一笑:「都是寫黃昏的,雖然季節對不上,不過心境卻是一樣的。」
月荷似懂非懂,點點頭笑道:「夫人最近學會了好些詩呢,字也寫的越來越好了!」
秦氏低頭看著案几上的書,似乎是有些恍惚,她無奈一笑,感慨道:「真沒想到我秦媛有一天,也會讀書寫字,吟詩作對。」
「多虧了柳姨娘呢!」月荷笑起來:「說來也真的是讓人敬佩,柳姨娘竟然知道這麼多!」
秦氏低頭,聽得屋外廊下鸚鵡嘰嘰咕咕鳴叫,又想起蕭明喆來。若是她剛開始就懂這些,會不會遺憾就沒有那麼多了?曾經她最不理解的就是蕭明喆為什麼喜歡讀書,可如今她越來越像當初的他,可蕭明喆卻不在了。
而她,懂得越多,生活就越覺得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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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夏蟬嘶鳴,晚風陣陣。
蕭明軻看著蕭明庭,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一口氣喝了幾杯茶,才壓住火氣問道:「怎麼?咱們蕭府是待不住么?非要往外跑?這差事誰都不攬,就你出頭啊?」
「我這不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嘛!你說我一個舞刀弄槍的,天天在金陵待著有什麼用?這不是剛好有這個巡查的機會,出去看看不是挺好的嘛!我看看各地的軍防,交交朋友,遊山玩水多好。」蕭明庭笑道:「大哥你就別瞎操心了!」
「才回來沒有幾年,又要出去,在外頭不比家裡有人照應!」蕭明軻感嘆一句:「母親又要為你操心了!」
「那也總比我留在金陵,讓皇上天天惦記著我是不是結黨營私好啊!」蕭明庭似笑非笑感慨一句:「我還是出去,讓他老人家放心!」
一時蕭明軻也沒了話,許久才嘆息一聲:「還真的是沒完沒了,總是猜忌,他不累么?」
「他年紀大了,疑心重了也情有可原。」蕭明庭站起身來,拍拍衣服到:「先不要告訴母親,過幾日再說罷。」
「嗯。」蕭明軻點頭:「回去早些歇著吧!」他看著蕭明庭踏出屋子,又想起什麼喊了一句:「等一下!」蕭明軻勸道:「這幾日不要總是訓琢兒和琛兒了,你的那兩個兒子瞧見你就躲!」
蕭明庭有些尷尬,抬手摸了摸額頭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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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續得知他又要出去去各地巡查軍防,有些意外不由問道:「這次要去多久?」
「一到兩年。」蕭明庭解開衣服,歪在床上:「反正我是不想在金陵待了!」
阿續點點頭,沒有再說話。蹲下來收拾了他換下來的衣服,她這般沉默,搞得蕭明庭有些心慌,他故意笑著問道:「怎麼?你覺得不好嗎?」
「我能有什麼看法?」阿續搖搖頭:「你打定主意的事情,一定要做了才是。」
蕭明庭噗嗤一笑,坐起來逗她道:「你就在家,看看書寫寫字,反正平時都不怎麼在乎我在不在。」
聽他這話,阿續心中有些惱火,忍不住扭頭皺著眉沒好氣沖他道:「你都不在家了,還管我怎麼過?」
「瞧你的小氣勁!」蕭明庭笑了起來:「你隨我一起去吧。」
阿續愣住了,她盯著蕭明庭看了看,才擺擺手道:「莫要逗我了,你是去辦公,又不是出去遊玩?」
「沒事的。」蕭明庭含笑道,他帶著女人,落在別人眼裡是荒唐,或許這樣武帝會更放心些。這些話自然不能告訴阿續,他仍舊笑吟吟道:「一起去吧,你看了那麼多書,不行萬里路怎麼行?古人說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阿續坐在床邊,歪著頭思索了一下似笑非笑問道:「你就不怕別人說你荒唐?辦公務還帶著妾室?」
她的一句話頓時讓蕭明庭有些心虛,但他面不改色道:「我從來不怕別人指指點點。」
阿續沒有戳破,笑著熄滅了屋裡的燈,脫下鞋躺在他旁邊道:「那就好,去就去,我正好想出去。」蕭明庭沒有回復她,室內一片安靜,唯有床頭的一盞燭燈發著微弱的光。許久,蕭明庭才轉過來側著身子看她,將手搭在她腰間,語氣低沉問道:「阿續,我平日里很少和你說這些事情,為什麼你什麼都知道?」
阿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她扭過身子與他面對面躺著,輕輕將手覆在他胸口處,緩緩道:「我聽得到你的心跳。」
「嗯?」
「很多話不必說。」阿續感受著手掌心下跳動的心臟,年輕而有力。突然她玩心一起,手掌稍稍用力一按,蕭明庭猝不及防猛地叫了一聲:「你幹嘛?」
阿續湊上去趴在他胸前笑了起來:「讓你感覺你是活著的一個人。」
一針見血。
蕭明庭內心似乎有什麼東西突然間崩塌,彷彿這幾年渾渾噩噩的生活都有了一個終結。阿續方才按下去的一刻,他的心臟稍稍有些慌亂,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心底里蔓延出來,又湧入腦海,衝撞著,活躍著。
於是蕭明庭意動,笑道:「讓我覺得活著,不如讓我覺得快活。」說著便將手伸向阿續的衣襟,湊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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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的巡查軍,說好聽是辦公差,說難聽了,就是出力不討好。大梁各地都有駐守的武將,守一方城池多年,哪裡能聽得進去一個從金陵來的武將的建議?不過是敷衍了事,招待完趁早請到下一個城市去。一般都是走個過場,並沒有實際的意義。
這樣的差事,一年四季飄蕩在外邊,危險勞累不說,還要四處瞧人臉色。一般金陵的官員很少有人願意做,這次差事落在蕭明庭頭上,於武帝而言,算是比較合他心意了。
這幾年,蕭家蕭明軻蕭明庭兩個兄弟,明裡暗裡勸誡他不能巡遊,不能新建宮殿,簡直像極了他們的父親。
如今大梁國泰民安,國庫充盈,他身為皇帝,做一兩件事情竟然還要看他們的臉色,難道他做不得主,做什麼都是危害百姓嗎?更何況他二人在朝堂根基漸漸穩固,像寧王高謙玉,孫賦,蔣成業,蔣軼等人,都與他們有些交集,就連劉鈺之的下屬那個叫鄭衍的,偶爾也向著他們說一兩句話!
可他已經日益衰老,每每力不從心,再這樣下去,他可怎麼把控朝廷?蕭明庭出去也好,權利這種東西能拆一點是一點。
武帝坐在椅子上仔細琢磨了一陣子,小太監跑進來請安道:「皇上,太子給你請安來了。」
一聽到太子過來了,武帝冷笑一聲:「你告訴他,朕不見他!等他什麼時候反省好了,再說!」
小太監應下退了出去,武帝一拍大腿感嘆一句:「真是個混賬東西,最近這日子沒有一件順心的事!」
風吹動簾幔,整個大殿空曠寂靜,武帝摩挲著自己的膝蓋,悠悠地哼唱起一曲小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