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曲終漢水韻，幽幽一夢人
離西鑰宸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新娘子的神秘感絲毫未減。
西鑰宸出入任何場合從不帶女眷，也從不和世家小姐親近，身邊最常跟著的是他的心腹，名叫晉珄。加之他與曜歷國禹安王北宮重陵私交甚好，北宮重陵向來風評差又是個惹不起的主，時常可以看見兩人「膩味」在一起。就有人發揮大膽的想象力，覺得二人有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曖昧關係。
甚至有好事者妄言他不能人道……
這就過分了，面對這些蜚語流言，西鑰宸向來採取一個態度——無視
如今的西鑰宸就是個十足的生意人，志同道合的友人本就很多，想要巴結他的更是不計其數。
他大婚的消息一經放出便不脛而走，整個東陸都沸騰了，那些流言不攻自破，但新的劇情又開始佔據各大酒樓茶館說書人的半壁江山，鋪天蓋地，一時間全是他的逸事趣聞。
有人說宸公子在京都偶遇白衣仙女兒，女子才德兼備，溫婉賢淑，宸公子追求了好久，人家美人微微矜持了些，這一來二去便順勢羞答答地應了。
有人說京都有位官家小姐看上宸公子一表人才英明神武，一見傾心，向父母主動提出非他不嫁，宸公子終是被她的痴心感化。
有人說宸公子與一個賣唱女一夜雨露，並重諾娶她為妻，那女子怕污了他的名，死活不肯答應他，宸公子二話不說打包回府。
各種各樣的版本，越傳越邪乎，好似他們親眼所見。
西鑰宸任由外面的人胡亂揣測就是不表態，保密工作卻是一絕，好似一堵密不透風的牆，任誰也無法探知一二。總之，能嫁給西鑰宸，必定是德藝雙馨。
但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震驚整個東陸。不過，西鑰宸大婚的消息一傳出來，死死壓住了那件事的風頭，時隔一個多月，更是被人漸漸淡忘：
一月前，蒙寒門在京都據點安南武館一夜之間毀之殆盡，玉璃子顧琳琅屍骨無存，至今下落不明。天子腳下也會發生如此滅絕人性之事？就算是江湖恩怨，也太過目無王法了。身在京城的小百姓更是猶如驚弓之鳥，惴惴不安。
西鑰涵的顧園也忙碌起來，幾日來有裁衣的嬤嬤為她趕製禮服，請來的司儀教她大堂禮儀，兄長大婚，她定要出去見客的，無論她平日里有多麼懶散，也定不能丟了西鑰家的臉。
從早到晚，西鑰涵很少能落著休息，一沾枕頭就呼呼大睡。但這七天里，西鑰涵至始至終都沒有拜會這位未過門的嫂嫂。
她滿腦子都是楊梓留信上說的，三年之約……
三年前西鑰涵就不想對西鑰宸再偽裝下去了，只要西鑰宸肯說句實話，不惜任何代價，她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西鑰宸卻模仿楊梓字跡弄來一封假書信，投石問葯，三年之約！他興緻高漲，她怎能不奉陪到底？
西鑰涵與尋常家小姐相比，倒也沒什麼不同，閑來無事彈彈琴，下下棋，寫寫字，足不出戶，也不與人交涉。
且不說外人，就連衍羽山莊內也鮮有人見到她，即便三年前衍羽山莊重新開庄，她也不必瞞著身份，但她還是鮮少踏出顧院。
午後，陽光透過西邊的雲層傾瀉而下，照得人暖烘烘的，還有一日西鑰宸就要大婚了，西鑰涵好不容易閑暇下來，在庄內湖邊涼亭饒有興緻地撫琴。
涼亭建在湖邊，沒有提名立匾。來時要經過一道長廊，亭子那頭還有通往湖中央的九曲迴廊，湖中央又是一個亭子。
該亭三根柱子深入水中，每根柱子上都鐫刻著鳥獸，柱子支撐著小半亭身。
長廊後面種著一排紫藤蘿，藤干攀爬交錯，有一株齊齊繞著亭頂，盤桓著垂下，將亭子圍了個嚴嚴實實，飛檐吻獸，碧瓦飛甍掩在紫藤蘿成簇成團的葉下，已入深夏，花已凋零，留下一片郁濃的綠，別有一番滋味。
一老者恭敬走來，於長廊站定，聽完一曲才上前行禮。西鑰涵面對湖面，背對老者，從這個角度望去，九曲迴廊蜿蜒曲折，湖面在陽光下泛著金光，透過九曲迴廊的縫隙，零星可見幾株粉荷搖曳生姿，再往遠處眺望，便是一片朦朧，似是籠上輕薄的紗。
幾隻麻雀在附近飛來飛去，也不躲人，怕是覺得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罷！一曲《漢江韻》悠揚婉轉，沉浮跌宕，時而高揚如流水，時而低回比沉吟。曲畢，她轉身明眸善睞，顧盼生輝。
「衍生伯伯，您怎麼不叫我。」說著，轉眼又對附近站著的幾名侍女一副嗔怪的模樣，「你們也都沒瞧見嗎？」可眼裡的笑意表明她並未生氣。
衍生輕鞠一躬，俯首作揖，讚不絕口：「小姐的樂聲真是越發妙絕了，是我貪耳，這才沒打擾小姐，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事。」
西鑰涵給下人們遞了個眼色，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衍生作揖，笑道：「小姐，莊主大婚您定要出去見客的，您平時從未在那種場合露過面，到時別忘身邊多帶兩個丫鬟。」
西鑰涵眉眼彎彎，柔聲道：「還是衍生伯伯心細，可還有什麼要囑咐的？」
「莊主讓我來傳話，楊公子回來了。」衍生正色道。
西鑰涵眼裡閃過一絲異樣，「回來了…嗎？」不由勾起唇角，低笑一聲！
楊梓回來了，莫不是因為兄長大婚？還是因為京都那事？總不可能真是因為三年之約吧！西鑰涵瞥向別處，自顧自思忖著，心裡也沒底。
暑氣正勝，燥熱難耐，西鑰涵盯著手心醜陋的傷疤，大指指腹輕輕拂過，麻麻痒痒的，心裡也麻麻痒痒的，好想見到他，也不知他是瘦了還是胖了？他回來，怕是帶著恨的，她的神色忽而又暗淡下去。
與此同時，蘭桐緩步走來，恭敬道：「小姐，禮服已經送來，人已在園子里候著了。」
西鑰涵提起一口氣，輕嘆一聲：「回去吧！」
衍生拜別西鑰涵，先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