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當年往事(二)
「小言死了,怎麼可能……」葉蓮身形一晃出了甘泉宮,直奔咸陽城郊。
一路趕來,葉蓮心裡只有一個聲音——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要把小言找回來。
終於,葉蓮來到了咸陽城郊。
「城郊枯柳樹下……」葉蓮環顧四周,企圖找到證據,證明藎秋的話是假的。
然而,春末夏初,行人兩三,路邊高大枯瘦的柳樹,是那樣顯眼。
葉蓮身形一頓,搖搖晃晃地來到柳樹下——那有一堆黃土,碑上無字。
「為什麼……」葉蓮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路人不知其中原因,只當是誰家姑娘受了委屈,一時沒忍住便哭了起來。
「瞧這姑娘哭得這樣傷心,想必是遇上了負心漢。」路人搖頭嘆道:「唉,當真是世風日下啊。」
花落雪手中提著紙錢,猝不及防地看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葉蓮,心口猛地一揪,溫聲問道:「蓮兒,何事哭得這樣傷心?」
葉蓮克制著眼淚,抬眸看著他,「小言死了,你一開始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葉蓮素手一揚,染血絲帕直直砸在花落雪身上,而後無力地飄落在地。
「你都知道了?」花落雪微微一嘆,「此事,是我的錯。」
「錯的人是我!我就不該把她一個人扔在宮裡。」葉蓮低吼道:「我該帶她走的!」
花落雪默了默,「蓮兒,你冷靜一下。」
葉蓮冷哼一聲,倏地起身,「見鬼的冷靜留著說給鬼聽吧!」
花落雪道:「柳言的事,是太后告訴你的吧。」
葉蓮神色淡漠,「是又如何。」
花落雪問:「你可曾想過她這麼做的目的?」
「就算她要利用我又如何?至少她告訴了我真相。」葉蓮道:「我只需要知道真相,然後殺人報仇就夠了。」
花落雪扣住她的手腕,「殺人報仇固然容易,可殺人之後,你又該如何全身而退?」
葉蓮嗤笑一聲,「花落雪,你要明哲保身,我不怪你——可你若要攔我,便是與我為敵。」
「明哲保身……」花落雪神色一怔,眼底閃過一抹受傷之色,「原來在你心裡,我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葉蓮不答反問:「難道不是?」
「我知道了。你走吧。」花落雪緩緩鬆開她的手,「我不攔你。」
葉蓮眸光微垂,心頭有一瞬不忍,然而也只是一瞬。
她的聲音如同初春的微風,看似溫和可融冰霜,實則染上了殘雪的溫度,近乎冰冷,「今日一別,往後,也不必再見了。」
「好。」花落雪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聲音溫和儒雅,一如平常,聽不出半點波瀾,「我聽你的。」
微風撥亂他額前的碎發,碎發籠罩著他的眼眸,神情悲喜難辨。
葉蓮足尖一踮,絕決離去。
正午時分,盛金宮內熱浪逼人。
金妃半靠在貴妃椅上閉目養神,左右宮人拿著扇子,不徐不疾地扇著。
金妃睜開眼,神色慵懶閑適,「今天太陽真好——本宮的午膳備了嗎?」
「回娘娘,已經備好了。」長相老練的公公道:「娘娘現在要傳膳嗎?」
金妃擺擺手,「去。」
公公神色恭敬,「是。」
金妃抬手揉揉眉心,「不知怎的,這眼皮總是跳個不停。」
紫衣宮女聞言上前,拿捏著力道替金妃揉肩,「許是伏夏將至,娘娘才感到格外乏力。」
「嗯。」金妃點點頭,道:「本宮渴了,敏兒,沏茶。」
「是。」紫衣宮女走向殿內。
金妃靠回貴妃椅,繼續閉目養神。
忽然,風停了。熱氣撲面,金妃不悅道:「怎麼停了?繼續扇!」
「金屋避暑,團扇生風,金妃娘娘好雅興。」女子清冷悅耳的聲音響起。
金妃猛地睜開眼。
白衣女子面容清冷,左右宮人早已昏迷在地。
金妃蹙眉,「又是你。」
「當然是我。」葉蓮笑了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格外令人心悸,「金妃娘娘,葉蓮想跟你要個東西。」
金妃問:「什麼東西?」
「你的命!」葉蓮倏地抬手,長劍直指金妃眉心。
金妃臉色大變,「你要幹什麼?」
葉蓮不再多言,長劍一挽,直直斬向金妃。
「錚」的一聲,兩劍相撞,葉蓮被震得虎口發麻,長劍幾欲脫手。
葉蓮抬眸望去——是秦政。
秦政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冷聲斥道:「放肆。」
葉蓮眸光瞬息萬變,緩緩放下劍。
終是心頭怒火難平,葉蓮眸中腥紅越發濃烈,她漸漸握緊劍柄,抬手攻向秦政身後的金妃。
一招一式,殺意盡顯。
秦政長劍一橫,劍刃寒光乍起,兩人當即打了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從殿內打到了宮外。
「轟隆」一聲,驚雷劃過天際,風雲急速匯聚,天地忽暗。
電閃雷鳴之下,葉蓮負劍而立,與秦政兩兩對峙。
空中烏雲密布,悶雷滾滾。旁人只道是春夏交替,天有不測風雲。葉蓮卻知道,這是劍道神則的警示。
她身為劍靈,卻對主人刀劍相向大打出手,終是犯了劍則,觸怒天道。
秦政一步一步走向葉蓮,抬手拿過她手中的泰阿,「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傷人,視王法為何物?」
「金妃逼死柳言的時候你視而不見,我一動手你就跟我講王法?」葉蓮嘲諷一笑,「秦政,是不是在你眼中,所有身份低微的人,都命如草芥?」
「金妃是和親公主,她若出事,胡人必將大舉進犯。」秦政淡淡道。
葉蓮冷聲道:「金妃是和親公主又怎樣?秦鏡的死我沒忘,柳言的死,我更不會就此不了了之。」
秦政神色淡漠如常,「若能換得家國太平,莫說是他們,便是要拿孤的命換,也是值的。」
「為了家國太平,秦鏡就要慘死異鄉化骨歸國。為了家國太平,柳言就要冤死深宮不得昭雪。」葉蓮冷笑,「不停地妥協、不停地退讓、不停地求全,置公平道義於不顧,這樣屈辱的太平,要它何用!」
秦政道:「相比家國百姓,秦鏡、柳言,乃至你我,都太過微末。」
葉蓮冷聲問:「所以他們就註定要犧牲,所以他們就註定要受辱蒙冤?你,當真就問心無愧?」
「你終究是涉世未深……很多事情,並沒有看你上去的那麼簡單。」秦政微微一嘆,「金妃一旦出事,群臣勢必上奏追究,屆時,我又該如何護你?」
「護我?」葉蓮怒極反笑,「哈,若你有意護我,何故置我於死地、任我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