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絕處逢生

然而，相對於南門的勝局，西門卻是不容樂觀，甚至可以說驚險到了極點。

敵軍湧上城樓，弓弩沒有了用武之地，先前的優勢蕩然無存。此時雖有二百府衛、斥候應命加入了戰局。但從四架長梯源源不斷湧入的賊寇仍是讓單薄的守軍左支右拙，疲於應付。

龔都不知道南面的情勢，但見自己手下大批兵卒已然攀上城樓，心下大定，遠遠觀望。在他看來，只要沒有了勁弩的威脅，一萬對八百，毫無懸念，就算站在那裡讓守軍砍殺，也能把這區區數百人活活累死，一絲冷笑出現在了他那滿是橫肉的臉上。城下屍積如山的慘烈戰況似乎對他來說不過是奪下這座城池所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價。

凌羽此刻當然沒有龔都這般輕鬆，在第一個賊寇躍入女牆之時，他就已經毫不猶豫的抽出了長刀，率先將其砍翻在地，乾淨利落。刺目的鮮紅喚醒了他靈魂深處的嗜血本色，恍如回到了前世亡命天涯的世界。

凌羽無聲的身先士卒比任何慷慨陳詞都更能激發士氣，甄虎、洛方本就是刀頭舔血的行家，少主的果斷與冷酷使他們豪氣爆發，怒喝一聲：「殺！」八百血性漢子，握刀在手，拉開了殘酷的守城死戰的序幕。

在敵軍架穩長梯那一刻，凌羽就已經知道，此戰絕不輕鬆，他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正如所料，賊寇見到同伴攻上城樓，都是看到了希望，彷彿城池已是囊中之物，彷彿香噴噴的米飯已經為他們備好，瘋狂早已戰勝了理智，即便不斷有人被砍落城牆，但還是前赴後繼的攀梯而上。

凌羽是以一敵眾的行家，知道面對大量敵人保存體力的重要性，所以他並不硬拼，只是把犀利的招式發揮到極致，出手狠辣，刀刀致命。而甄虎、洛方和眾兄弟卻沒有這種覺悟，雙目赤紅的他們早已殺的興起，奮力劈砍，毫無保留。

然而，當兩丈寬的城樓上堆滿了賊兵的屍體時，局勢卻悄然轉變。守城軍在屍堆中站立不穩，緩緩向身後平地退縮，這就造成了新上城頭的敵軍居高臨下的局面。

如龔都所料，守城一方在砍倒了一撥又一撥賊寇之後，包括甄虎、洛方在內，大多弟兄都有些手臂酸麻，精疲力竭之感，加之大刀翻卷的翻卷，折斷的折斷，那殺之不絕的敵軍逐漸壓倒了守兵，更有不少兄弟倒在了血泊之中，焦慮的情緒第一次湧上了眾人的心頭。

而此時唯獨凌羽仍是遊刃有餘的支撐著局面，他手中利刃似是長了眼睛一般，專走要害，近身者無不是被其一刀斃命。從開戰伊始，在他手中被砍斷脖頸、刺透心臟、劃破肚腹者已有數十人。渾身散發的森冷殺氣首次讓這個年僅十二的少年使上蔡兒郎對其產生了強烈的敬畏之心，原來這個平日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少主亦有如此狠辣的一面。

凌羽亦是看到了己方的窘境，不得不聚氣暴喝：「洛方，點狼煙！兄弟們，給我頂住了！援軍片刻就到！」

此言猶如怒海明燈，頓時點亮了城軍的希望，他們知道援軍便是天中寨的新軍，十里的路程，全速奔行只需一刻鐘便能抵達。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尤其在絕境逢生之時，爆發出來的氣勢無可匹敵。此時還站立著的七百多弟兄皆被少主的神勇和滾滾的狼煙激發出了最後的熱血，怒吼聲中生生逼退了又一撥攻上城樓的敵軍，穩穩守在了垛口。

雖然重新掌握了主動，但凌羽心中卻比先前更為焦慮。其實他一開始就知道，憑藉自己的八百人根本無法抵擋龔都的衝擊。之所以遲遲不點狼煙，原因有二。其一，天中寨的兵卒根本不具備戰力，雖然有可能扭轉局面，但是苦心經營的新軍必然損傷無數，他輸不起。其二，守軍在未開戰之時精力充沛，氣勢旺盛，足可抵擋一時，加上地利優勢，先斬殺一、兩千敵軍難度不大，只有在弟兄們力窮之時，再拋出援軍振奮人心，可使部下新生氣勢。不過如此一來，守軍也成了強弩之末，不可持久。

正如他所慮，守軍強行激發的潛力隨著時間推移正一點一滴的流逝，城樓下還足有七千餘眾正悍不畏死的猛撲上來，焦慮、絕望、恐懼的情緒隱隱在城頭彌散，局勢危急千鈞一髮。

遠處龔都見城軍已隱有頹勢，本是興奮不已，卻見城上狼煙翻滾，守城兵士竟突然爆發。他心下狐疑，不知城中是在召喚何處援軍。但這並未打消他攻城的決心，要不了多久，城池便可拿下，那時自己據城而守，何懼援軍來圍。

然而他卻低估了守將的毅力，驚心動魄的一刻鐘在對方拚死堅守中逝去，自己的部下卻硬是被阻在了垛口，寸步不能推進。而最後一絲希望也被隨後城北傳來的滾滾馬蹄聲和漫天飛舞的沙塵破滅。

援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