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殘酷過往
所謂祁府,牌匾被拆,早已荒廢,府內雜草叢生,儘是被人踐踏之後的斷垣頹壁,滿目瘡痍。
在距祁府還有一段路程之時,喻徽傾便下了馬車。
「殿下,被抄的官員府邸在未重新整修充作其他用途之前,是不允許隨意出入的。」襲煙待看見這片廢墟才反應過來這裡原本是罪臣之所,他頓時明白喻徽傾為什麼要來這裡,多半是為了車上的美人,只是,即使是殿下,來這裡也是會受人非議的。
喻徽傾輕笑,她伸出手去扶祁絮輕,不甚在意,「無事。」
反倒是祁絮輕聽了襲煙的話,有些遲疑,他彎腰正要出馬車,卻又頓住,「殿下...」
「大不了被太女一黨攻擊,也不是什麼大事。絮輕美人,下來吧。」喻徽傾眸光灼灼,仍是保持著伸手的姿勢,笑意溫柔。
祁絮輕注視著纖弱少女自信明亮的笑靨,將手輕輕搭了上去。
「殿下可知,祁府為何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兩個容貌皆是出眾的人兒相伴而行,走在本是花園的青石小道上,雖是荒廢,花木卻仍是自由生長,數樹深紅淺黃,曲折小路鋪滿了飄忽紅葉,秋色濃郁。
「我不知。」喻徽傾封府出宮不過是最近的事,她在宮裡並不經常出門,也未曾聽宮人議論過這些,而看這荒敗的祁府,似乎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我的母親貪污行賄,濫殺了很多百姓,她一朝被揭發檢舉,陛下下令抄家,女子充為苦丁,男子充作奴僕,發為...」祁絮輕淡淡地說出這祁府之中早已被世人淡忘了的罪行,他驚艷絕倫的清俊容貌上仍是柔和不改,彷彿說的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絮輕美人。」喻徽傾打斷了他,她眸色有些深沉,唇邊仍有一抹閑適的笑意,「有件事,一直想對你說來著,尚弄樂的主人,現在是我。」
「尚弄樂?」祁絮輕認真聽著,他微微睜大眼睛,有些驚訝。
「之前逮到了一個殺手,機緣巧合之下,我就收了尚弄樂。」
祁絮輕看這少女雲淡風輕地說著,心底潛藏的滯悶悄悄地散去,眼裡只留下喻徽傾的身影,「那我應該恭喜殿下嗎?」
喻徽傾露出幾分狡黠的神色,她眨也不眨地盯住祁絮輕,「恭喜算不上,因為我要把尚弄樂贈予絮輕美人。」
「給我?」祁絮輕愣住,他知道喻徽傾並不是在說笑,而是認真的。
「我並不了解絮輕美人你的過去,你肯對我說,我很高興。」喻徽傾輕踮腳尖,踩在紅葉之上,整個人旋身繞到祁絮輕前面,眉眼之間有著真切的歡喜,「只是,若你不開心,可以不用說的。」
祁絮輕眸光顫動,袖口下手指攥緊,好像回到了在一切傾倒之前的場景。
他的母親在朝中人脈不少,那晚得知被彈劾揭發了種種罪行,半夜遣人把他從房內拖出來。
他至今都記得那時母親大人冰冷刻骨的無情眼神。
「絮輕,母親對不住你,但是只有你或許可以救我,救我們一家人。」
「母親?」祁絮輕從睡夢之中被驚醒,他身著單衣,髮絲散亂,仍是容色驚人,暗夜之中他內心十分慌亂,預感到將會有大事發生,卻怎麼也想不到,母親命人把他雙手綁住,帶上馬車。
馬車靜悄悄行駛一路,到了一個地方,他掙扎著從馬車裡坐起,從車窗外看到三個字,尚弄樂。
他的母親煞費苦心把他帶到這裡,只為將他送給一個人。
那日,太女正在尚弄樂里快活。
他縱然足不出戶,尚且知道這有名的尚弄樂是什麼地方!他不敢置信,母親為了掩蓋她犯下的罪行,要把他推進看不見光的可怕深淵,他不願意!他不想被人玩弄!
他從不曾乞求什麼,不求富貴權利,不求嫁得良人,只求一家平安。
可是現在,他要被至親的人拿去換得平安?
可笑!可笑!可笑!
他絕不會任人宰割,哪怕是他的親人!
夜晚的尚弄樂仍是燈火通明,濃情熏香徹夜不息,不時傳來壓抑的嬌聲慢語,令他作嘔,他被兩個人看著待在一間香氣沖鼻的房間里,母親大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去叩響隔壁太女大人的房門,好言諂媚地請求見一見太女大人。
「殿下,臣有絕色美人相贈。」
「滾!誰讓你來打斷本殿的好事!」
「殿下...」
後面說了什麼,祁絮輕已經聽不見了,他只感到全身發涼,如陷冰窟,他沒有留下屈辱的一滴淚水,只是在那兩人打呵欠之時猛地撞開房門,跌跌撞撞地在這樓層極為複雜的尚弄樂里逃竄,快跑!快跑!快跑!
不可以再被抓住!
「啊,人跑了,快追!」
「弄丟了小心你我的小命!」
不不不!
他隱約記得一點這尚弄樂的走向,拚命逃跑,等拐過轉角,跟在後面的兩人追上來卻發現人不見了!
他闖進了另一個房間,一個沒有什麼聲色動靜的房間,正是栗管事的房間。
栗率沒有入睡,他坐在桌前核對著賬目,一時被驚動,起身便發現一個衣著單薄被捆住雙手的人跌在他房裡,拚命想要爬起來,驚惶地轉臉,絕色容貌滿是晦暗的恐懼絕望,栗率瞬間便有了決定,他反射性地衝到門前,悄而無聲合上門,插上門閂,扶起來人直接藏進了暗室之內。
不過須臾的工夫,門外便閃過兩道匆匆身影。
緊接著,太女憤怒的吼聲響徹這一層,「你帶來的人呢?!你敢欺騙本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