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喻姓覓皇
苦澀藥味濃重的客室里,有身形纖弱的少女緩步走至床榻邊,凝視著榻上已洗去一身青黑血跡,現下全身被層層紗布包裹著的來歷不明之人。
據徽衛上報的消息是,這個人姓氏不詳,來歷不詳,獨自一人,身上值錢的東西不過他握著的那一把長劍。
喻徽傾靜默端詳了一會這個沉睡著一動不動的人,傾身拿起放在榻側的劍,她白嫩柔軟的指腹在劍身上緩緩滑動,恍然間窗外有斜射進來的光在劍身上一掠而過,隱約浮現出一道極其微淺的圖案,她不由一怔,只覺得這圖案莫名眼熟。
好痛,像有火燒,每一寸骨髓彷彿有熔漿在滾,他不由發出一聲悶哼,想要抬起手臂卻無力地動彈不得。
他的眼前有數幕血腥的畫面浮現,一種悲忿的無力感漫上全身,逃避追殺之時的強烈恐懼還滯留在心底,下一瞬,畫面轉換,一座恢弘瑰麗的王府建築清晰顯現,內里景色宜人安逸,湖邊有一位尊貴絕美的少女在閑適飲茶…
惶惑的心境略有平復,他艱難地微微睜開雙眼,卻望進一雙明亮眸子里,恍恍惚惚間,心底晦暗的情緒莫名如潮褪去,他目光愣愣地看著這少女。
「終於醒了。」喻徽傾眸色深沉,暗暗讓人心驚。
層層紗布纏繞的人忽然瞪大眼睛,竭力發出嘶啞的聲音,「你…」要幹什麼?
喻徽傾湊上前去,想要聽清楚這個人聲音微弱的話語,卻也沒聽清,她便餵了一勺水給這無法動彈的重傷之人。
感覺微微乾裂的唇被滋潤,他眼裡的慌亂也被沖淡了些。
「你的名字。」
他轉了轉眼珠,神情莫名頹廢,彷彿被觸碰到了難以言喻的傷口,再開口時聲音總算能聽,「沒有名字,沒有…姓。」
喻徽傾眯了眯眼,沒有名字,也沒有姓?
「你被人追殺?」
強烈的恐懼與憎恨從他眼中湧現,「是。我被許多人,一路追殺。」
喻徽傾俯下身子,語氣輕柔帶著蠱惑意味,「為什麼?」
「因為,我沒必要活著,也不能活著。」他的神情僵硬不動,眼眶酸澀,只聽見少女繼續問道:「你的親人呢?」
「只我一個人。」
喻徽傾微微愣住,她站起身來,內里的黑色武士服華麗尊貴,外罩金線綉編而成的銀色錦袍,身子纖弱卻是煥然天成的尊貴氣場,她輕輕默念道,「一個人。」
「殿下怎麼到這兒來了?讓屬下為殿下束髮吧。」鏡朱終於在這側廳的客室找見喻徽傾的身影,忙匆匆進來行禮,他抬眼就看到喻徽傾散著的長長青絲,不由開口說道,在他之後又跟進來一堆隨從。
「束著挺不舒服的,過會再說。」喻徽傾視線仍盯著躺著不動的人,卻也不避退眾人。
室內只聞片刻的寂靜,一眾侍從突然聽到徽王殿下開口說道:「本王為你賜名如何?只要你願意成為本王的人,更何況,本王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難道不該回報本王?」
她確是救了他,可是…
「我來抵擋想殺你的人,換言之,本王願意負責你的性命安全,只要你成為我的人。」
「…好。」少女緩慢又篤定的每一字落在他耳里,仿若一根求之不得的救命稻草,不過一念之間,他心底涌生出無限的求生期冀,他聽見自己說道。
「那麼你就叫覓皇,喻覓皇,如何?」少女黑亮的瞳仁里有星星點點的璀璨流動。
震驚的抽氣聲在室內傳開,侍從們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
鏡朱聞言,驚愕地率先開口道:「殿下,姓氏不可以。」
「姓氏而已,況且本王的人要有顯而易見的標記才行。」喻徽傾笑意盈盈,這才揮手讓眾人退下。
喻覓皇?喻覓皇,喻,覓,皇……
喻覓皇仿若魔怔一般,不停在心底默念這三個字,他突然一陣咳喘,牽動渾身的傷口即使劇痛難忍,也沒有哼一聲,他的雙目牢牢捕捉著喻徽傾的身影。
這位徽王,完全不同於傳言中的陰沉不定,手段狠辣,反倒澄明尊貴,閑適自在,從她的眼裡看不出一絲狠厲與嗜殺。
喻覓皇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他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擅闖王府的人,身為位高權重的徽王殿下,難道對待擅闖的外來之人如此沒有戒心?他究竟哪裡值得她來相救,賜名,甚至冠以皇姓,允諾護他性命?
「想救你便救,更何況,本王有這個能力。」
「我需要…做什麼?」
喻徽傾挑眉,眸中透出莫測笑意,「給我暖床?」
她瞥見喻覓皇強自鎮定仍神色羞窘慌亂,立即戲謔地笑出聲,「我要你保護我。」
他來保護她?!
喻覓皇懷疑他是不是聽錯了,下一瞬一張絕美面容直直靠近,喻徽傾注視著他的雙眼,神色極其認真,「你要變得越來越強,直到足以保護我,這是約定。另外通知你,你的劍被沒收。」
「什麼!」喻覓皇正失神,愕然聽到後面一句,反射性就要起身,卻沒能動彈分毫。
「傷口剛剛包紮完,你不想要你的這條小命,嗯?」
喻覓皇目光複雜,但還是固執說道:「那是我唯一的…」
「放心,我幫你收著。」喻徽傾點了點劍刃。
喻覓皇終於安靜下來,只睜著一雙眼睛,眼珠轉來轉去。
「我會拿其他的劍給你,好好養傷。」
喻徽傾步履無聲,徑直離開這間客室,本屬於喻覓皇的劍嚴嚴實實地被藏在她的錦袍下不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