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處心積慮
()旻元驚疑地站住了腳步,背對著鳳座,側頭用眼光餘光警戒地注意著皇太后的一言一行。
皇太後接過萬姑姑遞來的茶盞,一邊悠然自得地用青瓷杯蓋撥著成朵飽滿的洛神花葉,緩緩道:「皇帝可知哀家何以會染病?方御醫診脈時說,哀家的雖是小恙,卻是因著勞累多思,心神難安所致。朝中的事,有姚中堂相輔,倒亦尚能應付,只一事,哀家是無論如何也難放下心來。」啜了一口花茶,方繼續說道,「先皇在時,便曾向哀家提及,平遠將軍蔣叢其人,雖用兵神勇,卻居功自傲,心胸狹窄,前次西定國一戰,本便是姚中堂另派鎮西將軍前往援兵,方得大獲全勝,他偏妄自攬功,不僅於朝堂上以功臣自居,更向天下散播謠言,指朝廷言而無信,也罷。這陵州本是吾朝屯集兵力之處,他竟於此處興兵,欲自封為王!朝廷並非不能出兵討伐,只是如此一來,未免致令生靈塗炭,禍及百姓。哀家與幾位朝臣商討平息此事萬全之策,最為妥當的法子,便是皇帝降一道賜婚旨意,將瑤章許配給平遠將軍,招其為駙馬都尉,亦可算為朝廷對他的最大安撫,皇帝,你覺著如何?」
旻元始料未及地怔住了,道:「把瑤章賜婚於蔣叢?」
皇太后的輕笑聲中是淡淡的冰冷:「想來,瑤章如今年近雙十,合該為她好生安排一宗合適的婚事才是。皇帝,事不宜遲,只等你一道聖旨。」
旻元臉色一沉,道:「母后,瑤章的意願如何?」
皇太后低頭看著杯中絳紅瑩澈的茶水,當中隱隱地倒影著自己暗含冷嘲的面容:「從來只有問事情於何處有利,某一個人的意願如何,是微不足道的。」
旻元想起適才於殿外榮德音滿帶無助的雙目,遂轉過身直視著皇太后,堅定道:「如若瑤章不願下嫁,兒臣便絕不能下這一道旨。」
殿中清和寧心的沉香淡霧繚繞如夢如幻,許是宮女再添加了一點份量,香氣愈加濃重,自皇太后的紫金瑞獸雕漆鳳椅四周向殿中瀰漫開來,氤氳成了一股揮之不散的氣息,如是這殿內的一重陰影,沉沉地將人籠罩其中。
皇太后卻出其不意地笑了,道:「皇帝,哀家太了解你了。」笑意益顯嘲諷,「哀家知你與瑤章兄妹情深,自是不舍心愛的皇妹下嫁一介莽夫,只是,哀家更知道,皇帝心目中有了更為愛重之人,或許,反倒不必再為瑤章之事為難了。」
旻元心頭不安的感覺越發深重:「母後言下之意到底為何?」
皇太后語調隨意,似是在言及一席普通不過的家常話:「哀家並非不知皇帝是如何為心愛的女子費心打點周全,使其堂而皇之地進得宮來,安享高位妃嬪之尊榮,事實上,宮內的人所言所說,哀家並不在乎。哀家在乎的,從來只是皇帝一人而已,只要皇帝喜歡,哀家便喜歡。樊氏這女子,確是比宮裡的人有那麼一點不一樣,哀家想,如若瑤章不願下嫁,那麼,倒可將這樊氏賜予蔣叢,想必,比以欺君之罪賜其死罪會更為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