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善兵
今曹操善能用兵,賢俊多歸,其勢必先取袁紹,然後移兵向江東,恐將軍不能御;莫若
舉荊州以附操,操必重待將軍矣。」表曰:「汝且去許都,觀其動靜,再作商議。」嵩曰:
「君臣各有定分。嵩今事將軍,雖赴湯蹈火,一唯所命。將軍若能上順天子,下從曹公,使
嵩可也;如持疑未定,嵩到京師,天子賜嵩一官,則嵩為天子之臣,不復為將軍死矣。」表
曰:「汝且先往觀之。吾別有主意。」
嵩辭表,到許都見操。操遂拜嵩為侍中,領零陵太守。荀彧曰:「韓嵩來觀動靜,未有
微功,重加此職,禰衡又無音耗,丞相遣而不問,何也?」操曰:「禰衡辱吾太甚,故借劉
表手殺之,何必再問?」遂遣韓嵩回荊州說劉表。
嵩回見表,稱頌朝廷盛德,勸表遣子入侍,表大怒曰:「汝懷二心耶!」欲斬之。嵩大
叫曰:「將軍負嵩,焉不負將軍!」蒯良曰:「嵩未去之前,先有此言矣。」劉表遂赦之。
人報黃祖斬了禰衡,表問其故,對曰:「黃祖與禰衡共飲,皆醉。祖問衡曰:『君在許
都有何人物?』衡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除此二人,別無人物。』祖曰:『似我
何如?』衡曰:『汝似廟中之神,雖受祭祀,恨無靈驗!』祖大怒曰:「汝以我為土木偶人
耶!』遂斬之。衡至死罵不絕口,」劉表聞衡死,亦嗟呀不已,令葬於鸚鵡洲邊。後人有詩
嘆曰:「黃祖才非長者儔,禰衡珠碎此江頭。今來鸚鵡洲邊過,惟有無情碧水流。」卻說曹
操知禰衡受害,笑曰:「腐儒舌劍,反自殺矣!」因不見劉表來降,便欲興兵問罪。荀彧諫
曰:「袁紹未平,劉備未滅,而欲用兵江漢,是猶舍心腹而順手足也。可先滅袁紹,后滅劉
備,江漢可一掃而平矣。」操從之。
且說董承自劉玄德去后,日夜與王子服等商議,無計可施。建安五年,元旦朝賀,見曹
操驕橫愈甚,感憤成疾。帝知國舅染病,令隨朝太醫前去醫治。此醫乃洛陽人,姓吉,名
太,字稱平,人皆呼為吉平,當時名醫也。平到董承府用藥調治,旦夕不離;常見董承長吁
短嘆,不敢動問。玄德請徐庶飲酒,庶曰:「今聞老母被囚,雖金波玉液不能下咽矣。」玄德曰:「備聞
公將去,如失左右手,雖龍肝鳳髓,亦不甘味。」二人相對而泣,坐以待旦。諸將已於郭外
安排筵席餞行。玄德與徐庶並馬出城,至長亭,下馬相辭。玄德舉杯謂徐庶曰:「備分淺緣
薄,不能與先生相聚。望先生善事新主,以成功名。」庶泣曰:「某才微智淺,深荷使君重
用。今不幸半途而別,實為老母故也。縱使曹操相逼,庶亦終身不設一謀。」玄德曰:「先
生既去,劉備亦將遠遁山林矣。」庶曰:「某所以與使君共圖王霸之業者,恃此方寸耳;今
以老母之故,方寸亂矣,縱使在此,無益於事。使君宜別求高賢輔佐,共圖大業,何便灰心
如此?」玄德曰:「天下高賢,無有出先生右者。」庶曰:「某樗櫟庸材,何敢當此重
譽。」臨別,又顧謂諸將曰:「願諸公善事使君,以圖名垂竹帛,功標青史,切勿效庶之無
始終也。」諸將無不傷感。玄德不忍相離,送了一程,又送一程。庶辭曰:「不勞使君遠
送,庶就此告別。」玄德就馬上執庶之手曰:「先生此去,天各一方,未知相會卻在何
日!」說罷,淚如雨下。庶亦涕泣而別。玄德立馬於林畔,看徐庶乘馬與從者匆匆而去。玄
德哭曰:「元直去矣!吾將奈何?」凝淚而望,卻被一樹林隔斷。玄德以鞭指曰:「吾欲盡
伐此處樹木。」眾問何故。玄德曰:「因阻吾望徐元直之目也。」
正望間,忽見徐庶拍馬而回。玄德曰:「元直復回,莫非無去意乎?」遂欣然拍馬向前
迎問曰:「先生此回,必有主意。」庶勒馬謂玄德曰:「某因心緒如麻,忘卻一語:此間有
一奇士,只在襄陽城外二十里隆中。使君何不求之?」玄德曰:「敢煩元直為備請來相
見。」庶曰:「此人不可屈致,使君可親往求之。若得此人,無異周得呂望、漢得張良
也。」玄德曰:「此人比先生才德何如?」庶曰:「以某比之,譬猶駑馬並麒麟、寒鴉配鸞
鳳耳。此人每嘗自比管仲,樂毅;以吾觀之,管、樂殆不及此人。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蓋
天下一人也!」玄德喜曰:「願聞此人姓名。」庶曰:「此人乃琅琊陽都人,覆姓諸葛,名
亮,字孔明,乃漢司隸校尉諸葛豐之後。其父名珪,字子貢,為泰山郡丞,早卒;亮從其叔
玄。玄與荊州劉景升有舊,因往依之,遂家於襄陽。后玄卒,亮與弟諸葛均躬耕於南陽。嘗
好為《梁父吟》。所居之地有一岡,名卧龍岡,因自號為卧龍先生。此人乃絕代奇才,使君
急宜枉駕見之。若此人肯相輔佐,何愁天下不定乎!」玄德曰:「昔水鏡先生曾為備言:
『伏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天下。』今所云莫非即伏龍、鳳雛乎?」庶曰:「鳳雛乃襄
陽龐統也。伏龍正是諸葛孔明。」玄德踴躍曰:「今日方知伏龍、鳳雛之語。何期大賢只在
目前!非先生言,備有眼如盲也!」後人有贊徐庶走馬薦諸葛詩曰:「痛恨高賢不再逢,臨
岐泣別兩情濃。片言卻似春雷震,能使南陽起卧龍。」徐庶薦了孔明,再別玄德,策馬而
去。玄德聞徐庶之語,方悟司馬德操之言,似醉方醒,如夢初覺。引眾將回至新野,便具厚
幣,同關、張前去南陽請孔明。
且說徐庶既別玄德,感其留戀之情,恐孔明不肯出山輔之,遂乘馬直至卧龍岡下,入草
廬見孔明。孔明問其來意。庶曰:「庶本欲事劉豫州,奈老母為曹操所囚,馳書來召,只得
舍之而往。臨行時,將公薦與玄德。玄德即日將來奉謁,望公勿推阻,即展平生之大才以輔
之,幸甚!」孔明聞言作色曰:「君以我為享祭之犧牲乎!」說罷,拂袖而入。庶羞慚而
退,上馬趲程,赴許昌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