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起鬨
林磊聽得母親提及正事,心臟立時跳動加速,心中也在祈禱事情順利。
王乾心道原來如此。
他很清楚現在的工作不容易找,尤其是那種輕鬆寫意的工作,非得請客送禮不可,顯而易見,王家是花不起那種錢的,雖則王家的情況著實令人同情,不過同情歸同情,要自己花錢幫林磊找工作,一來這種事花錢也不一定辦的成,二來根本犯不著,根本不可能的。
王乾凝神盤算了一會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嫂子,您既然開了口,我一定儘力幫忙,我聽說石頭的成績很好,就這樣不讀書了,怪可惜的,不過,石頭還沒滿十八歲,一無文憑,又無特長,這忙幫不幫的成,還很難說啊!」
劉靜文亦非愚納之人,豈又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不過這也絲毫怨不得別人,人家說的也是實情,要怨,只能怨自己的命苦,孩子的命苦罷了「石頭今年快滿十八歲了,這孩子吃慣了苦,工作辛苦一點倒無所謂——」
王乾的兒子王治傑看完了自己喜歡看的足球節目,覺得挺無聊,實在坐不住了的插口說道「爸,我踢足球去了。」
「去吧,去吧,記得早些回來」別人家的孩子這麼懂事,而自己的卻只知道成天玩耍,書讀的一塌糊塗。
王乾苦笑著說道「嫂子,您別見怪,這孩子不懂事,太沒禮貌了。」
王治傑做了個鬼臉后以最快的速度穿上球鞋,提著足球出去了。
王乾打發走兒子後繼續說道「嫂子,您知道我是做建材生意的,認識的基本上是一些建築商,如果您不嫌做這行辛苦,我現在就打電話找人聯繫。」
劉靜文望著林磊說道「沒關係的。」
王乾拿起話筒撥了個號碼等電話通了后說道「喂,唐老闆嗎?你好,我是王乾,跟你說個事,我有個俵侄從鄉下來找上了我,想托我給他找個工作,你那邊還要不要人——十七歲——哦,謝謝你了。」
收了線,王乾放下話筒說道「嫂子,人家答是答應了,不過有一個月的試用期,一百元錢一個月,試用期過後,每月的工資漲到三百元,包吃住,無假期,這個唐老闆目前在南國大學蓋宿舍樓,您看成不成?」
劉靜文深情的望著林磊好半晌沒說話。
她從林磊毅然的眼神中讀出了他的決定,辛酸的感受湧上心頭,十七年了,他們母子一直相依為命,林磊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邊,而明天,林磊就要為了這個家去承受力在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責任,難以割捨的親情以及痛狠自己無能為力的愧疚感交織在一起,使她不知說什麼好。
林磊也在望著母親。母親雖然沒有說話,但她那慈愛的眼神分明在訴說著面對殘酷現實的無奈和擔憂,媽媽,我要替你分擔,我已經長大了,我能夠替你分擔這一份養家糊口的責任,我好高興啊!
此刻,王乾也感受到這對母子間無言而真摯的情感交流不忍打擾,也一時無話。
「王叔叔,謝謝您了,我願意去」乖巧的林磊見場面冷了下來,生怕王乾誤會自己嫌這份工作辛苦,靈機一觸的說道「能不能請您向唐老闆求求情,我想預支頭兩個月的工資。」
王乾頓感為難的說道「石頭,我知道你很勤快,試用期肯定能通過,只是人家唐老闆不是很了解你」或許是被他們母子間的真情感動了吧,王乾衝口而出的說道「這樣吧,你們先在我這裡拿四百元應應急,等你發了工資再還我吧。」
劉靜文自然明白王乾的為人,知道他現在雖一時衝動借錢給自己,恐怕事後會有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的,連忙首手頻搖的道「不用了,胡老闆,石頭已經夠麻煩你了,再說,你大金路那邊還在搞裝修,也等錢用。」
「嫂子,您這是瞧不起我了,我既然說了,就要做到,對你們孤兒寡母出爾反爾,我還算男人嗎?這錢您拿著,石頭,唐老闆的工地在南國大學,到那一問就會有人告訴你,很容易找的,哦,我明天還有生意上的事要找他,我會順便說說你的事,看看能不能免了這頭一個月的試用期。」
免去第一個月的試用期,意味著工資不是一百而是三百,王乾暗忖以自己和唐老闆的交情確能辦到,只是這樣等於從人家口袋裡掏去兩百元錢「嘿,今天我這是怎麼了,幸虧沒有把話說死」
心裡想著,王乾嘴裡又加上一句「成不成,還得由人家唐老闆決定。」
「王叔叔,您給我們的幫助已經夠多的了,人家有人家的規矩,試用期期既然定下來了,就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林磊不想還沒上班就跟老闆討價還價,免得有人說閑話,因而婉轉的拒絕了王乾。
見林磊乖巧懂事,尤其是在這樣的困境下還能設身處地的為人著想,遇利不貪,這份節操實屬難得,令王乾不禁動了惜才之心。
他閉上眼睛仔細考慮后說道「就依你,你先到唐老闆那裡做做看吧,工地上確實是辛苦了一點,等我在大金路的房子收拾完了,我還準備租兩間門面把生意做大些,到時你可以到我店裡來。」他還怕定不下來,又轉向劉靜文說道「嫂子,您看怎樣?工資方面我是不會虧他的。」
劉靜文手裡拿著王乾給她的四百元錢,心想這真是雪中送炭啊!家裡最後一張百元大鈔用來買水果已經花去了十幾元,剩下的八十幾元本來要撐到自己找到工作為止,現在有了這四百元,捱到孩子開學還應有剩餘,何況在這其間自己總要找點事做,到孩子開學時,終於可以從從容容的交學費了。
剛剛鬆了口氣,就聽得王乾問她,忙道「好啊!胡老闆,真是太感謝你了。」
從胡家回來,林磊有點擔心的說道「媽,試用期的事,我不該自作主張——」
「孩子長大了」劉靜文柔聲對林磊說道「石頭,你做的對,媽從小就告訴你,我們窮是窮,但要有骨氣,二百元錢對我們家來說的確是一個大數目,但拿人家的錢要拿的在理,你長大了,遇事能有自己的主見,媽感到很放心,今後如果你有能力,一定要記得報答人家,媽帶著你們兩個孩子能捱到今天,就是因為有很多人在不同程度上給予了我們這樣或那樣的幫助,象王叔叔,今天不但幫你找工作,還借錢給我們;還有劉老師,在你讀書時幫你減免學費,你要退學了,記得到劉老師那裡說聲對不起,他對你的期望很高啊!」
「是,我現在就去」在林磊的記憶中,父親的印象只是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一直是母親扶養著他們兩兄弟長大,母親一直是他力量的支柱、智慧的源泉,到明天,他就要告別母親,獨自去一個陌生的環境,在那裡,他聽不到母親柔和悅耳的聲音,見不到母親忙碌的身影,一剎那間,他對眼前這個溫暖而簡陋的家感到眷戀不舍,畢竟這裡是他十七年來熟悉而溫馨的家啊!
今年濱河市的降水特別豐富,使得把市區一分為二的伏龍河水位暴漲,短短的幾天,河水就已經越過了警戒水位。
當林磊來到南國大學建築工地時,唐朝暉正在詛咒一連三天的豪雨迫得他的工地也停了三天工。
見林磊來找,勉強記起是王乾介紹來的,在打量了一下略嫌單瘦的林磊后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唐老闆,我叫林磊」林磊恭敬的回答。
「這裡的規矩胡老闆大概已經跟你講了,我就不再重複」心情大壞的唐朝暉懶得羅索,說完提高聲音喊道「龔志躍,你過來一下。」
「這個人先放你這邊」唐朝暉對走過來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精壯漢子說道「等會耳帶他到舒姨那裡領工具和安全帽。」
「是」龔志躍拍了拍林磊的肩膀道「小子,你跟我來。」
「龔師傅,我叫林磊」林磊邊行邊看,發現這是一間用竹板臨時搭建的簡陋工棚,棚內橫七豎八的拉著幾跟涼掛著衣服的鐵絲,地上堆砌了一排大約米許高的磚塊,磚塊上面鋪上竹板、草席,估計是用來睡覺、休息的「床」。
這時「床」上正有幾個人圍在一起,各人手裡捏著一疊撲克牌,看來是激戰猶酣。
林磊注意到這個叫龔志躍的人手裡也揣著一疊撲克牌。
龔志躍帶林磊走就「床」邊把手裡的撲克牌一扔道「我不玩了,老闆叫我帶這小子去領工具。」
「不行」一個嘴裡叼著香煙的小夥子連忙按住龔志躍丟下的撲克牌說道「龔頭,你別輸了就想跑,你不玩可以,但你的欠帳怎麼算?」
「玩就玩,誰怕誰呀?不過,這局不算」眼見跑不掉,龔志躍知道自己的牌面不爭氣,存心賴掉這局的一手把牌攪亂,一手指著林磊對面看牌的人說道「劉洋,你帶這小子到舒姨那裡。」
工棚里總共七個人,四個人打牌走不開,還有一個是老闆,大雨天的,總不能讓老闆親自去吧?
劉洋只好走到牆角拿了件雨衣披上對林磊說道「你跟我來。」
兩人出了工棚便往南國大學操場走去。
劉洋一邊抹去臉上的雨水,一邊說「舒姨可是我們的財神爺,到領工資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對了,你叫林磊吧?」
從劉洋開口說話,林磊就發現他的語音帶著濃濃的北方口音,怕他聽不懂本地方言,林磊就用普通話回答說「是的,三橫王,石頭的石。」
「石頭的石啊!以後就叫你石頭吧。」雨下的很大,林磊帶的雨傘起不了什麼作用,等兩人來到操場邊時,林磊的全身上下除了頭髮外便沒一處是乾的。
劉洋指著操場邊的一個工棚說道「舒姨就在那裡,我們進去吧。」
這個工棚要大些,裡面的人也多些,劉洋帶著林磊進來后,,徑直走到一個和林磊母親年齡差不多的大嬸面前,說道「舒姨,這是石頭,新來的,唐老闆吩咐我帶他來領工具。」
「喲,還是個孩子呀!快把濕衣服脫了,你多大了?」舒姨本名叫舒紅梅,由於她跟唐老闆做事的時間長,很得唐老闆器重,再加上她與工人們的關係處理得很融洽,大夥尊敬她的為人而尊稱她舒姨,時間長了,本名倒很少有人叫了。
「舒姨啊,您人人家的年紀,是不是想把女兒嫁給他?」這時有人高聲起鬨。
「去你的,我女兒還在讀書呢。張劍,你是不是暗戀我女兒?想都別想,嗯,叫聲娘我也許會考慮讓我女兒做你乾妹妹,你不叫的話,我可要扣你工資喲!」
「叫啊,叫啊!」旁邊的人也跟著起鬨。
不理張劍滿臉通紅的尷尬情景,舒姨利索的把工具遞給劉洋,又見兩人拿了工具就走忙道「劉洋,站住,外面這麼大的雨,歇歇再走吧。對了,剛才有個姓胡的老找唐老闆,記得跟他說一聲。」
「好的」劉洋見林磊很拘束,遂體貼的拉他坐下來閑聊道「你一定很奇怪這裡搭了兩個工棚吧?聽質監員說南國大學的宿舍樓本來是要建在我們呆的工棚那邊,後來地質局的人來勘測后說不行,那邊地底下有一條暗河,承受不了高層建築的的,把樓房建低一點吧,規劃局又不批,說是市裡有規劃,大金路沿線的新建建築都必須是十層以上,沒辦法,只好拆了靠近我們工棚的那棟六層的教學樓后建一個操場,再在原來的操場上建一棟十二層高的教學樓。」
「這不是在浪費錢財嘛?」林磊一時沒想通問。
「這不是浪費」其實劉洋也一樣問了那個質監員,這時聽林磊問他,便得意的操著他那濃重的北方口音把當時那個質監員的話重複了一遍「那棟六層的教學樓是二十年代初期的建築,本身就很破舊,沒有一點建築美感,放在那裡一是有礙市容校貌,二是由於地底暗河成年累月的沖刷,它的地基已經很不牢固了,萬丈高樓平地起,樓房的地基不穩,就證明這棟樓房已經元氣大傷,來日無多了,何況,還要在它的旁邊加蓋一棟十二層的宿舍樓,到時候恐怕兩棟大樓都會同時倒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