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邁進院子，這胖得像頭豬一樣的掌柜，收起自己的腳步聲，生怕這一絲絲輕觸聲打擾了老爺的清夢，這一幕幕在黃昊看來有些滑稽，客隨主便既然是人家的地兒，就得依著人家的規矩來，若是惹惱了那風雪裘自己那五十多兩銀子可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清涼小院外一陣帶著炙烤萬物的熱風襲來，院外的人心生厭惡，差點沒跳腳罵娘，一年四季，季季不同焉，此為天道。當襲進小院，剎那間就變得清涼幾許，熱烈的大風也只能為徐徐微風幾許。似懷春少女般嬌羞的撞在那顆老槐樹上。只見得飄下幾朵翩翩起舞的白花，不偏不倚都零零落落的散在老人生滿褶子的臉和「千樹萬樹梨花開」的頭髮，稀疏得每次上冠都要侍女侍弄半晌才堪堪上冠。白色小花和那「千樹萬樹梨花開」的頭髮融為一體，那些花兒又順著那歲月劃過摧殘無數次的的臉上滑下來，像極了調皮的槐花精靈。

花開花落，緣起緣滅，是自然規律，從早春剛吐出一絲綠色，老人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院子里的這點。轉眼間斗轉星移，花開花謝，那地上鋪上一層雪白，雪白中帶有一絲鵝黃，南征北戰大半輩子，臨了老，拿不動刀了，就只是剩下修身養性的活兒了。時間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再也不付往昔崢嶸歲月，那一腔熱血早就在戰火紛飛，兵戎相接中磨滅得無影無蹤，征戰半生，榮辱半生，至少留下一個繁榮昌盛的家族，兒子如今貴為一州知府足以獨當一面，雖做不得天子腳下的京官近臣，但一州知府在地方上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若是苦心專研，辛勤經營。未必不能成為百年望族。

胖掌柜緩緩的走近風雪裘風老爺子，在他耳邊竊竊私語，黃昊也識趣的站在三米開外，切莫失了禮儀，留下不好的映像。孔子所主張的「禮」，最主要的含義就是「行為規範」。這個「禮」的作用包括：政治上的作用：所謂「禮制」、「禮治」，建立各種典章制度，來規範人們的行為，以達到統治國家的作用。社會上的作用：所謂「禮教」，通過節日習俗、慶生、婚禮、喪禮、祭禮等各種社交禮節禮儀，來規範人們的行為，以達到移風易俗的作用。人心自覺的作用：所謂「人而不仁，如禮何？」，這是孔子最大的貢獻，孔子賦予僵化了的「禮」以「仁」的靈魂，期望通過教育，讓人們能夠從外在的行為規範中對自己的生命進行觀照，從而喚醒自己的心靈，做一個立志於修養品德的君子。

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歷代帝王將儒家束之高閣，自李唐開國也不例外。晚輩後生見前輩名宿理應如此，何況這風雪裘為大唐帝國征戰四方，立下汗馬功勞，都是有目共睹的，在現實社會也是個革命烈士，國家都得發錢補貼家用。

風雪裘半眯著的眼睛緩緩睜開，彷彿還有些睡眼朦朧，剎那間又恢復了清明，仔細打量這個行晚輩禮的年輕後生，模樣還說得過去唇紅齒白，衣物嘛就要遜色幾分，眼尖的都知道這是十幾年前的老款「朱紫盡」，顏色偏黑，用金色絲線勾勒些許花紋，多半是花鳥魚蟲，黃昊穿的這件雖然黃昊也不明白有什麼特別之處，風雪裘看來這是蔓枝交叉紋。做工算不得很精良，也算中規中矩，話說這「朱紫盡」的原身是前朝幾位名宿碩儒的裝扮，因為其幾位名宿名盛一時，這朱紫盡就流傳開來，無數儒生，富家公子，紛紛效仿，風靡一時，只是近年來朝代更替以及負笈遊學的興起，「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被稱為「一朝朱紫盡，萬金囊中羞」的「朱紫盡」就逐漸被取代，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青衫白衣，負劍盡顯士子風流。

風雪裘斷定這唇紅齒白的後生再不濟也是個書香門第，沒準家道中落，卻不知道他有何事，提著一罈子酒算什麼事，風雪裘可不認為是找自己把酒言歡的。

清了清嗓子，示意那胖管家退下去，管家也識趣得回大堂打理生意。

「哪家的年輕後生，找我老頭子有什麼要緊的事，莫不是我哪位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表親？不對呀，我風雪裘少時離家，這麼多年了，也沒見有哪個親戚，」風雪裘自言自語，面帶微笑，看上去跟外邊喝茶吃點心的普通老人沒多大的區別，很難想象他曾經的輝煌，這些話落在黃昊耳中一字不差。

「是在下冒昧，打擾風老爺子休息了，告罪」黃昊也是無懈可擊的微笑，說著讓人挑不出刺的話語，怎麼溫良怎麼來。

「哪著酒在我這來是把酒言歡？不會啊像我這樣黃土都埋到脖子的人，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眼睛里頗多玩味，沒有半分悲哀。

沒等風雪裘反應過來，黃昊忽然向風雪裘老爺子深深地掬了一躬。

風雪裘不知道這黃昊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怎麼會行如此大禮，微微一愣，進而從那黃花梨躺椅上起來，急忙將黃昊扶了起來，風雪裘的性子就是如此，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人若害他，他日必將雙倍奉還。

已經許久沒見過如此對胃口的後生了，風雪裘的眼睛釋放出光芒，也許是黃昊這不經意的一鞠躬，將兩者個關係拉得很近，不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也不是親密無間如父子，至少擺在了朋友的位置。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也許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有人會引為知己，有人會成為仇人，成為仇人倒是有些誇張，但引為知己卻是比珍珠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