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白狐子
我們一行來至甬道盡頭,我伸手試探了下石質墓門,使勁一推,很重,推不動,回過頭喚于吉和翠岩生跟上前來一齊用勁。石門雖重,三個人合力推門的效果還算差強人意,我們把石門的縫緩緩開啟得容身可過。推開石門后,我看到地上不遠處放著一個約半米直徑的石球,再觀察門后地形以及石門與地板的磨損……嗯,此處出入之人,乃是一個徒手推開自來石的牛逼人物,我腦海中不禁顯現出這隻狐妖的形象——一個俊美妖艷的……肌肉女子?
整座王墓的地宮主體應是在此處收尾,工匠們關閉王墓後門的時候自來石會滾下來落在門口的凹槽里壓住石門,一旦石門被那顆球形自來石頂住,除了炸藥或者把石門一塊塊打碎,光憑推是怎麼也無法推開的。而此時自來石卻被人移開了,石門完好無損,卻有經常開關的痕迹。我指著自來石對於吉低聲道:「先生,就這能耐,您還說您這位朋友的道行……不值得斬妖師圍著打?」
「此物?雕蟲小技罷了,小生亦可辦到。」于吉取出一張藍色道符,一邊嘴裡默念一邊蹲下來把道符貼在右腳上,起身對我說道,「星君請看,自來石者,不足慮也。」說完,于吉「砰!」的一聲,踢出一記右腳外腳背,半米大的石球應聲騰空而起,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消失在遠方無盡的黑暗中,隨後黑暗中傳回來「轟隆隆!」「嘩啦啦!」岩石碰擊碎裂的聲音。
……
「得,是在下少見多怪了。」我悻悻道。
我們繼續前行,墓門后是一個籃球場大小,高約六米的空間,我拿手電筒四處照了照,竟是一個地下花園,也有石亭、石廊、石案、石榻、小池和拱橋,石雕的樹木花草擺布其間,只是比王墓正門的縮小了些,此地未有風化痕迹,依稀可見石亭樓閣上的各類雕琢,頗有漢代刀工那種古拙粗朴的風格。花園上方五六米高的岩質拱形頂部雕刻著飛鳥游龍,極具秦漢時期的幾何線條美感,令我嘆為觀止,各類神仙異獸排布其間,如描繪著天宮神采,穿雲繞霧的。我們走在遊園小徑上,一趟下來遍覽美工秀刻,果是漢代人事死如生的殯葬風格。穿過這座地底石園,正對著的是一間墓室,空著門,與花園之間隔著一條約兩米寬的迴廊,迴廊與墓室的石壁上繪有壁畫。我進入這間墓室,用手電筒環照了一下,兩側牆壁分別立著一個編鐘架,漆面光亮如新,只是編鐘都已掉落在地上。地上還有按一定章法排列著的竹笙大竽短笛排簫,銅鼓石磬枹琴桐瑟金絲阮,還有一些舞伎樂俑,造型憨態可掬。我從編鐘架的旁邊地上撿起一個青銅鎚子,「噹噹當」,敲了幾下鍾,清冽宏亮的叮鈴聲從這個墓室傳了出去。
「嘿,瞧這音色,真好聽,此乃國之重寶也。」我不禁點頭讚歎道。
翠岩生皺著眉頭道:「大叔,你進別人的墓室啷個全不當自己是外人呢……」
我道:「然也,正因是客,故擊鐘報到耳。」
果然,墓室外面本來靜寂無聲的迴廊傳來「唏唏嗦嗦」的聲音,于吉聽了聽,對我們笑道:星君委實調皮,既如此,小生便先與朋友打聲招呼。」話落,于吉穿過墓室走到另一邊的門口朗聲道:「賢兄,愚弟前來拜會了,不算晚吧?」
啥子?賢兄?合著狐妖是男的?……那可真沒勁。我聽了于吉的叩門語后,不露聲色地掩蓋掉自己的失望之情。
我和翠岩生也跟了過去,穿過這間樂器庫,門前也是橫著一條迴廊,且這條迴廊更寬,約有三四米,石板鋪的路。對面是木條層層壘的,約五六米高的木牆,木條的木心朝外,我過去摸了下,木條之間的縫隙都填充著黑色炭粉。那就很明顯,此處便是王墓地宮的主墓室,這些木條壘的玩意,正是墓主人棺槨外圍的黃腸題湊,它們層層疊疊包圍著高密懷王劉寬的棺槨,給予其死後最崇高的禮遇。可見腳下的這條迴廊不是真的迴廊,而是王墓地宮主墓室的一部分,只是中間的棺槨區太高太大了。木牆外每隔三米就有一根木柱,支起一個四面空心的露天內殿,類似於古希臘的神殿那般。燈光打在木柱上,發出金光閃閃的流水木紋,我的天,全部是乾隆皇帝夢寐以求的整木金絲楠哎,一根足抵萬金。觀行到此,我初步猜測了下這個王墓的結構,外圍一圈應是墓主人的器物庫室,圍著中間的主墓室。主墓室正中央是墓主人的棺槨,享著一座金絲楠露天內殿。殿檐上面是拱形墓頂,墓頂最邊緣處有七八米高,而最高處,連LED手電筒也難以觸及,如無意外,這高大廣闊的墓頂上應該也滿滿雕刻著天宮的生活場景。
我用手電筒把兩邊迴廊都打了一遍,燈光湮沒在無盡的黑暗中,看不到盡頭,除了剛才的騷動,墓里再無半點聲響,於是我們隨機選了右邊的迴廊往前走,繞著內殿一邊走一邊找狐妖,我把于吉推到前面,畢竟他跟狐妖熟。只是這樣也不好辦,萬一于吉走在前面的這條不是狐妖過來的迴廊,他從另一頭過來呢?在翠岩生終於爬出油池坐台階上休息的時候,我給了他腦袋一拳頭,拷問他到底給狐妖下的是什麼毒,他說是一種能讓狐妖見人就咬的血欲之毒。只要狐妖咬死過人,嘗過人血的香甜,他就不能再回頭了,從此徹底迷失妖性,捨去天憲地律,變成斬妖師的俎上鮮肉。
但若斬妖師收拾不了他,狐妖就會成長為大妖魔坐鎮一方。只是古往今來,還從沒聽說有哪只大妖魔能撐過斬妖師前赴後繼的輪番捕殺,但凡出來一隻,沒威風幾天,就被拍成典故,成為勇者斗惡龍般的傳說了。極少有識相些的,運氣好些的,雖墮入魔道升仙無望,聰明地選擇隱世避俗,潛伏於人煙罕至的地方,那就極少會有人閑得大老遠跋山涉水耗個半條命去叨嘮他。比如這隻三百年前一個腳趾頭踏入魔道的狐妖,一直以來都沒有斬妖師無聊到特地挖開一座古墓來折騰他。
既然罪魁禍首就在眼前,我就理所當然地把翠岩生排在最後面,對他說道:「你自個兒惹的事,自個兒注意著點,把好後面。」小屁孩自知理虧,只好點點頭,把斗篷護在身前,轉過身,後退著走——只是他的眼前一片烏漆墨黑,伸手不見五指的,根本無從防備,心裡很是鬱悶。而我就夾在兩個高手中間,心裡十分踏實,VIP位置,完美。我跟在於吉身後,與他間隔一席,留給他反應的空間,右手打手電筒照亮前方,左手抵住刀鐔推出一點點,進入備戰狀態。在這種狹窄的空間里,無法做出橫斬動作的長刀是很弱勢的,如果從腰間開始拔刀,只能向上拔,然後要揮過過半個圓周才能產生攻擊力。所以我把刀鞘鯉口位置提到下巴處,留著鞘尾在腰帶下,這樣一旦遇到突發情況,直接下拉刀鞘,就能出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