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白狐子

「啪！」電光火石間，我和白狐擦身而過。我馬上順著扭力迴轉過身，持中段面向白狐，保留殘心，而白狐則背對著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雖然我握劍時右手是輕輕搭在劍柄上，但是打擊的時候雙手是同時內擰的，而此時，我雙手的虎口已被震得隱隱作痛。這個中段我也只是虛持著，短時間內已無法再做出攻擊，勉強用以防守。適才那一劍，雖然是斬向狐妖的項，但是從刀刃傳遞而來的觸感不是輕鬆切進毛皮，破開血管氣管，切入脊椎間的軟骨，切斷脊索，再穿出軟骨，斷開頸部肌肉，最後從它項后的毛皮切出，而更像是砍在堅韌Q彈的輪胎皮上，全部力道被崩了回來，由我自己的雙手和身體承受。

于吉笑眯眯地捏著鬍子道：「善哉善哉，妖珠守護尚固，勞煩星君矣，請收刀之。」說完，于吉彎下腰，撫摸著這匹比成年阿拉斯加還大一圈的白色大狐狸。如果不是那根毛茸茸的特大號的棉花糖尾巴，我幾乎以為這是一隻巨型薩摩耶。

白狐站起身抖了抖身子，「嘭」的一聲，渾身白毛化為白色煙霧，煙霧由濃轉淡，但見一名束髮高冠的白衣公子襟袂飄搖，亭亭玉立於薄霧之中。白衣公子咳了兩聲，轉過身來環視了我們一眼，用清朗明亮，如豎琴叮嚀般的聲音說道：「賢弟邪，愚兄近日妖珠珠環裂口擴大，且身中斬妖師之毒，情急之下向賢弟求助，賢弟何以竟攜兩名斬妖師前來，是嫌愚兄境地不夠危險乎？」

「然也，若白兄已經毒發，順應了妖性，此等上品妖靈，愚弟來收，方遂白兄本願也。」于吉一邊端詳著白狐子，一邊撫摸著小鬍子點頭道，「若白兄尚有回天之機，下毒元兇，便是這位毒之斬妖師翠岩生，愚弟也已請來，自可解毒矣。」

白狐子聞言，仰起他那俊朗粉潤得如同羊脂白玉般的瓜子臉，哈哈大笑起來，鮮紅如血的紅唇張開來露出了兩顆尖利粗長的瓷白犬牙，一雙細長妖媚，桃花在瞳子里不斷流轉而出的狐狸眼眯成一條飽含著萬千風情的波浪線。笑畢，他道：「知我者，惟于吉賢弟也。」

話音剛落，四周突然暗了下來，一片漆黑中眾人紛紛四顧，我也愣了愣，忙把手電筒從肩章上取下，一邊拉出手電筒的搖把，一邊不好意思地笑道：「歹勢歹勢，電池用完了，我手搖發電，你們繼續。」「吱呀吱呀……」我奮力搖起搖把，讓手電筒重新亮起來。

于吉趁我成為眾人的焦點之機，便順勢向白狐子介紹道：「呃，白兄，這位乃是風之斬妖師東楚謐風，眼下正隨小生遊歷江湖。」

白狐子盯著我手裡的奇怪物件看了會兒，微微一笑，抬起白玉秀手往空中彈了五下，一下有五個白色火球從他指尖飛出，一直飛到墓頂后聚攏起來，火球發出強烈的熾白光芒，一下子照得整個主墓室亮堂堂的，宛如白晝。

嘿？這是什麼原理？他彈出了啥子東東？鎂粉嗎？我不解地看向于吉。于吉會意，眯著他本來就眯著的眼睛打趣道：「觀此五團狐火，白兄百年來之修鍊愈加精進矣。星君，此狐火者，乃狐妖妖珠內之靈氣所現，妖靈益強，狐火益盛。明如白晝者，白兄於狐妖之中亦可稱尊矣。」

嗯……一個油膩老大叔對著一個翩翩白衣少公子一口一個白兄，實在是令人凌亂異常。這也算是我來這個宇宙見到的第一隻修行數百年的大妖怪了，我不禁細細繞著他上下打量著，活像參觀動物園裡的一隻鎮園之寶，又好奇地問道：「哎，先生，請教一個問題啊，您說這個妖怪，他變化為人形，五官體型是自己隨意控制，還是天生固定的呀？」

「五官體型？」于吉顯然是覺得我這問題問得思路有些過於清奇，回道：「妖雖能變化，但本相確是天生，弗論人形或是原形，皆是與生俱來。」

「如此，則白狐子真美物也。」我不禁嘆道。

此時一直跟在後面默不作聲的翠岩生冷冷道：「你們閑聊完了沒有撒，這可是一隻中了血欲之毒的妖怪，你們不怕它忍不住一口把你們的血吸幹嗎？」

聞言，白狐子看向翠岩生，目光突然變得如同萬年深海一樣陰暗冰冷，如果不是為了守護妖珠的純潔，但凡一個狂傲不羈愛自由的血性妖怪對上圖謀自己的人，那絕對是一爪子痛痛快快地把對方撓成手撕人，再撒點鹽佐幾根迷迭香晾乾，回頭炭火上烤一烤，油滋滋的，香飄三界。于吉轉身對翠岩生擺擺手道：「岩生小兄弟莫怕，白兄若是連自身慾望亦無法剋制，數百年之修鍊豈非虛度？」

翠岩生聽於吉如此說，若有所思，心懷不服，又發現白狐子那冰寒的目光，忙雙手閉攏斗篷，道：「恩師孔雀王所授血欲之毒，中之瘙髓癢骨，渴臟飢腑，能忍耐對人血之渴望而不墮落者，未有聞也。」

于吉沖翠岩生微微一笑，並不答語，潛台詞便是：小兄弟，世事之廣，你豈能盡知。他轉而對白狐子道：「白兄，是毒三分葯，對血欲所付之忍耐，於你而言或許更是一種事半功倍之修鍊，若白兄能熬過去，昔日珠環上之裂縫或可修復得更為完善。」說完，于吉低頭在腰間的布袋裡翻找著，又接著道：「此事不宜遲，請白兄做好準備，弟即刻便為你行修珠之術。」白狐子收回射向翠岩生的凶光，平靜地沖于吉點了下頭，盤腿坐到地上，閉上一雙細長的眼睛，容貌竟變得比睜著眼時更美上了十分，婉婉有儀，令我為之側目。于吉從布袋裡取出七張藍色道符打在地上，道符之間射出藍光互相連接，形成一個七芒星陣，深藍色的七芒星七個角同時射出藍色的光向墓頂延伸，如牢籠一般將白狐子封在陣內，是謂「七芒鎖妖陣「。

「白兄，請收斂心神，由弟先引出妖珠。」于吉轉頭對翠岩生道，「小兄弟，勞煩你將白兄體內血欲之毒減輕至半。」言畢，于吉盤腿坐在白狐子對面兩米遠的距離，抽出一張紫色道符，持劍指夾住，立在胸前，口中念道：「萬千氣象，八方脈動，氣合自然，引接天地。」王墓地宮內沉滯緩轉幾乎不動的氣息頓時憑空席捲而起，無數暖黃色的光流隨之從石縫土壤里滲透而出，被氣息帶著紛紛向于吉手中的道符匯聚，逐漸形成一個籃球那麼大的光團。光團內部光脈繚繞流走，時不時迸射出耀眼的光冕。這些光流，我猜可能是此處寶地的靈脈。後來于吉告訴我，靈脈原本在地下深處緩緩流淌，以微粒的形式滲出地面，滋養萬物，賜以天地之精華，福蔭此處天運。如今他用道術強制抽取這麼多出來，此地將癱瘓失運一甲子才得恢復。是故靈脈只可酌量而取，若遇無道者貪得無厭，竭取其脈，則立致地勢崩毀，靈脈枯涸，成一死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