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至洹河邊,蒹葭浦旁藏有兩條舴艋舟,陶清觴快步踏去,騰身而躍,輕輕落到舟頭,拿起木槳便划水而去。舟已行至江心,蘇暘與沈珺這才趕到,四下張望一番,見到蒹葭旁的舴艋舟,喜上眉梢,立馬跳上小船,撐槳而去追尋陶清觴。小船晃晃悠悠地離了河畔,蘇暘搖著槳,卻愈發覺得吃力,未幾,身上已沁了大汗。
蘇暘擦著汗,低頭一看自己的靴子早已濕透,再一看船底板,震驚不已,原來船底板裂了一條縫,船滲進了不少水。蘇暘喊道:「不好,這船是壞的!」
沈珺回頭一看,這還了得,立時想舍船而逃。可行舟已離岸甚遠,旁邊亦無江渚可依,這船若是浸了水,他們必然會隨著小船沉入江底,偏巧他們又不識水性,若落了水,就只能被淹死。沈珺不敢多想,撲倒船底板上想堵住那條裂縫,卻只聽得喀啦一聲響,那裂縫向四周擴散,水直咕嚕咕嚕地往船里冒,此時船已進水大半,正慢慢地往下沉,蘇暘與沈珺大呼救命,可誰人會聽得見呢。在這荒郊野外只能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忽的那小船四分五裂,蘇沈二人便落入水中,水漸漸竄進他們的鼻孔,叫他們呼吸不得,蘇沈二人在水裡胡抓亂撓,窒息的感覺就如蟒蛇緊緊纏住他們一般,蘇沈二人大吞了水,身子發冷起來,卻沒有一絲氣力,兩眼正發黑之際,身旁漂過兩塊木板,蘇暘伸手一摸一拉,一塊給了自己,另一塊給了沈珺。兩人就抱著這兩塊木板昏厥過去,蘇沈二人浮了起來,隨著水流而下。
不知漂了多久,蘇暘與沈珺漂到了沙岸,蘇暘咳了幾聲,將肺里淤積的水都咳了出來,這才醒了。扶起身旁的沈珺,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把水都吐了出來,沈珺癱軟在他的懷中,虛弱地睜開眼來道:「我們還沒死?」
蘇暘道:「幸好我們抓住了兩塊木板,否則早餵魚了。」
「我們現在在哪呢?」
蘇暘環視了一下四周,前面是滔滔江水,後面是巍峨青山,左邊是白沙岸,右邊是綠藤水溶洞。蘇暘仔細瞧了瞧右邊的溶洞,只見溶洞口垂了萬條綠絛,把洞口遮得嚴嚴實實,假若不是注意水流方向,當真不知這綠藤後有一個水溶洞呢。
「我們在沙岸上,你看山上樹木蒼翠,待我們身體回好一些,便上山伐木做舟,離開這裡。」
沈珺道:「我們不找陶清觴了么?」
蘇暘垂下頭,他並不想這麼快就放棄,可眼下卻又不得不放棄,因為陶清觴的蹤影早已不見,更何況縱使找到了他,他也還是不會改變心意收己為徒,與其虛耗時間,還不如另尋他師呢,不過倘若有機會他還是希望能拜陶清觴為師。
「聽天由命吧。」蘇暘嘆了一口氣起了身,對她道,「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撿些枯枝。」
蘇暘攀著石塊,拉著樹藤爬上了山,抱了一大把枯枝,又撿了一根木棍在石上磨尖了,還摘了幾個青果子揣在兜里,下山來,用尖棍插了幾條魚,滿載而歸。
暮色漸近,秋風送冷,沈珺蜷縮在一旁雙手抱著自己,蘇暘趕忙生了火,喚她過來烤火。又將洗好的果子遞給她,自己則烤起魚來。沈珺望著他俊朗的臉龐,雙頰上了緋紅,津津有味地吃著那個香甜的果子。蘇暘將魚烤得微焦,灑上了蒔蘿碎和百里香,再烤入味,鮮美的魚香味勾引著飢腸轆轆的沈珺,沈珺咽了咽口水,接過他烤好的魚,大口咬著吃了,這魚少刺多肉,外是酥香可口,內是鮮嫩爽滑,細嚼慢咽更是滿口生香,回味無窮。不已,沈珺已將魚肉都吃完了,空剩一副魚骨頭。
沈珺讚歎道:「你的手藝真不錯,這魚鮮美萬分,令人唇齒留香。」
蘇暘最是自豪於自己的一門好廚藝,笑道:「那當然,我可是鐵嘴李大廚的關門弟子,我告訴你啊,可惜這裡沒有足夠的材料,否則我能把這魚做得更好吃,保管讓你垂涎三尺!」
沈珺啐他一口道:「切,誇你一句,你還上天了?」
「你還別不信,等我們離開這裡,找個時間我做一桌的滿漢全席給你,讓你大快朵頤。」
「那也得等我們離開再說啊。」沈珺一邊說著一邊又將另外一條魚吃完了。吃飽了飯,倦意就來了,沈珺打著呵欠,走到大石頭旁邊,對蘇暘喊道:「老娘現在要睡覺了,不過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趁我睡著欲行不軌之事,我就殺了你!」
「我蘇暘怎麼可能是那種心術不正,趁人之危的人!你且放心睡吧,我對你才沒有什麼非分之想呢。」蘇暘挑了挑炭火,又加了些枯枝。
沈珺靠在石頭上酣睡起來,第二天早晨,沈珺神清氣爽地起了身,伸了個懶腰,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蘇暘哪去了?
「二狗子,你死哪去了!」沈珺叉著腰仰天大喊一聲,四下只傳來鳥鳴聲,半晌也聽見蘇暘的回復。沈珺又叫了一聲:「二狗子,你去哪了?」
還是沒有回應,沈珺有些擔心,故而又再喊了一句:「蘇暘,你到底去哪了,幹甚麼不答應我?」
這下還是沒聽見蘇暘的聲音,沈珺著了急,只怕蘇暘是被山林里的野獸豺狼叼去了,想至此,沈珺再也站不住,四處奔跑喊著蘇暘的名字,可一遍又一遍的吶喊都只得來咕咕的鳥叫聲回應,沈珺膽顫心驚,蹲在河邊哭了起來,嘴裡還一邊罵道:「你個死蘇暘,臭蘇暘,居然敢把我一個人扔在這,你叫我怎麼辦呢?我們的大仇還未得報,你就死在了野獸豺狼的肚子里,我連你的屍首都找不回來,你不是存心讓我難過嘛,臭二狗子!」
「我哪又得罪你了,你要這樣罵我?」
沈珺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蘇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呢!沈珺上去就朝他胸口捶了一拳,厲聲罵道:「你到底跑哪去了,我叫你你也不回答我,我還以為你被豺狼叼走吃了呢!」
蘇暘怔了一怔,提起手上的一隻野雞道:「我上山打野雞去了,沒聽到你的叫喊聲。」
沈珺秀眉一橫道:「你就不會叫上我一起么,你要是出了事我該怎麼辦啊,單憑我一人之力,怎麼離開這鬼地方!」
蘇暘難堪地搔了騷頭道:「我瞧你睡得正香,不想打擾你。」
沈珺心裡一顫,鼻子一酸,早被他的心思感動了,可嘴上還是不依不饒道:「下次你要是再敢把我一個人留在這,我就卸了你一隻胳膊!」
蘇暘身子一震,連連應是:「你一定餓了吧,我現在就去把這隻雞給烤了!」蘇暘匆忙把雞拔了毛,洗乾淨,生了火,把雞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沈珺坐在他的對面道:「二狗子,我覺得這裡始終有些不安全,我們還是快些伐木做舟,趁早離開吧。」
「只是我們身邊無伐木工具,如何砍伐那粗如盆口的樹木呢?」
沈珺沉吟許久,才道:「那我們就自己做刀做斧,我一刻也不想留在這裡了。」
「好吧,待我們吃過早飯,便上山找找有沒有做刀斧的東西。」
用過了早飯,蘇暘就與沈珺上了山,於亂草之中找尋野獸殘骸,滿山蓊鬱的樹木遮天蔽日,怪石翔舞,雜草亂生,沈珺探著路走著,忽然踩到軟軟的什麼東西,定睛一看,竟是一條赤練蛇,沈珺趕忙抽腳出來,可那赤練蛇已被打擾,又怎能輕易饒過她,蛇挺起身子,眼冒綠光,瞄準目標就進攻,沈珺寒毛卓豎,拔腿就跑,蘇暘見事不妙,撿起身旁的大石頭,不偏不倚地砸向赤練蛇,登時石上就染了血,沈珺怛然失色,癱坐在地上心有餘悸。
「你沒事吧?」蘇暘問道。
沈珺道:「沒、沒事,我們還是快找到東西就走吧,也不知這山林中藏了多少的毒蛇猛獸,我可不想死在這裡啊。」
突然不遠處傳來烏鴉叫聲,蘇暘大喜道:「烏鴉喜食腐肉,我們循聲而去,或許能有所收穫。」是以蘇暘便帶著沈珺往鴉聲方向而去,果然在樹底下看見一群烏鴉啄食豺狼的肉,蘇沈二人在一旁等著烏鴉吃完了肉,才上去撿了骨頭做了骨刀與骨斧,伐木下山。一連十天,蘇沈二人都上山伐木,這日終於攢夠了木頭,便要做舟。
剛好旁邊水溶洞口垂了萬條堅韌的綠藤,沈珺便拿了骨刀去割,這一割,卻發現了溶洞里的乾坤,沈珺忙把蘇暘喊了過來,指著溶洞里的舴艋舟道:「這不是陶清觴乘的那條小船么?」
蘇暘一看果真不錯,這小船何以出現在這呢?
「我想陶清觴定是躲進了這個溶洞裡面,真是沒想到,我們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我們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天都沒發現,不過現在發現也不算晚,我們進去找他吧。」
「好吧。」蘇暘頷首同意,並肩與她進了溶洞。
溶洞廊道蜿蜒曲折,走勢時高時低,犬牙差互,水曲河平靜似練,霓彩萬生。流光溢彩的珊瑚石,晶瑩剔透的葡萄石映入眼帘,蘇暘與沈珺踏洞廳暗河而進,只見潺簾石瀑旁有精妙絕倫的石筍、石柱、石幔等,洞中石頭姿態各異,有的似「銀猴懸空」,有的似「天狗守月」,還有的似「仙女沐浴」,又有珍珠滿灘、冰峰雪域等奇觀,腳下蓮花池煙波含翠,倒映五彩。頂上懸著千奇百怪的鐘乳石,造型皆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不似人間之物,倒像天宮之寶,令人嘆為觀止。洞壁祥雲花紋綺麗,如錦似緞,卻鋪滿了萬千黑翼蝙蝠,密密麻麻一片,叫人看了直起雞皮疙瘩。
蝙蝠見到獵物,眼冒綠光,直飛向蘇沈二人的脖子,蘇沈二人大吃一驚,忙涉水逃走,見前有小口,彷彿有光,也未做多想,便徑直跑了出去,出了小口,便來到一處依山傍水的世外桃源,蝙蝠見到日光不敢出來,便折返躲回了溶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