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測試 上

黑神和陸瑜廷一起，被邀請進了叔叔在本市的會議室，這是一個設在這座城市的秘密會議室。

他在集團的事務將要全部轉移到這座城市，雖然這裡是戰略前哨，但性質和功能都已成型。陸瑜廷叔叔剛下飛機，就先秘密來過這裡，稍作整頓，又繞道去侄子家，這才電話通知了可愛的小侄子。

他身上，其實還有許多未告知陸瑜廷的事。

陸瑜廷被委派為集團「城市籃球」事務的先鋒，委任到這個城市來進行前站工作，這個決定是他父親決定的，考慮到他的愛好和公司的戰略意圖。本來，這是一個完美的優化結合，但是由於他和父親之間長時間的矛盾升級，讓陸瑜廷摸不清父親對於他這個角色安排的深遠意義。

雖然他已經被派到這個城市，承擔繁重的任務，即便是他熱愛的事業，但他依然看不到崇高的使命和目標的可行性，因此悶悶不樂，將自己視為一個棄子。

這使他做事小心謹慎，性格變得溫婉了許多，平時做事，也不能盡顯他的性格優勢，而且越來越，他變得畏手畏腳起來。

藉由來到這個城市后的所聞所見，他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優勢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突出，反倒是自己的缺點，嚴重到重新塑造自己的地步，他也開始安慰自己：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陸瑜廷和黑神驅車來到他叔叔的公司。那是一塊寬闊地帶里的巨大廠房，從外面看，上方遮蓋藍色的蓋布，天棚很高，橢圓形，再看就什麼也看不出。

夜幕降臨，他們開到一個很繞的門裡，停車后就有人接他們進去。來的人是他叔叔的保鏢，看起來高大勇猛，穿著筆挺的西裝，佩戴黑色墨鏡，面無表情的給他們領路，走到一個幽深的地方，眼前就是一片漆黑，其中一個黑衣人轉頭對他們笑著說：「副董事長在裡面等著你們，有請！」

黑神全程不敢發聲，直到黑衣人露出了歡迎姿態的笑容時，他才確認自己不是被綁架，而是來到一個瑰麗堂皇的地方。

「酷！」

「怎麼樣？」

黑神和陸瑜廷一個忙著感嘆，一個急著炫耀。

「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有點不知所措！」黑神笑的很不自在，但這時，他身上褪去羞澀，呈現一種躍躍欲試的情態。

他們在黑衣人的帶領下，走進一個悠長的通道，而後走進一個電梯，等到他們上到了電梯，黑衣人按下了地下四層的按鈕。

「地下四層？」黑神疑惑的問道。

「副董事長在裡面等你們。」黑衣人一如既往的一副禮貌表情。

黑神隨後就不說話，歪頭看看陸瑜廷，陸瑜廷朝他做了一個鬼臉，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和他一樣一頭霧水。他們就安靜的等著電梯緩慢降落，陸瑜廷掏出口袋中的耳機，戴上了它，聽起曲子，身體隨意舞動，竟顯現出年輕人固有的特徵來，那就是：靜不下來！

電梯到了地下四層的時候，門剛打開，陸明允就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黑神和陸瑜廷被他的打扮震驚了。

陸瑜廷看到叔叔穿了一身耐克球衣，腳踏科比球鞋，全副武裝，就連護膝和護臂都裝備整齊，陸瑜廷「哇」的一聲喊了出來。

「你這是幹什麼？」陸瑜廷驚訝的問。

「你下來就知道了。」叔叔回答說。黑神剛一下電梯，陸明允伸手過來要和他握，黑神也禮貌的伸出了手，和他緊緊相握，但他心裡猛然升起一陣尷尬，隨即這種情緒就消解掉。

「你好，正式的向你介紹我自己，我想小廷也沒有好好跟你說起過我。我是陸明允，通允集團的副董事長。」

雖然是兩個人有意識的，禮節性的握手，但黑神感覺自己是被陸明允強拉硬拽過去的，一聲羞澀的「幸會！幸會！」從他的嘴裡蹦躂出來。

「我們剛剛見過，怎麼比剛才還緊張呢。今晚是叫你們來吃飯的，這有什麼好緊張的。」

「吃飯怎麼穿成這樣？」陸瑜廷摘下耳機，掏出手機之後關掉了自己聽的歌，然後脫了一件外衣，室內的溫度有點高，和外面的夜幕相比，多了幾分暖流，剛進門他們就感覺到了燥熱。

他將一件長袖外套脫了下來，找了一個地方隨手扔下。

「你看吧，」陸明允對著黑神說起話來，「他從來就不關心我，穿成這樣自然是想打球了，還能幹什麼呢啊哈哈。」陸明允依然握著黑神的手，朝著黑神打趣道。

「你會打球啊？」陸瑜廷更加驚異，轉身皺起眉頭表示不可相信。

「我說他從不關係我吧，他真是什麼都不知道。」他說完對著黑神笑，然後直搖頭，臉上寫滿了對陸瑜廷的寵溺神情，此時，他依然緊緊握著黑神。

黑神只覺得尷尬，筆直地矗立在門口，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彷彿忘記了黑神的存在，他不知道在這場家人的對話里，他應該把自己擺在什麼位置才合適，他只是不停的點頭，臉紅的點頭，一改其外在戲謔玩世不恭的神態，變得畢恭畢敬起來。

他自己不喜歡此時的境況，陸明允和他如此靠近，讓他喘不過氣來，但是禮貌告訴他，他不能有任何唐突的舉動，只能等著陸明允進行下一步動作，貧乏的社會經驗讓他面對此情此景變得異常靦腆，這是他性格中無法逃避的部分，他一直想要改變。

尤其是面對所謂成功人士和長者，他的局促會更加明顯。他一方面充滿了對權貴的敬畏和崇拜，一方面他又緊緊的抵觸著這樣的親密，覺得毫無道理。他渴望接近但又鄙視依附權貴的價值判斷深深困擾著他，甚至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兩種意識相互打架，沉睡的夢境經常令他不安。

陸明允看出他的不適，但他不覺得這是問題。他微笑著對黑神說話，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也是為了試探黑神的深淺，看看這個年輕人的底線，而他大概能摸清黑神內心的掙扎，他不想戳破它，靜待著它的發展。

「叔叔，不是說了要吃飯的嗎？」

陸明允點了點頭，領著兩個孩子往裡走了進去，這時他才鬆開黑神的雙手。

黑神沒想到的是，轉過電梯的拐角，他們走到一個空曠的地帶，這裡四周燈光通明，溫度適宜，最為關鍵的是，富麗堂皇的地方冒出幾個籃球場來。

這裡實在是大，實在是漂亮。

「哇塞！」

黑神一改他的沉穩。

陸明允哈哈大笑。他很高興年輕人看到籃球場就興奮的姿態，急切，瘋狂，不遺餘力……這著實令他羨慕，儘管籃球場上一個人都沒有，而且也未言明將要對他倆開放。

「喜歡嗎？這是花了很多錢改的項目。」

「這裡我怎麼不知道？」陸瑜廷很平靜地問起。

「你不用這麼安靜，我知道你心裡記恨著呢，」陸明允又補充道，「你什麼時候關注過我們的事情啊，這該問問你自己。」

「我看了最近集團的所有事情，並沒有這個地方。」陸瑜廷有點不高興，他的心緒複雜，黑神看不出他生的哪門子氣，就在旁邊拉他的衣服，陸瑜廷有氣講不出來，臉上也不隱藏他的不快。

陸明允這次沒有理他，轉頭詢問黑神：「陳珩，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黑神四周看了看，這個封閉的地方燈光敞亮，每一個球場都有鐵絲網圍著，球場上方攝像頭和計時器一應俱全，在球場中間兩側的位置有著各式各樣的吃的和飲料，門口的位置還有一個洗手間和類似更衣室的房間。球場裡面看去，那是兩排座椅，顯然這裡是可以比賽的，也是可以訓練的，每一項設施都完美到極致。木地板上站著幾個安靜的籃架，籃網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他彷彿看到了有個籃球刷網而過……

他的腦海中迅速升騰起了一串串影像：他接到了球，一個變向過掉了第一個防守者，迅速在中線位置加速，兩側的隊友伸手快下，他們在要球，但是他沒有傳給他們，而是加速沖。迎面又過來一個防守者，看起來是沖著犯規來的，他急中生智，整個身體一蹲降低重心，隨後右手一彎，接著身體立即打開伸直，衝過來的人一隻手沖著球撲過來，在馬上就要抄到球的時候，他一個急速背後運球，球「啪」的彈地而起，就搭在左手上，那個人就順著他側偏伸直的身體摔了出去，甚至沒有碰到黑神一丁點皮毛。接著，他又面對一個上前補防的對手，他手腕一抖，在高速運動中，球劃出一個不斜不正的弧線，朝著底角落位的隊友飛去。那個隊友立即急停遠射三分，內線的對方中鋒一看空人，補防也早已來不及，只恐懼地準備爭搶籃板。等到球「咣當」一聲砸到籃筐的時候，那個中鋒心裡立即鬆了一口氣，準備馬上跳起沖搶。黑神就趁這時，一個加速跑飛起，迎著那個彈起的球用力蓋去，他在空中狠命一抓，用力一灌，那個中鋒就被他猛地撞飛到地上。

他想到這裡，興奮的無以復加，回答陸明允：「非常好！」

陸明允打開了一個球場的門，帶著他們進去，命令黑衣人去拿一個球過來，那個黑衣人就走開了。

黑神和陸瑜廷興奮異常，這也是一種天賦，幾乎同時，他們一起看了看籃筐，他們抬頭去看籃筐，又是幾乎同時，他們一個跨步，輕輕一跳，兩個人就掛在那個籃筐上面。陸明允站在他們身後，燈光恰好被他們兩個擋住一些，形成了一些逆光影像，陸明允看到了兩個偉大的人，看到了兩個整齊正直的身軀，看到了技術，看到了美好的身體和平衡，看到了他們的事迹和自己的老年，看到了整個計劃的希望，看到了復興，看到了野心。

可是他什麼也沒說，這些在他心裡沉澱已久的情愫，還沒有到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時候。

黑神和陸瑜廷迷戀天空，久久不想下來，他們在空中相互碰撞，甚至做起引體向上來，不示弱不認輸。

陸明允走到門口，黑衣人已經按照他的吩咐將球帶了過來，隨後他被招呼離開，黑衣人就點頭離開，之後，球場中就剩下他們三個人。

「今天呢，吃飯之前，我們先來一場大戲。」

「可是已經餓了啊。」陸瑜廷極不情願。

「你們要和我打一場。」

「什麼？」

黑神表現出了興趣，但是陸瑜廷興趣不大。他從籃筐上跳下來，自己一個人坐到椅子上，意興闌珊的說：「不吃飯怎麼打，今天去接你一天沒吃東西，再說你也不會。」

陸瑜廷說完就低頭了，他重新掏出手機來。

棘手的問題只能黑神來解決了，陸瑜廷只是對他一笑，就讓黑神無法拒絕，但是黑神看起來束手束腳，極為不好意思，也是因為他和陸瑜廷的眼光一樣，並未覺得陸明允是一個厲害角色，只認定陸是一時興起，或者年輕時候殘留了一些情懷罷了。心高氣傲的黑神也不想參與這種局，他不可能放開打，因為他不覺得有任何必要。

可是他沒有理由拒絕，隨口說了一句：「客隨主便！」

心高氣傲的黑神，擼起了自己的袖子，走過去抓起籃球，拍球試了試，這個球手感倒是不錯，不滑不軟，他投了一下，穩穩命中。

陸明允解開鞋子的鞋帶，重新拉好系好，看上去精神極了，他隨後做了幾組熱身運動。同樣是一家人，他比陸瑜廷看起來要精神的多，因為他讓人看不出懈怠，看不出疲憊，而陸瑜廷，他本人就是一個非常隨意的人，時而正經嚴肅，時而調皮難以控制。

看到黑神命中一記中投之後，他鼓起掌來，顯然這種老派的作風令黑神不適，可他內心受用。

「聽說陳珩是投籃最準的，我常聽小廷說。」

「過獎過獎了，小廷打球很少認真，認真起來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的。」

「你是謙虛，他什麼水平我不知道嗎。」他哈哈一笑，陸瑜廷聽到后抬了抬頭，隨後他做了一個鬼臉和一個剪刀手對著手機傻笑，似乎是在和另一個人互動。

「就按傳統的來，好不好？五個球？」

黑神點頭，他沒法拒絕陸明允的要求。

陸明允拍了幾下球，讓黑神先打第一個，可是黑神不知所措，又讓給他打，一番推讓之後陸明允站在了弧頂的位置，他笑嘻嘻的說道：「年輕人怎麼這麼客氣。」

「既然是打球，那就全身心的投入！」黑神回道。

「這才對！」

兩個人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因為一場看上去「無聊沉悶」的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