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砰」地一聲,希爾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周圍幾個下屬心中一凜,不由自主低下頭去。希爾鐵灰色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兩轉,聲音陰沉:「區區一個科托,竟把你們耍得團團轉!」
幾個人彼此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色,副官乍著膽子分辨道:「他畢竟受過特殊訓練,反跟蹤和反監聽手段非比尋常,我們……」
「我不想聽你們的解釋。」希爾背著雙手來回踱著。科托的存在,對他來說要比藍廷的案子重要得多。目前群眾的呼聲很高,很多地方都在遊行,要求政府儘快捉拿藍廷,並將其槍斃,這個案子基本已成定局。但科托不一樣,他手裡掌握著自己和勞特交易的證據,一旦暴露出來,對希爾家族危害極大。他偏頭掃一眼副官,心裡暗忖,幸好和科托一直用密碼來回傳遞消息的不是自己,必要時只能捨車保帥。
他慢慢凝住心神,坐到辦公桌的後面,聲音和緩下來:「我知道你們很辛苦,科托不好對付,但不論付出任何代價,這個人必須得死。既然他已經跟藍廷混在一起,完全可以兩人一起狙殺。」
「那麼霍維斯呢?是不是也要……」副官比量一個手勢。
「不。」希爾仰靠在辦公椅上,「他畢竟還是女王陛下的兒子,就留給皇太子去應付,你們絕不可以動他一根手指頭。」
「是,將軍。」副官畢恭畢敬地回答。
「要充分利用科托的女兒,把他引到瓮中來。」
「那個科托很狡猾,我們登了很長時間的尋人啟事,他不肯上當。」
希爾冷然道:「那就想辦法讓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因為他吃苦頭,報紙不行就上電視,務必儘快處理這個人。」
幾個人一齊立正行禮:「是,將軍!」
等那些人走出去,副官說道:「將軍,剛剛得到的消息,輝軒國二皇子,已經到了大使館,看樣子莫頓要走了。」
「哦?」希爾一挑眉,「這倒是個好消息。他們什麼時候宴請二皇子?」
「明天晚上,到時候皇太子、藍尉少將都會出席。」
「藍尉?」希爾眼睛一亮,又半眯起來,「那麼我也會在邀請之列了?」
「當然,將軍。」
「多長時間了?」沙曼夫人冷冰冰地問,無論任何時候,她總是板著臉,面無表情,用一種嚴厲的苛刻的目光注視在面前跪著的,身穿白色薄紗的奴隸們。
「兩個小時。」旁邊一個侍僕回答。
沙曼夫人等了一會,說道:「今天先到這裡,你們起來。」
奴隸們低頭回答:「是,夫人。」一起站起身。
這些奴隸已經TJ過一段時間,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為了謹慎起見,沙曼夫人還是吩咐道:「今天晚上的宴會十分重要,你們要安分守己,各司其職,如果有任何差錯,我絕對不會饒了你們!」
幾個受過殘酷責罰的奴隸不由自主輕輕發顫,跟著大家一起誠惶誠恐地說:「是,夫人。」
沙曼滿意地點點頭,目光落到最左邊的一個奴隸身上。和那些最多不超過十八歲的孩子相比,那人已經不年輕了,他叫林賽,聽說是奧萊國皇太子送給殿下的禮物。剛開始沙曼夫人沒有把這個人放在眼裡,這種年紀的人,如果得不到主人的寵愛,早該分配下去做粗重的活計,而不是留下來服侍尊貴的殿下。只不過這人是皇太子送來的,不好過於慢待。
但漸漸的,沙曼夫人留心起這個叫林賽的奴隸來。她用非常專業的眼光看待他,覺得他以前一定是受過很嚴苛的訓練,一舉一動完全合乎規範。這人身上有一種淡然的氣質,無論遭受到什麼樣的待遇,責罵也好,懲罰也好,臉上神情總是極為平靜,沒有諂媚、沒有懼怕、沒有哀求,什麼都沒有。他對上你的目光時,像是能把你全都看透一樣,似乎你所做的一切,所說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不願意費心力去反駁你而已。
「沒法弄,那個人沒法弄。」連負責TJ的侍僕都來跟沙曼夫人訴苦。等沙曼夫人親自接觸到林賽的時候,才知道那種憋悶的滋味。林賽不夠謙卑,但他恭謹;他不夠逢迎,但他溫順,平淡如水,不卑不亢。即使面對極具羞辱性的要求,他也只是坦然以對。
沙曼夫人沒有在林賽身上浪費太多精力,她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人目光里很有內涵。他一定經歷過很多他們想象不到的事情,以至於對眼前的所有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但死水也有微瀾時。
大皇子特地從國內送來幾樣東西給莫頓殿下解悶,其中有一副半米寬幅的人像,畫的是莫頓殿下幼時的模樣。沙曼夫人一看到,笑著對莫頓說:「殿下,你瞧,這幅畫畫得還真像,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莫頓輕撫著畫像,微微點頭:「還可以。」
「唉。」沙曼夫人悠悠嘆一聲,不無感慨地道,「一晃十多年過去啦,殿下,您應該早點回國看看。」
「等我這邊事情忙完就回去。」莫頓淡淡地說。
沙曼夫人突發奇想:「不如我們也請畫師給您畫一幅這麼大的半身像,請他們帶給大皇子,算是回禮。」
這句話一出口,她就發覺有什麼不對勁了,莫頓的臉色陡然沉下來。那種臉色如此古怪而可怕,以至於沙曼夫人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動動唇想要改口,卻發現莫頓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殿下的臉偏向一邊,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某一處,目光中充滿了冷酷和殘忍。這種冷酷和殘忍深沉而又刻骨,好像針對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所有人都被強烈的壓迫感威逼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奴隸們像成熟的麥穗一樣深深彎下腰。
然後莫頓陡然轉身,拂袖而去。
沙曼順著剛才莫頓的目光看過去,林賽站在一排奴隸之間,在一眾的卑微和心驚膽戰中顯得異常醒目。那人一直望著莫頓的背影,眸光中有無奈、苦澀和哀傷,彷彿無聲無息細長而韌的線,纏綿得令人整個心都揪緊了。
沙曼夫人突然明白,原來莫頓殿下和這個奴隸以前是認識的,而且關係非同一般。
從那天起,她在暗中觀察那兩個人。林賽還是老樣子,平靜得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而莫頓殿下的眼神就很耐人尋味,經常不知不覺地追隨林賽,醒悟過來時又迅速收回,臉上出現懊惱痛恨的神情。
林賽在他身邊時,他表現得十分暴躁易怒;不在他身邊,他又會下意識地四處睃巡。
沙曼夫人在心底幽幽地嘆息,她表面上和往常一樣,但卻安排林賽一直服侍莫頓殿下。
比如今天晚上。
這是一場規模盛大的晚宴,皇太子弗洛,四大家族希爾、藍尉、范吉斯、伊羅南都出席了,迎接遠道而來的貴客,輝軒國的二王子查瑞殿下。
查瑞和莫頓並不很相像,沙曼認為他更像他自己的母親。肌膚白皙,身材高挑,有一頭漂亮的深褐色的頭髮。眼睛狹長,眉梢微微上挑,帶著幾分瀟洒不羈的味道。他和弗洛並排坐在首席,莫頓在下首相陪,往下依次是范吉斯、希爾、藍尉和伊羅南。弗洛和四大家族的人都穿著便裝,和查瑞相談甚歡,氣氛隨意而自在。
眾人品味輝軒國最富盛名的冰葡萄酒,欣賞極富輝軒國民族風格的舞蹈,幾個身材妙曼的舞姬身著輕紗翩翩而舞,風光旖旎,樂曲甜膩,別有一番韻味。
一曲終了,大家一起鼓掌,弗洛笑道:「果然美不勝收,和我國大不相同,各有千秋。」查瑞說道:「不如請貴國隨從也來舞一曲為我等助興?」
弗洛搖頭:「這恐怕難了。奧萊國一向以軍治國,將士們上戰場打仗個個都是好手。跳舞嘛,恐怕都得像儀仗隊,死死板板。」
「哦?不見得。」查瑞眨一眨狹長的眼睛,「我瞧希爾將軍身後這位,就很有風情。」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說道,「在這方面,我對自己的鑒賞能力很有信心。」
希爾哈哈笑道:「二殿下這是好眼光,這個人服侍我很久了,的確與眾不同。」他略一頜首,那人立刻大踏步走出來,立正行禮,一身墨綠色的軍裝,英姿挺拔,在這些身著便裝的人中間,令人難以忽視。
「他叫傑克西,是希爾軍團的一名中尉,現在是我的侍衛官。」
查瑞仔細看了看,他似乎對俊男美女有一種出奇的偏好,片刻之後才突然一笑,說道:「我怎麼覺得你這個侍衛官長得很像這裡一個人?」
傑克西一出來,大家都覺得他眼熟,聽查瑞這麼一說才恍然大悟,是,很像一個人,像誰呢?查瑞一指:「看出來了,像藍尉少將。」
的確,這剛毅冷淡的模樣確實很像藍尉,大家低聲竊笑,交頭接耳,范吉斯和伊羅南交換一個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眼神。只有藍尉,仍是那幅淡然的模樣,好像他們談論的和他無關。
弗洛淡淡地說:「人有相似,這不足為怪。」
「但這人的身份很怪。」希爾說道,「他其實是某國安插在我身邊的密探。」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暗吃了一驚,莫頓和查瑞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輝軒國曾經在希爾軍團隱匿間諜,難道希爾這一舉動還有什麼別的含義?
弗洛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出聲。希爾繼續道:「只不過被我捉到以後,經過一番TJ,現在已經完全忠誠於我。」他提高聲音,「傑克西,是這樣么?」
那個侍衛官「啪」地敬禮,朗聲道:「遵從您的所有命令,將軍。」
「任何命令?」
「任何命令,將軍。」那人雙眼熱切地望著希爾,所有人都可以在裡面看到真摯的情意,瘋狂的崇拜和渴望。這人眼裡只有希爾,弗洛、查瑞、莫頓和其他家族成員,都不放在他的心上。
其實在奧萊國,每個軍團的軍人都堅決服從本軍團長官的命令,這毋庸置疑,但如此徹底的忠誠還是令人聳然動容。查瑞哈哈大笑,鼓掌道:「不錯不錯。」
希爾陡然臉色一沉,慢慢地說道:「但他畢竟出賣過我,對這種人,我怎麼可能再信任他一次?對,莫頓殿下?」他看向莫頓。傑克西面色變得蒼白如死,顫抖著唇惶惶退下。
莫頓臉上毫無表情。
查瑞玩味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注意到莫頓身後的林賽:「哎,那個也不錯啊,莫頓,是你的新寵奴嗎?」輝軒國買賣奴隸蔚然成風,當眾談論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但在奧萊國卻極少見。眾人臉上都有些尷尬,弗洛微笑著轉換話題:「殿下遠道而來,在敝國住的習慣么?」
查瑞整一整寬大的袖子,適意地說道:「還好,感謝皇太子的關心,這裡和國內差別不大,感覺頗為溫馨。」
弗洛微笑:「那就最好,有什麼需要請儘管提,一定竭力滿足。我與莫頓殿下交往甚好,二殿下也不必客氣。」
這純粹是官場上的客套話,查瑞態度也端正起來,頜首道:「多謝皇太子殿下。」
弗洛站起身,溫和的目光環視諸位,說道:「時間不早了,二殿下還要好好休息,我看今天就到這裡。」眾人紛紛起身,查瑞和莫頓出門相送。
出了大門,皇太子等人的馬車就候在外面,希爾湊到弗洛的身邊低聲道:「殿下,今天只是演一場戲,有冒犯之處多多海涵。」
「沒有什麼。」弗洛無所謂地一笑,「照此發展下去,莫頓一定會對林賽產生懷疑,以為是我安排林賽繼續留在他身邊做間諜,說不定今晚會把林賽還給我,然後和查瑞殿下回國。那才真是求之不得。」
希爾恭謹地行禮:「殿下英明。」
侍衛官上來稟道:「殿下,藍尉少將正在馬車旁等您。」
「好的,我就過去。」
藍尉居然和皇太子結伴同行,希爾很是吃了一驚,難道兩人私下有什麼聯繫?卻聽弗洛隨口問道:「希爾,今晚藍尉他們要陪我要去古森林行獵,你去么?」
原來是范吉斯、伊羅男和他倆在一起,希爾心裡好受了些。他本要一口應允,但又想起那個科托。此人不除終究是心腹大患,去古森林狩獵至少也得三五天,通訊不暢,一旦有變故沒法應付。他表面放蕩,其實內心小氣多疑,想了想終究沒有答應,只說:「我還有事,殿下,祝您玩得愉快。」
「是嗎?那太可惜了,不過以後還有機會。」
弗洛當先離去,另外三人的馬車緊隨其後。弗洛挑起車簾,見藍尉的馬車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一笑,回過身,看向正對面的侍衛官:「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
「科托已經投奔霍維斯,目前正在探查他女兒的下落。」
弗洛支起手臂,大拇指托住下頜,食指在面頰上輕敲兩下,問道:「他女兒的照片弄到了么?」
「弄到了,用尋人啟事的照片進行技術還原。」
「那好,請技術部的人員繼續弄下去。他的女兒早就被nue殺了,你明白么?」
侍衛官猛然領悟:「是的,殿下。」
送走了皇太子等人,二皇子查瑞徹底放鬆下來,伸了個懶腰,叫道:「莫頓,你這裡太舒服了,我真是很嫉妒。」
「那你可以搬過來,不回國。」莫頓乾巴巴地說。
「唉,恐怕沒有你這麼好命,大皇兄看我看得很緊,都是借你的名義才能溜出來。」查瑞目光流轉,瞄向林賽,「我說莫頓,你這個寵奴還真不賴,新收的嗎?」
「是弗洛皇太子送給我的。」
「啊,嘖嘖,可惜。」查瑞很遺憾地搖搖頭,「那就沒辦法了,本來我還想要玩玩。」
莫頓的目光掃向林賽,那人神情恭順地站在那裡,毫無反應。莫頓突然覺得異常憤怒,冷酷地說道:「不過是個奴隸,你喜歡給你好了。」
「真的?」查瑞眼前一亮,拉過林賽,隔著薄薄的輕紗上下摩挲,眯著眼睛說:「他們都喜歡美少年,哈哈,其實我跟你說,年齡大些的才有味道……」
莫頓端起酒杯,眼睛卻時刻沒有離開林賽。林賽在查瑞觸摸到自己時,輕顫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平靜,任對方放肆地上下其手。莫頓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砰」地把酒杯敦在桌上。
查瑞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莫頓的異樣,直接拉開林賽的衣襟,伸進手去抓摸:「你瞧,這肌膚,嘖嘖,一樣極富彈性嘛……」林賽面頰微微發紅,像個玉雕的人抹上一層胭脂,他窘迫地別轉臉,卻不肯看向莫頓。
查瑞一句話沒說完,忽然手上一空,那個人早被人拉了過去,緊接著耳邊傳來莫頓的聲音:「這裡的奴隸隨你挑,這個人不行。」
還沒等查瑞反應過來,莫頓緊緊扯住林賽的手臂,轉身沒了蹤影。
查瑞獃獃地愣在那裡,好半天才噴笑,拖長聲音說道:「好,好。」他怡然自得地背負雙手向外走,曼聲長吟,「我要去找一個凌霄花一樣的少年,有著星子一般的眼睛……」
莫頓面色鐵青,加快腳步向前走,嚇得兩旁奴隸不停地閃避,躬身下拜。他一直把林賽拉回卧室,用力將他推進去。林賽腳步踉蹌了一下,又站住了,他抿緊唇,透出幾分倔強和清冷。
莫頓指著林賽的鼻子冷笑:「好,你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假裝到什麼時候。」他深吸一口氣,提高聲音吩咐,「把這個人帶下去,今晚就讓他侍寢!」牛bb小說閱讀網www.bxwx.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