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烽火小憩遇淚人
那門沒有再發出咿咿呀呀的惱人聲來,因為它被香蓮大力的一把推開。
香蓮舉著火把誇過門檻走了進來,她用火把對著聶胥央和顏初箐照了照,見他們仍就雙手背在身後靠著牆坐著和她走時一樣,所以也沒多加疑惑。
香蓮轉頭朝著門外說:「你們進來把蠟燭都給我點上。」
她這一吩咐門外走進來好幾個穿著和她差不多的婦人來,三兩下的就把蠟燭全點上了。
聶胥央見香蓮沒起疑心鬆了口氣。顏初箐想起那春花還誇香蓮是這裡腦袋最好使的,心裡罵了句:胡扯!
香蓮把火把交給其他人拿著,她一手叉腰命令的說:「把人帶進來。」
帶進來……還有人?是誰?聶胥央和顏初箐對看一眼,此時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黑衣男人也來了?
顏初箐眼睛都不眨的看著門口。
被帶進來的那人才露了個腳顏初箐就知道不是黑衣男子,那一隻腳上穿著繡花鞋,首先性別就貨不對板。
那女子也是被一左一右的架著,雙手反綁。
她進了屋裡還沒站踏實就被香蓮一把推到了顏初箐的身邊,一頭撞到了顏初箐的胳膊上生疼的很。
顏初箐怕被香蓮識破所以這下她忍了,只是瞪著香蓮。
「瞪我幹什麼?老娘我今天被你們這兩個丫頭片子折騰壞了。」
香蓮提起手眼看就要落下。
那女子以為這巴掌是要打她的立馬大叫:「這位姐姐,剛才湘雅誤以為你是要對湘雅動粗才咬的你,湘雅給你賠不是了!這要是我家兄來了,湘雅也會和家兄說你們不曾對我動過粗。」
香蓮的手收了回去,但一臉的嘲笑:「我叫你一聲劉湘雅大小姐,別以為我聽不懂你的話,面兒上呢你是好言好語,可背里是拿你那哥哥來要挾我是不是?」
劉湘雅抿嘴搖頭:「姐姐,真是誤了湘雅的意。」
「我不管你什麼意思,老娘就告訴你,你哥哥那芝麻綠豆的官,我們大王不會放在眼裡。你心裡尋思著你哥哥會來救你?告訴你,門都沒有,不是我們塞子里的人根本就摸不上來這兒來的路。」
劉湘雅低頭,眼裡的淚水滴滴答答的落下。
聶胥央仔細的聽著,不放過她們對話中的任何一個字。他心裡盤算出了這門,外面的路該怎麼走。
「這拜了堂過了門之後,大王會差人去請你家哥哥來這裡吃酒的。我們這裡大魚大肉吃著,高枕軟床睡著,到時候他這大舅子也許還想留在這裡不想走了,你們那個破鎮子都養不活幾塊地,每年的苛捐雜稅都收不齊,你哥哥那官服面里的襯子可能都是補丁了吧。」
香蓮一臉的鄙夷看著劉湘雅,認為她不識時務。
劉湘雅依靠著牆坐端正了身子,收起了哭腔,高抬著頭看著香蓮,已不見剛才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而是一臉的傲氣:「爹爹說家有祖訓,男不為賊,作姦犯科。女不為娼,低人眉眼。」
這一句話讓香蓮怒抬眉,黑起了臉,舉高了手,似乎這一巴掌劉湘雅是怎麼都逃不過了。
「姐姐,手下留情啊,你看這要是一巴掌下去她的臉不出五六天都是腫著的。這拜堂時讓大王看見也不好吧。」聶胥央替劉湘雅求著情。
顏初箐無動於衷的旁觀。
香蓮轉念想了想,慢慢放下了手。
劉湘雅轉眼瞧了瞧聶胥央。
香蓮放聲冷笑:「我們是盜亦是匪但偏就不是賊!」
顏初箐覺得這個說辭,哇塞,還真的……很有道理。
「再說了,大王的二夫人又不為娼為奴。」門外的風一陣陣的往裡吹,吹跑了香蓮的耐性,她縮了縮脖子。
顏初箐看了看劉湘雅,聽這說話的意思她也還沒拜堂,怎麼劉湘雅是二夫人,她為什麼被排成三夫人了?
「這二夫人上面還有大夫人,這不就是低人眉眼嘛。」這回連聶胥央都覺得香蓮腦子不好用。
「哼!什麼祖訓不祖訓的,你不嫁也得嫁,進了這寨子你就是大王的人了。不和你們費神了,才收拾完這個,你又來鬧!老娘我到現在一口熱的還沒吃上。」香蓮用手輪番指著顏初箐和劉湘雅。
香蓮帶著那幾個婦女轉身要離開。
「祖訓不能違,命丟得,氣節丟不得!」劉湘雅眼睛睜的大大的,一字字的說著。
顏初箐覺得劉湘雅看著倒是孱弱,內里的性格和外貌不符。
香蓮轉過身:「你死了也是大王的鬼。實話同你們說,別拿死不死的來嚇唬我,這裡有過的二夫人三夫人多了去了,死了再補上就是了,寨子里的人都是腦袋掛在腰帶子上過日子的,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還能在乎你的命?」
「你們三個就乖乖給我待在這裡,等著吉時一到立馬拜堂。」香蓮再也不想和他們多說一句,她的五臟廟餓的早就不行了。
香蓮起身帶著那群婦人走出門外,又是一樣的上鎖,繞鐵鏈。
「長老吩咐了,裡面的蠟燭可不能滅,要是暗了就進去點起來,別出岔子。」
一番交代後門外除了風聲又恢復了死寂。
屋內的三人誰也沒有開口,顏初箐和聶胥央還假裝自己雙手同樣被綁著。
就在顏初箐向聶胥央暗暗使眼色時,劉湘雅倒是先開口了:「這位公子和姑娘也是被抓來的嗎?」
「嗯,和你一樣,只是我要和大王的妹妹成親。」聶胥央心裡唏噓,如果跑不成,他們三個是連襟還是妯娌,他甩了甩腦袋罵自己無趣,這都什麼時候想這些有的沒的。
「聽二位口音像是打一處來的,公子和姑娘是兄妹嗎?」劉湘雅探著頭隔著顏初箐看著聶胥央。
「嗯,兄妹。」聶胥央將身子也往前挪了挪。
顏初箐剛想回答不是就被聶胥央搶先。
「小女是利木鎮督官劉祁衡之妹劉湘雅,兩位家在哪裡,怎麼稱呼?」
「我叫顏初箐,他叫聶胥央。」顏初箐覺得這劉湘雅有些礙事,本來逃跑就困難,現在又多個人出來,居然在這當下還有空自報家門,一副要閑話家常的感覺。她真想一頓拍暈劉湘雅。
「兄妹倆不是一個姓嗎?」劉湘雅又探出一些頭,眼睛始終停留在聶胥央的臉上。
「表兄妹。」顏初箐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的向兩邊鬆散開來。
「哦……」劉湘雅若有所思的把眼睛轉移到了眼前的草堆上,然後喃喃自語:「悍婦說你們是被他們從海里救回來的,你們又是表兄妹,聽著口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來的……。」
劉湘雅又嘀嘀咕咕了一陣子接著怔怔的問道:「公子和姑娘是私奔殉情跳了海嗎?」
「不是!」聶胥央和顏初箐異口同聲的否認。
顏初箐簡直要瘋了,這劉湘雅什麼邏輯,她多想給劉湘雅普及一下近親結婚的危害,以及在新時代這種行為是被明令禁止的!新時代……顏初箐突然腦子嗡的一聲,然後無限回蕩這三個字,這一秒她似乎真的被聶胥央那套量子力學徹底說服了。
劉湘雅點點頭,眉間微微鬆開,眉尾輕輕挑動:「等家兄帶人來救湘雅,便叫家兄也把二位一起救出去,剛才要不是聶公子說了那一句,怕是那一巴掌湘雅吃的不輕了。」
聶胥央搖了搖頭:「舉手之勞而已。不過倒是剛才聽她的意思,這寨子應該在座山上不是熟悉的人都上不來,你哥哥……。」
被聶胥央一提醒劉湘雅倒是突然清醒了,她被抓來好幾日了,如果她哥哥真的輕易的上山來,也許她早就得救了。一想到她這回凶多吉少了,她眼眶一瞬間紅了。
「要是……要是……要是哥哥趕不來,那湘雅就一頭撞死在堂上,湘雅不能有辱家門,就算到了我們這輩有些沒落了,但我們是名門之後,家兄是個督官,世世代代都是讀書識禮之人。」
聽到劉湘雅的這句話,顏初箐才從她的遊離中緩過神來。她想就算是穿越吧,她總得搞清楚這是個什麼朝代吧。劉湘雅說督官,督官又是個什麼官,哪個朝代有這個官位?名門之後,劉邦?劉備?劉伯溫?還是劉姥姥?
劉湘雅哭的了無希望,哭的肝腸寸斷。
聶胥央看著於心不忍,湊近到顏初箐的耳邊:「我們帶她一起跑吧。」
顏初箐難以置信的看著聶胥央,罵罵咧咧的口吻脫口而出:「Areyoucrazy?」
劉湘雅被這一句話叫停了哭聲:「顏姑娘說什麼?」
顏初箐和聶胥央語塞。
劉湘雅還有些啜泣:「湘雅怎麼,怎麼聽不懂啊。」
顏初箐大嘆氣,她覺得劉湘雅你就好好哭你的,怎麼哭的那麼傷心還有空分心聽別人說話呀。
顏初箐尷尬的笑了笑,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家鄉話,家鄉話土話,很土的話,外鄉人聽不懂,聽不懂。」
「哦,那是什麼意思呢?」劉湘雅的眼淚還掛在臉頰上。
顏初箐對著這張滿是好奇的臉,她背後的手慢慢握緊了拳頭。
聶胥央洞察動了顏初箐的想法,趕緊搶先回答:「意思是我們帶你一起逃跑!」
顏初箐壓制不住怒氣,一躍而起:「靠!」
「咦,顏姑娘的手上怎麼沒綁繩子啊?」
劉湘雅抬頭看著毫無束縛的顏初箐,滿臉疑惑不解。
顏初箐叫的動靜太大,只聽見門外把守的人又開始擺弄著那條鐵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