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曙光（中）
「逼死女兒還不甘心，你還要打死兒子！」漆黑的夜裡，在這頗具懷舊色彩的小區，這突然響起的，凄厲而蒼涼的質問聲，如一把帶刺的尖刀，刺的丁一生疼。ｗｗｗ．bxwx.org
前面黑壓壓一片人，開車肯定進不去。
打開車門，趙強開道，丁一沉著臉，跟在後面。
余龍在車上，看護常肖虹。
擠進人群，見一年許四十的婦女，靠在牆上。
她頭髮凌亂，胳膊上帶有血跡，左手攙著一位不斷咳嗽的老嫗，右手護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雙眼怒視一個滿身酒氣的中年男人。
孩子鼻青臉腫，頭上血跡斑斑，站在母親身邊，依然瑟瑟發抖，顯然嚇壞了。
丁一雙眼瞬間變的通紅，哽咽了一下，回過頭，打量了一下圍觀的人群，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白髮蒼蒼的老人、神情木然的中年人、還有懵懂無知的孩子、……，他們身上，沒有一件新衣服。
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穿著鄰家哥哥的衣服，寬寬大大，還拖著地。他抱著母親的大腿，露出頭，挖著鼻孔，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丁一感覺這心沉甸甸的，憋的難受。
他擠出一絲微笑，面對大家，說道：「大家散了吧！誰家沒打過孩子？」
人群發出一陣嗡嗡聲！
這誰啊？
晃著一身白肉，站出來，告訴大家：「別看了！」
人群不為所動！
這看吵架，比看電視有意思。
……
丁一很尷尬！
看來以後，要在這兒立足，任重而道遠！
不過，他的目的也達到了，大家的注意力被他轉移了一會兒。
趙強很懂得配合，利用這工夫，他走到那婦女，也就是常肖虹母親面前，嘀咕了兩句。
「真的？」常媽媽眼露驚喜！
趙強點點頭，轉身來到不遠處，一黑著臉的老人面前，說道：「常老爺子，讓大傢伙散了吧！」
掃了眼兒媳，常老爺子咳嗽兩聲，轉向大家，道：「讓大家看笑話了！都回吧！」
人群再次發出嗡嗡聲！
丁一發現，這次和先前不同，人群開始鬆動！
看來這位常老爺子，在大傢伙心中，威望很高！
他很有深意的打量了一下老人。
年近七十的常老爺子，腰桿筆直；雖然生活艱辛，雙眉間擠出一個川字，但眼神清亮；一頭銀髮，被他梳了個大背頭，很有氣勢。
衣服雖然也是舊的，但洗的乾乾淨淨，搭配的也很合理，看起來很精神！
這樣的人，生活是壓不垮的！
丁一嘴角掛起了微笑。
十分鐘后，丁一、余龍到了常老爺子家。
兩室一廳，大概六十平。
傢具帶有鮮明的歷史烙印，跟老丁頭家有一拼，讓丁一看的很親切！
趙強開車帶常磊包紮去了；常奶奶、常媽媽在裡屋，數落剛睡醒的常肖紅；客廳內，丁一、常老爺子並肩坐在楠木的沙發上。
這也是家裡，唯一值錢的傢具！
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常肖紅的父親，悶聲、抱頭蹲坐在角落；余龍端著茶壺，目不斜視的從他身前走過，給常老爺子、丁一面前的大茶缸續上水，坐到了一邊。
他和丁一一樣，屁股只坐了一小半。
「讓小兄弟看笑話了！」常老爺子嘆了口氣。
剛才，趙強給他說了丁一的身份。
人不可貌相！
甘羅十二歲封相，常老爺子絲毫不以他們年少，而輕視！
這態度，讓余龍很滿意。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老爺子不必介意！」丁一笑笑，說道：「常爺爺，介意我和叔聊會兒嗎？」
「請便！」常老爺子揮揮手，端起陪伴了他四五十年的大茶缸，開始喝茶，耳朵卻豎了起來。
「抽煙？」丁一起身，走到常爸爸跟前，蹲坐在地，掏出一支煙，問道。
常爸爸抬頭，掃了眼父親，沒敢接。
「陽台上聊會兒？」丁一站起，倒吸一口冷氣。
雖然剛才留意了，但再看到，還是讓他感到震撼！
布滿血絲的雙眼，糾結到一塊兒的雙眉，面目紅腫，……
頹廢、消沉、……
丁一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在陽台，點起煙，丁一深深的抽了一口，煙還沒進入肺里，就被嗆的猛咳了起來。
「第一次？」常爸爸不知何時跟了過來。
「恩！」丁一沒有不好意思，很老實的承認了。
他遞給常爸爸一根，笑道：「小說和影視上常描述：憂鬱的眼神，鬍子拉碴的臉，幽暗的燈光下，來上一根煙，真是難得的享受！」
「梁朝偉只有一個！」常爸爸幽幽的說道。
丁一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想不到常爸爸還是個妙人。他望著月光下，那張備受折磨的臉，說道：「叔，你有夢想嗎？」
「有！我的夢想就是讓造船廠煥發青春！讓船廠的工人走出去，可以自豪的拍著胸脯說：『我是第一造船廠的人！』」常爸爸神采飛揚的說道。
「假如我能讓你實現夢想！……」丁一話還沒說完，就被常爸爸抓住了肩膀。
「真的？」常爸爸指節發白，可想他多用力。
「真的！」丁一望著常爸爸的眼睛，很肯定的說道。
……
「小龍，在北影上的學？」客廳內，常老爺子在和余龍拉家常。
「恩！」余龍點點頭，張口要說他和丁一是同學，而且同一宿舍，就見常爸爸風風火火的走進來，朝裡屋喊道：「媳婦，抱著咱閨女回家！天不早了，別打擾爸媽休息！」
眾人愕然！
見裡屋沒動靜，常爸爸掀開門帘，自個走了進去，說道：「媽，您早點休息！媳婦，咱回家！」
說完，抱起常肖紅，就走。
「爸！」十六歲的常肖紅，把老爸這麼抱著，臉通紅。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小時候，你光屁股我都看過！」常爸爸把女兒抗肩上，對常老爺子笑笑，對余龍點點頭，出了門。
常媽媽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丁一究竟給兒子慣了什麼**湯？
竟讓他這麼興奮！
見丁一慢悠悠的走進來，常老爺子咳嗽兩聲，用眼神示意余龍問一下。
余龍張嘴要問，丁一的肚子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
「常爺爺，是不是先讓吃點東西？」丁一摸著肚子說道。
「老婆子，給小兄弟下碗麵條！」常老爺子喊道。
「奶奶，下面太麻煩！煮兩包泡麵對付一下就行！」丁一也不客氣，自己張羅。
「奶奶，四包！」余龍站了起來。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丁一開門一看，趙強回來了。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在趙強身後，還有一個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