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有約將來至夜半（三）
第二日一大早蘇泊安就趕到了慈懿宮，在緊閉的門口等著。今天不是個好天，天氣有些陰沉，透著昏暗，但絲毫不影響蘇泊安的好心情。
蘇泊安的貼身侍從墨書和他家世子爺一起站在在冷風吹拂的宮道上，感動的簡直要哭出來，世子爺頭一回不賴床了，這是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墨書從開始的激動難以言表到現在面無表情地看著依舊緊閉的大門，不知道他家世子爺到底一個勁的在傻笑什麼。
吱呀一聲，門終於開了，開門的小宮女一眼就看到了蘇泊安，「安世子，您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快請進。」
蘇泊安點點頭，終於被迎進了門。
到了正殿沈維楨坐在玫瑰椅上喝茶醒神，沈太后還沒到，屋內幾個小宮女來回擺放茶點。
「怎麼困成這樣？」蘇泊安上前想拍拍沈維楨的腦袋，但看到她剛梳妝好的樣子實在沒法下手，只好收回了手。
沈維楨還有些懵懵然，突然聽到蘇泊安的聲音以為自己幻聽了，有些遲疑的轉頭，一眼就看到了坐到邊上的少年。
「你怎麼來這麼早？慈懿宮剛開門，等很久了嗎？」
蘇泊安一笑，「沒有，剛來。」
「那就一起用早膳吧，只是早膳大部分吃的都是我喜歡的，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沈維楨拿手帕遮住臉想打哈欠，「對了，這會兒還沒上桌，你想吃什麼快去說。」
蘇泊安看她眼睛睜不開的樣子有些想笑，「不用了，你吃什麼爺吃什麼。」
少年抬手把遮在沈維楨臉上的帕子掀開，看到少女閉著眼端坐著，笑了出聲，「這麼困啊？」
沈維楨拍開他的手，拿下帕子，「還好啦，今天天氣陰，難免想多睡些。」這會兒人多沒說還有是因為他大半夜的找她所以沒睡好。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沈太后很快出來了，兩人起身見禮。
比較迅速的用完了膳，沈維楨看著還在吃的蘇泊安想著他過會兒要幹什麼，她可不想陪著他逛花園。
沈太后也看出沈維楨今日有些乏累，便先開口道，「泊安過會兒同楨兒去偏殿玩兒吧，今兒天不好，就不出去轉了。」
兩人點頭應下，坐了會兒便去沈維楨住的偏殿。
崔涵姑姑看著走遠的兩個人有些猶豫，但還是開了口，「娘娘，安世子同楨姑娘年紀畢竟也大了……」
沈太後放下茶盞，「這有什麼的，那麼多丫鬟婆子，又不是獨處，也不是真進了女兒家的閨房。」
「人多了，也怕流言……」
「這是慈懿宮。」沈太后看了崔涵一眼，「先前哀家顧著楨兒沒管到下面的人，一個個就都忘了慈懿宮的規矩了？」
「是。」崔涵自知說錯話，慈懿宮向來規矩嚴，不該說的絕對傳不出去，也不會有人在下面議論主子。
「有壞了規矩或者是亂說話的，不必來報，直接處死。」沈太后語氣淡淡，「此事避著楨兒，慈懿宮新招進來的人也該管管了。」
「是。」崔涵應下，先前她也只顧著楨姑娘，也是忽略了新來的宮女，是該好好調教了。
偏殿里，安神香的味道淺淺淡淡，香煙一圈圈的從香爐里溢出，瞬間布滿整個屋子。
沈維楨斜倚在羅漢榻上，腿上蓋著薄毯子，臉上搭了塊兒帕子遮著臉，閉著眼睛不管坐在小桌另一邊的蘇泊安。蘇泊安也沒有去打擾她，只是坐著看屋裡的擺設。
丹蔻上了壺茶放到小桌上，小聲道：「安世子見諒，姑娘昨日有些累著了，您莫怪罪。」
蘇泊安搖搖頭，剛想說什麼，閉著眼的沈維楨悠悠開口，「丹蔻，你不用管他，給他隨便找本書看，我今天不能待客了，誰鬧得誰清楚。」
「好了，爺不用你招待，你快睡你的吧。」蘇泊安自然知道她在怨他昨天晚上那麼晚了去找她，害她沒睡好覺，臭丫頭。
丹蔻應聲去尋了幾本沈維楨常看的遊記送了過來，看到安世子在一邊看書，果真不打擾自家姑娘后也跟著出去站在門口不打擾他們二人。
時間一晃，到了晌午，屋子裡一直靜悄悄的，守在外邊的丹蔻進屋打算看看兩位主子在做什麼，馬上要用午膳了，兩個人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待進了屋才發現兩個人都在榻上睡著，中間隔著小桌，一人睡一邊，極其寧靜和諧。
丹蔻有些想笑，這是幹什麼了兩個人都困成這樣，安世子也是，睡著也不喚她們給他找個毯子蓋著。
「怎麼了？」蘇泊安閉著眼輕聲開口，他打丹蔻一進來就感覺到了，畢竟他在外邊向來睡得不沉。
丹蔻嚇了一跳，立馬反應過來，「馬上用午膳了，該喚姑娘起來了。」
蘇泊安睜開眼，點點頭，「你去倒點兒熱水來給她洗洗臉，爺叫她起來。」
丹蔻應聲出去準備。
蘇泊安趴在桌子上看著隔著一張小木桌的小姑娘，傾身抬手把沈維楨臉上遮著的帕子拿開，握在手裡看了一眼，絲綢的帕子邊角綉著朵蘭花，樣子極其淡雅，但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她身上的味道。
蘇泊安看了幾眼順手裝進懷裡。
小姑娘睡得昏昏沉沉，但睡相極好，沒有流口水，也沒有打呼嚕。臉頰微微泛紅，眼睫烏壓壓的微翹，眉眼舒展，像是睡得舒服極了。
蘇泊安看著有些不想打斷她平穩的呼吸，直到屋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少年才抬手。
隔著些許的距離，在空中用指尖一寸寸地劃過少女精緻的眉眼，又細細的看了瞬，這才輕輕地捏住了少女的鼻子。
不出幾息，少女果然皺眉，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手也舉了起來去拉少年的手。
少年順勢鬆了手，「這回還困嗎？」
「嗯？」沈維楨輕哼一聲，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與軟糯，有些勾人。
蘇泊安聽著小姑娘的聲音心裡痒痒的，「餓不餓？」
小姑娘坐直了，愣愣的瞪著大眼睛望著蘇泊安，眼底的少年和水晶般的眼睛一樣清澈見底，「現在什麼時候了？」
「馬上用午膳了，你說什麼時候了。」蘇泊安抬手倒了杯茶遞過去。
「我睡了這麼久呀。」沈維楨從善如流，伸手接過。
「你也知道睡了這麼久。」蘇泊安看著小姑娘喝完一口低頭，伸過手把少女從髮帶里散亂出的髮絲別到少女的耳後，眼底的柔意滿到將要溢出來。
但少女低著頭，屋裡沒有旁人，少年也看不到自己，所以沒有人知道現在的他有多麼的溫柔與專註。
沈維楨剛放下茶杯，丹蔻並幾個小姑娘捧了小銅盆，巾帕等物來。
「不必過來，我這就起身了。」看到她們要捧著東西往榻邊來，沈維楨趕忙攔住她們。
幾個宮女順從的拿著東西往屏風後走去，丹蔻便到榻邊扶沈維楨起身。
蘇泊安則靠在榻上看她們忙活，拿起桌上花瓶里的一枝花撣了撣，把花枝上的水甩去，這才捏到手上把玩，眼睛卻時不時的往沈維楨的方向望去。
等到梳妝好，正巧沈太后那邊人來催去用膳了，於是兩人順勢往正殿走去。
用罷了飯眾人坐著喝茶，沈太后看沈維楨精神了些便笑道，「今兒上午有人送帖子到哀家這兒，哀家還想著是誰敢宴請哀家，最後一看居然是給楨兒的。」
崔涵姑姑聽了沈太后的話，便去邊上找了請帖拿歸來呈給沈維楨。
沈維楨接過也笑了起來，「姑母慣會打趣維楨。」
「打開看看，是誰第一個這麼迫不及待地邀請楨兒。」
蘇泊安聽了有人給沈維楨請帖立馬把頭湊過去跟著要看請帖。
沈維楨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推了他一把，「你離我遠些。」
「爺也想看看誰是宴請你不行嗎？」好啊，昨晚才見，今天就開始請人了，爺倒是要看看誰這麼大的膽子。
在沈太後面前沈維楨不想與他鬧，左右也不過是個請帖，便打開與他同看。
有名的粉紅色浣花箋，上面還帶著些許香味，一眼看去字跡工整靈秀，想來是邀約人自己寫的了。
「盛家？」蘇泊安迅速想著盛家有哪些人。
「盛家嫡女下的帖子？」沈太后聽了蘇泊安的話問道。
「是，是盛家嫡女盛……姝靈。」沈維楨讀著請帖上的署名回答沈太后。
「盛家嫡女倒是個會來事兒的。」沈太后意味不明的說了句放下茶盞又道，「楨兒想去嗎？」
昨日只要是來鹿鳴宮的，怕是都想邀請沈維楨，但是一般人沒法把帖子送進宮裡，而盛家卻是在眾人實施之前第二天就送了帖子來，給足了沈維楨面子，讓沈維楨先對她家有好感，也讓其他想宴請的家族可以跟著見到沈維楨，一舉兩得啊。
聽著沈太后先前那句話，沈維楨有些拿不準沈太后的意思，於是試探著問：「可以去嗎？」
沈太后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笑了出來，「沒有什麼可不可以去，只有你想不想去。楨兒若是想去便去，若是不想去也沒哪個敢說什麼。」
沈維楨點了下頭，「那便去吧。」
沈太后嗯了一聲，「什麼時候？也好提前準備。」
沈維楨低頭看了眼請帖，「後日。」
「到時候人怕是不比昨日少，去了讓邊上人多注意下，自己也要留心。」沈太後端起茶盞，「崔雨的傷該養好了吧？讓她陪你一起去，有個人照看著哀家也放心。」
「好。」沈維楨一一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