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八
從蓬萊出來，陌笙就如同最初的想法一般，飄搖無定處，就像是遊山玩水，她走在這凡間，看最美的風景，喝最香的酒，看過那民間斗戲法，也瞧著人間的冷暖，無拘無束的日子讓她仿若漸漸忘記了那個人......
桃香酒館。
「店小二，給我來一瓶上好的桃花釀。」
「好嘞。」
陌笙走進了一家客棧，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旁，靜待著店小二上酒菜。
這桃香客棧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她關顧的了，走得累了，總得要歇上一歇，這些年，她找了這麼一個人間小鎮，裝成那好看的貴公子哥兒，研究自己的食譜，時不時的拿著成品出來賣，一來二去，倒也賣了不少錢。
一有些錢，陌笙就喜歡來這個酒館喝酒，心情好，還給酒館廚房指點幾番，久而久之，倒也跟這家酒館的人混了個熟。
因為陌笙的指點，酒館的下酒菜好了不止一個檔次，酒館生意好，能賺錢，所以人員流動並不是很大，好幾年過去了，都是老夥計。倒是這幾年酒館的布置發生了好些許變化，酒館不但擴大了好些許，大堂那兒還放置了一棵大大的桃花樹，桃花樹下方還有水潭，水潭裡的魚兒游得正歡，除此之外，酒館的牆上還畫了好些畫作，皆是請那些有名畫師畫成的，單單這個還不夠，房梁下方還拿了晒乾的桃花做了點綴......一時之間，整座酒館就像是個世外桃源一番。
陌笙端詳著酒館的布置的時候，桃花釀就到了，雕著花兒的白玉瓶子和幾樣活色生香的下酒菜就這麼擺在一個盤子里，看得陌笙禁不住地吞咽了下口水，一時之間便也沒注意端著菜盤後方的人。
只見玉一般的指節露了出來，那好看得有些過分的手握上玉瓶子的把手，將瓶子和菜一一擺放在桌面上。
陌笙看著這一雙手，神色有些僵，那些好看的下酒菜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來人將酒菜放下之後，沒有走，而是坐了下來。
她順著那玄衣紅襯的衣襟往上瞧去，那張她以前心心念念的臉就這麼入了她的眼帘，人還是那個人，神情如同她還是秦芸笙的時候一番，溫柔而內斂，好似是這麼多年的分別都沒有過一樣。
陌笙心裡有些煩躁，她面無表情地拿過酒瓶子，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後一口飲下。
「吃些下酒菜，不然會傷胃的。」
對面好看的手拿起筷子給她的碗里放了些菜，她垂著眸沒看他的表情，也沒去管這些菜，自顧自地喝著酒，喝了好幾杯之後，對面的人還沒走，她就已經煩了。
伸手拍了拍桌子，她大聲喊道：「小二！」
熟悉的小二上了前來，笑眯眯地看著她：「您有什麼吩咐？」
陌笙皺緊眉頭，從懷裡掏出一塊金元寶，朝著對面一指，「把他給我趕走！」
「這個......」小二為難地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陌笙，有些手足無措。
「怎麼？錢少？」
「不不不，不是。」見陌笙又要掏錢的架勢，小二忙開口阻止。
「那是什麼？！」
「他......他是我們的新掌柜......」
聽了小二支支吾吾的話，陌笙倒是笑了，轉回頭來，看著對面的人，嘲弄出聲：「怎麼？高高在上的人也要體驗生活嗎？」
「您是上面的活兒不夠多呢，還是......無聊寂寞了？」
說著陌笙自顧自笑了起來，又自斟自飲了一杯。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兩個人之間的硝煙戰火，一個是多年來的貴客，一個是新的掌柜，兩邊他都得罪不起，小二隻能盡量地當自己是透明人，縮著腦袋不講話。
男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先下去。
小二忙不迭地離開了。
看著對面喝的歡的小姑娘，君燁抿緊唇，沒有出聲。在小二下去的那一刻，他又揮了揮手，周圍就換了一個環境，而喝的正歡的陌笙卻是渾然未覺。
可她忘了，她本身的身體還未完全覺醒，神力還未完全恢復，也就是身體依舊是凡人的身軀，對於這個酒，她以前來的時候都是不多喝，現下，滿腹心事，也只有借酒消愁，一個不察之下，她就酒杯停不下來了。
等君燁換了環境之後再看小姑娘的時候，小姑娘已經喝高了，一張臉酡紅一片，眼眸里似乎又霧氣未散開一般，看得他的心口一滯，悶疼了起來。
「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陌笙眯著眼睛看眼前的男人。心裡卻想著，這天道怎麼這麼神奇呢，眼前的人眉眼生的都是自己喜歡的，明明他都親手往自己心口上插刀了，自己還是無法放下。
這一路上，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身後跟了一個人，縱然那人百般遮掩，但是從自己的屋子有什麼東西壞了，總會不知不覺好了，要是貪杯不小心在外面睡著了，第二天醒來一定是在床上的情況來看，恐怕自從她離開蓬萊山的時候，那人就跟了上來了，跟了就跟了，她自認沒有什麼資格置喙一個神帝的去處。於是這麼多年來，他都是這般在自己的身後，陌笙不是沒有想過他們之間要如何，可是怎麼甘心，甘心那幾千年來的一廂情願付諸東流罷了還受了傷......
「沒有。」
對面的男人抿緊唇否認。
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她嗤笑，何德何能竟也能讓她看到了他這番表情，她斟了酒，正想要喝下，卻被對面的男人攔了下來。
「你醉了。」
她抬眼，看著自己手腕握著的白玉一般的指節，再往上就是男人執拗的眉眼，倒是和凡界的君樺有些像。也是，都是一個人，想的什麼呢。
陌笙嘲諷一笑，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順勢放下了酒杯，身子前傾，整個人慵懶地趴在了桌子上，她眯著眼，笑的眼裡一片瀲灧，「怎麼？想管著了？」
君燁被她這麼一笑有些失神。
她本身就繼承了母親的好底子，再加上神魂補完，不像是當年靈芝給她做得護體，整個神魂加上身體都是由神力衍生的，自然比之前更加明媚。
君燁的失神，她沒怎麼注意到，只是自顧自地又開口，「你不是在背後挺好的嘛？怎麼？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跟我攤牌了？」
男人嘴唇抿得緊緊的，最後才蹦出幾個字，「你是我妻子。」
「妻子？」彷彿聽到什麼笑話一般，陌笙笑了，笑到兩眼蹦出了淚花才算完，「你說你那五千年前眾仙靈看見的你捧著牌位的婚事還是十幾年前的那一場凡界的婚事？」
「都是。」
「可我沒有夫君。」
陌笙看著對面男人的臉色驀地一變，暢快地笑了：「當年你不是都是已經算好了嗎，你想遠離我就遠離我，現在想跟我成婚，我就要心無芥蒂跟你走，世間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男人嘴唇囁喏了下，最終神色頹敗地說了句：「對不起。」
陌笙笑，將手裡的酒灌下，酒精入喉，她聲音都嘶啞了，「我只恨我沒出息，成了這麼一個頹廢的神，然後呢，眼睛還不好使，喜歡上一個你這麼大冰塊，喜歡了這麼久。如今我想放棄了，為何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男人反反覆復就這麼一句話，「你是我的妻子。」
好似除了這句話，他就沒話說了。
「以前的笙月上神死在了魔神大戰里，秦芸笙只是跟你拜了堂而已，而我陌笙，誰都不是如何成了你的妻子？」
迎著小姑娘諷刺的眼神，君燁最後動了，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小姑娘的手，眼神堅定，「我君燁認定的妻子，窮盡我這一生這一世都只會是這麼一個妻子，再別無他人。」
看著他極其認真的目光，陌笙愣了那麼一瞬，竟沒有第一時間掙開了他的手，盯著眼前有些重影的人，她出聲問道：「是嗎？」
「是。」男人很快應聲，「可以給我一個機會么？幾千年前，你追我，現在換我來追你。」
男人殷切的目光緊緊盯著她，讓她一時間竟忘了措辭，真是不爭氣，明明那些過往猶在，可她就是能在這個目光之下沉淪，就能被擊潰所有心房。
她輕輕掙開男人的手，將整張臉埋在自己的胳膊里，許久，男人終於聽到讓他喜極而泣的回答，「我考慮一下。」
考慮總比一味的拒絕簡直好了不知道多少。
就連第二天，小姑娘只留下了一張紙，人不見了，君燁的心情都沒有變糟糕。因為那張紙上就寫了一個字，
「好。」
後來不知道誰把消息傳了出來，聽說許久未有消息的尊神夫婦在人界玩起了你追我追的遊戲。誰不知道五千年前，笙月上神追尊神大人，追得那叫水生火熱，眾人都以為這姑娘心思付諸東流了，但是卻沒想到，這五千年後竟來了一場大反轉，尊神追笙月上神了。
一時之間，就像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傳遍了整個四海八荒，人人說起都是八卦滿滿。至於後事詳細如何，眾人就不得而知了。
就這麼過了五百年後，四海八荒迎來了一場更是盛大的婚事，而這場婚事的兩個主角便是在四海八荒流傳已久的夫妻神話，尊神和笙月上神。
為了討自家娘子的歡心，這位傳說不易近人的尊神愣是被自家娘子打發去了送請柬，還隨叫隨到，不管做什麼都樂意，就連笙月上神想要比翼鳥送嫁，他都答應了，簡直沒有任何條件的和要求的寵妻狂魔。
於是在笙月上神出嫁那天，眾仙靈們親眼目睹了窮極一生看到的婚禮排場，一隊比翼鳥的花隊簇擁著紅透半邊天的精緻車架飛著，路過之地就像是下了一場極其美妙的花語一般，那比翼鳥的花隊和灑下的花都差不多可以填滿東海了，好在，那些花兒都是術法，維持不久。
除了這個送嫁的隊伍之外，宴席都盛大非常，天界的九重殿上都擠滿了來往的賓客，宴席辦了五天五夜。
至於觀感如何，那皆是眾人的想法。反正陌笙的想法是，她要累哭了。
一進了那新房，趁著空落落的一人都沒有的房間，陌笙趕緊將她頭上的宛若鐵鎚一般重的冠拿了下來，看著這九鳳玄天蝴蝶冠，她是頭真的疼，當初，為了隆重，姑姑愣是把玉山最好的那些個寶石玉石的打磨師都請來了，叫人用著玉山最貴最好看的礦玉雕了這滿冠的蝴蝶，那盤旋在頭頂上的九鳳則是真金白銀雕出來的，一上頭差點都把她的脖子擰斷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正打算也將這滿身厚重的九重蝶裳給脫了的時候，這時，門口處響了一聲。
陌笙下意識抬頭看去，只見男人一人站在門口處，愣愣地看著她。
君燁眼底里的小姑娘實在太好看，就算是那玄天冠褪下了，可那一點而紅的櫻唇，還有白玉一般透著粉的臉，眼裡氤氳著瀲灧的光，瞧得他渾身發熱。
陌笙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回來，本來她是覺得迎賓也要些時辰，所以她偷懶摘一下發冠和蓋頭總不過分，卻沒想到被人抓了個正著。
大眼瞪小眼了陣，陌笙這才反應了過來，忙拿過放在一旁的發冠和蓋頭，就要急忙往自己的頭上弄，大概是心急，她弄了半天又沒弄好，臉上窘迫又尷尬，急的她有點想哭。此刻的自己無比悔恨，為什麼就不能忍忍，這下丟臉丟到家了吧？
陌·覺得丟臉·笙忙著懊惱，沒注意到男人緩步走到了跟前。
直至男人將她好不容易蓋上的紅蓋頭掀開，對上她一雙慌張的眸子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當著人家的面做這些有些欲蓋彌彰了。
見著自己再不開口，小姑娘就要原地爆炸了的樣子，君燁禁不住笑出聲，盯著她那張誘人而又紅透了的臉，終是忍不住地低下頭去輕輕咬了一口，伏在小姑娘耳旁說了一句：「不用遮了，很好看。」
男人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入耳，伴隨著呼出來的熱氣，讓正想找著什麼借口說話的陌笙驀地愣住了，臉「騰」地一竄而紅。
君燁看著看著，終是忍不住整個人湊了上去，將小姑娘要出口的話堵了一個嚴嚴實實。一雙紅燭在床頭燒著，而夜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