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冤家路窄(第五更)
文人雅士之間自有一套獨特的交流的方式。
只要聊對了路數,氣氛自會十分和諧。
很快徐渭便和徐中行、宗臣等人打成一片,聊的不亦樂乎。
徐渭絕對屬於被科舉耽誤的那類文人,真正聊到感興趣的話題卻是侃侃而談。
四人聊的興起竟然忘記了吃飯,還是徐言最先發覺,笑著邀請三人去吃酒席。
徐中行、宗臣遠道而來自然不會拒絕,徐渭嘛反正花的是東家的錢,不去白不去。
杭州繁華無比,酒樓自是鱗次櫛比。
徐言選了一家離孤山較近的酒樓,用以款待友人。
這家酒樓名曰浩然軒,取正氣浩然之意。
由於可以看到西湖的景色,這家酒樓生意極好。
徐言一行運氣不錯,來的時候還有最後一桌靠窗的席位。
來了杭州自然要點名氣最大的西湖醋魚。
徐言倒是大方,覺得一條魚四個人不夠分,索性點了兩條。
至於其他的山珍海味徐言也是毫不吝嗇,皆是點了個遍。
小二見這桌酒客出手如此闊綽,心裡直是樂開了花。
好酒好菜的伺候上,甚至詢問徐言要不要叫一個陪唱的歌妓。
徐言一笑置之,繼續與眾友人閑聊。
「文長兄,聽聞你最近一直在研究崑山腔,可有心得?」
徐言酌了一口黃酒,微微笑道。
「唔,這崑山腔聲調獨特,吾近日參照牡丹亭作了一些修改,改日找人給公子唱來聽聽。」
談起牡丹亭,徐渭便眉飛色舞了起來。
徐中行和宗臣自然也聽過牡丹亭,若在北邊牡丹亭的名聲或許還不算大,但在這江南大地說是人盡皆知也不為過。
「這牡丹亭中詞句皆是上乘之作,若論與之相媲美者,怕是只有石頭記。」
宗臣侃侃而談道:「聽說這二者都是以時賢弟挖掘出來的,賢弟真是生了一雙慧眼啊。」
徐言謙虛道:「哪裡哪裡,不過運氣好些罷了。」
正自聊著,酒樓里忽然傳來一陣聒噪之聲。
徐言不禁皺眉,好好雅興便被生生斷了,著實可惜。
探目望去,卻見一桌酒客吵鬧起來,似是起了什麼爭執。
這震天的聲勢自然驚動了掌柜。
任由他們這麼鬧下去,別的酒客還怎麼待的下去?
酒樓掌柜親自上前賠起了不是,想要息事寧人。
誰知對方絲毫不給面子,反而叫囂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小爺我是誰家的人。得罪了趙家,你這家破店還能開下去?」
掌柜不由色變。
在這杭州城中提及趙家除了趙文傑他們家還能有誰?
人家可是朝中有人,有恃無恐,不是浩然軒這種沒背景的得罪的起的。
「啊原來是趙公子,失敬失敬。」
老掌柜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滿臉堆笑道:「都是小的不開眼,趙公子大人大量便饒過小的這次吧。」
「你從小爺我襠下鑽過去,小爺便饒了你。」
那浪蕩公子狂笑道。
這一切自然被徐言看在眼中。
看來眼前這個囂張跋扈的紈絝子弟就是趙文傑的兒子了。
趙文傑這廝是記吃不記打啊!
上次他才被拿到公堂打了一頓板子,就不知道管教好自己的兒子?
既然你不想管,那我便來替你管。
他幾步上前清了清嗓子道:「你就是趙文傑的兒子?」
那紈絝公子不爽道:「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趙有道是我大名,趙文傑是我爹。」
「你伯父便是趙文華?」
「正是。」
趙有道十分得意的說道。
「無恥之徒。」
徐言毫不猶豫的罵道。
趙有道顯然沒想到徐言竟然敢罵他,直是目瞪口呆。
「你!你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罵小爺!」
徐言輕蔑的瞥了他一眼道:「罵你怎麼了?你這種人難道不該罵嗎?」
「大膽!」
被人這麼明目張胆的羞辱,趙有道自是惱羞成怒。
「其實我很好奇,你這種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徐言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自顧自的說道:「若是在京師你怕是已經死過無數次了。」
徐言這話倒是沒有誆他。
以嘉靖皇帝嚴於律人,寬以待己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性格,最見不得這種欺行霸市的紈絝子弟了。
所以那些京師的紈絝子弟最是苦逼,有逼裝不得有妞泡不得,明明出身顯貴卻得夾起尾巴做人。
但是趙有道他不知道啊。
見徐言如此囂張,他一時口無遮攔道:「放屁,小爺我便是在京師也是無人敢動。小爺我伯父是左通政,誰敢動我?」
徐言撫掌道:「精彩,精彩極了。諸位都聽到了吧?」
這話卻是對徐渭等人說的。
三人早就看趙有道不爽,如今見他自己往坑裡跳,自然要來踏上一腳。
「這話真是狂妄至極,豈不是連陛下也包括了進去?」
徐渭補刀道。
宗臣冷笑一聲道:「一個小小的左通政便以為可以一手遮天了嗎?你可知在京師三品遍地走,四品不如狗?」
「然也!」
徐中行附和道。
聽到這裡趙有道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下意識感受到一股寒意。
「看來趙公子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徐言狡黠一笑道:「若是把這言行記錄下來參上一本,不知會有何效果。」
「你敢!」
趙有道氣勢已經泄了大半,強自叫囂道。
「你看我敢不敢。」
「哼,我們走著瞧!」
趙有道見再辯下去也是自己吃虧,索性帶了隨從溜之大吉。
見他灰溜溜的跑了,徐言沖老掌柜道:「店家無需擔心,這廝欺軟怕硬,不敢為非作歹的。」
「多謝公子了。」
老掌柜沖徐言深施一禮道:「只是還請公子多多留意,以防這廝報復。」
徐言笑道:「我還怕他不來呢。」
徐渭在一旁解釋道:「上次趙家打砸濟盛居,便是徐公子出手聲張正義。」
老掌柜恍然大悟。
「原來是徐公子,怪不得不怕那惡少。」
趙家人在杭州為非作歹慣了,尋常人等根本不放在眼裡。
也就是徐言這樣總督大人眼中的紅人敢於正面硬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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