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關門弟子

第十章 關門弟子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蘇軾居所不斷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讀書聲。

十餘名七歲至十餘歲之人正在蘇軾居所讀書習字,李三堅也在其中。

蘇軾被放逐瓊台儋州之後,並未自暴自棄,而是將儋州當做了自己的第二故鄉,並在此處興辦學堂,許多人不遠千里來到此處求學。

而李三堅並不是第一個拜師於蘇軾門下,不過基本上算是蘇軾的最後一名弟子,是關門弟子。

蘇軾年齡已大,且瓊台偏僻之地,生活條件極為艱苦,蘇軾近年來身體是越來越欠安,因此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李三堅機智應對諸商,與蘇軾交談也是對答如流,因而李三堅在拜師之前,蘇軾一直認為李三堅多少還是有些詩詞歌賦、四書五經等方面基礎的。

可蘇軾萬萬沒料到,將李三堅收為關門弟子之後,李三堅許多字根本不認識不說,詩詞歌賦、四書五經等等更是一竅不通,就連寫字也是寫得歪歪扭扭的,不堪入目,此使得蘇軾異常憤怒,同時又是哭笑不得的。

李三堅哪裡是個讀書人?完全是個門外漢,蘇軾當時就欲將剛剛收為門下弟子的李三堅開革,不過蘇軾念在其自幼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且又身處蠻荒之地,再加上李三堅此人是異常聰明機智,於是蘇軾仍是留下了他,並從最基本的教起,讀書習字。。。

蘇軾悄然來到學堂,只見李三堅正抱著《論語》,低頭苦思。

蘇軾見狀微笑著走到李三堅身後,問道:「你在想什麼?」

李三堅雖基礎太差,不過讀書習字卻是異常勤奮,無論颳風下雨,無論是什麼情況,每日總是第一個來到學堂,且是最後一個離開,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兩月有餘,對此蘇軾是感到異常欣慰。

人不是生下來就會讀書習字的,李三堅如此勤奮,今後也許會有一些出息的,蘇軾心中暗道。

「聖人此言到底是何意?」李三堅捧著書本,喃喃自語道。

「何言?」蘇軾捻須開口問道。

李三堅回過頭來,看見了蘇軾,於是慌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師父,門生不知師父到來,門生失禮了。」

數月之間,李三堅學問未怎麼長進,禮數倒是學了不少,施禮之時,還是像模像樣的。

蘇軾擺手道:「李生對聖人之言有何不解之處?不妨說來聽聽吧。」

「師父」李三堅答道:「聖人云,巧言令色,鮮矣仁,門生對於此言早已爛熟在心,可門生心中卻有些不解,師父,何為巧言令色?」

「好其言,善其色,致飾於外,務以說人,是為巧言令色,又謂之諂媚作態。」蘇軾點頭答道。

「仁又是什麼?」李三堅又問道。

蘇軾聞言沉吟片刻道:「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蘇軾將李三堅聽得雲山霧繞的,於是不由得笑道:「簡言之,就是博愛於人是為仁。」

「這就是了。」李三堅聞言開口說道:「巧言令色是為媚,媚者當然令人不齒。不過門生以為,如此要分是什麼情況的,若君上昏庸,不聽臣下的忠直之言,此時若有人巧言令色,使君上行利國利民之舉,如此,巧言令色為何就不是仁了?」

「住口。」蘇軾聞言怒道:「你知道什麼是君上嗎?竟然妄言君上?」

「門生知錯了。」李三堅聞言低頭道,不過仍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蘇軾暗嘆了口氣,李三堅自幼生活在瓊台,根本沒有離開瓊台半步,哪裡知道何為君?何為臣?他只是從書本之上了解到了君臣之間的一些事情,一知半解的,這也不能完全怪他。

蘇軾沉吟片刻后說道:「聖人此言,有三種含義,不要被花言巧語所騙,巧舌如簧、口吐蓮花、妙語連珠之人不一定有仁德,此一也;其二就是不要以為講究仁德就必須違心的諂媚、討人歡心;其三就是也不要以為外表誠懇謙和,不說讒言之人就一定是仁德。你口中所言巧言令色,乃是臣下婉言勸諫,非巧言令色,萬不可錯解了聖人之言。」

「師父教誨,門下謹記。」李三堅拱手施禮道。

雖李三堅口中認錯,但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氣。

能言善辯就是不仁了?就是姦邪之人了?諸葛亮還能言善辯、舌戰群儒呢,難道諸葛亮就是姦邪之人,是不仁之人嗎?

不過李三堅心中明白,聖人之言,每個人理解都不一樣的,聖人的每一句話若辯論起來,幾天幾夜都說不清楚,要不然這個世上分成了無數的學派,只不過個人的理解不同而已。

「詩詞如何了?」良久之後,蘇軾問道。

「這。。。」李三堅聞言猶豫的答道:「略知一二,請師父指正。」

略知一二?口氣還不小。。。蘇軾聞言心中暗暗好笑,詩詞歌賦沒有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沉澱,如何能吟詩作賦?

蘇軾剛剛教授了李三堅詩詞的一些基本道理,他就會吟詩作賦了?

於是蘇軾指著遠處的青山說道:「以此青山為題,你作首詩如何?」

不就是作詩嗎?李三堅心中暗道,李三堅有許多讀書的辦法,在這個世上還無人知道,比如宋詞密碼。。。

此數月間,李三堅冥思苦想,終於回憶起了宋詞密碼,如此吟詩作賦,如探囊取物。

於是李三堅裝模作樣,走了三步后吟道:「塗上青山憶舊遊,仙都山水誰能憶?黃酷綠醑迎冬熟,如何水路三千里?」

蘇軾聞言大驚失色,目瞪口呆的,怔怔的看著李三堅久久說不出話來。

數月之前,李三堅對吟詩作對是一竅不通,可數月之後,李三堅居然能作出如此詩句,雖此詩還談不上是什麼七言絕句,可仍是很不錯了,是個標標準準的藏中詩。

最關鍵的是三國曹植七步成詩,可李三堅只走了三步。。。

「以此花草為題,五言藏頭詩。」蘇軾心中是異常疑惑,懷疑是李三堅是不是從哪裡抄襲而來的?於是隨便指著院中的一些花花草草說道。

「花草杳玲瓏,草市迎江貨。」這次更快,李三堅幾乎不用考慮就作了出來。

「以江水為題,七言藏尾。」蘇軾又說道。

「孤城環大江,行隨出洞水。。。」李三堅吟道。

蘇軾完全被驚呆了,他到底是什麼人?從前不是個痴獃兒嗎?當真是掉入海中,得到了海神的眷顧?亦或是大智如愚?

「恩師覺得如何?」李三堅得意的問道。

李三堅右手輕擺,只差手中有炳香扇了。。。

「詞不逮理、不通文墨。」蘇軾說罷,拂袖而去。

。。。。。。。。

「三哥,三哥,你在做什麼呀?」此日,李三堅正在家中破屋之中搖頭晃腦讀書之時,符靈兒跑進來喊道。

「噓。。。小聲點,你哥哥他正在讀書呢。」正在晾曬魚乾的符二娘連忙說道。

「哎呀,整天就知道讀書,都快成書獃子了,都不去海邊摸魚了。」符靈兒一邊幫著符二娘晾曬魚乾,一邊墊著腳尖望著屋內說道。

「大姑,你說讀書有什麼用啊?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符靈兒又說道。

「呵呵」符二娘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道:「讀書怎麼沒用啊?讀書今後也許還會有條出路呢,要不然就一輩子就是打魚撈蝦了。」

「哦。。。」符靈兒聞言低聲問道:「大姑,三哥今後是不是要離開這裡啊?」

「這。。。」符二娘看了一眼符靈兒說道:「你是不是捨不得你阿哥啊?」

「大姑。。。」符靈兒害羞的喊道。

。。。。。。。。

「堅兒,你知道娘為什麼不同意你外公的話嗎?」符靈兒走後,符二娘問向李三堅道。

「外公的話?娘,你是說將靈兒妹妹許配。。。娘,是不是靈兒還小,又是我的妹妹,因此娘才不同意的?」李三堅想了想后問道。

「不是這樣的。」符二娘聞言微笑道:「靈兒是個好姑娘,人也長得水靈,娘心中其實是挺願意的,再說你們又不是親兄妹,成為夫妻又有何不可?親上加親,倒是可以報答你舅父對我們娘倆這些年的照顧之情。」

「嗯,如此娘為何又不同意?」李三堅詫異的問道。

「哎。。。」符二娘嘆道:「你現在長大了,也懂事了,娘就告訴你吧,原因就是你爹爹很早以前就給你定下了一門親事。」

「什麼?爹爹給我定親了?」李三堅驚問道。

符二娘點頭道:「是這樣的,當年你娘還未嫁給你爹爹之時,你爹爹就與開封府與一位同年定下了一門親事,他們當年相約,若一男一女,就結為夫妻,若兩女或兩男,就結為姐妹或兄弟。」

指腹為婚?李三堅心中是異常鬱悶,指腹為婚,你倒是成婚後並且有了身子才可行此舉啊,李三堅沒想到自己老爹居然在成婚之前就與人相約了。。。

「哦,這樣啊,多少年了,他們早就忘了我們的吧?」李三堅輕鬆的說道。

「你爹爹臨終前曾經說過,人不能無信,讓你有機會去找他們。」符二娘想起李清臨終前的話,含著眼淚說道。

「哦,他們姓什麼?」

「姓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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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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