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晉陽之圍
開平,是北梁的最後一個年號。
開治平之世,是北梁統治者的願景,然而如今的北梁門閥豪強林立,各自為政,北梁直接統治的只有梁州一州之地。
北梁只能藉此希望更改王朝傾頹的氣運,去挽救北梁岌岌可危的統治。
晉陽府,是少數仍在效忠北梁的郡府。
晉陽王,是北梁皇帝的親弟弟。晉陽王對北梁忠心耿耿,同時也無路可退,只得固守城池。
晉陽府與北梁王朝的聯絡早已被王李兩家掐斷,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但晉陽卻沒有投降任何一方的意思。
羅青山橫亘於青州中部,群山重重疊疊,宛若驚濤駭浪一般。
而羅青山流傳著古老的傳說,洪荒時期的凶獸,可以御天的仙人……都住在羅青山雲巔之上。
羅青山山勢高聳,直插雲天,於是羅青山的幾個隘口自然成為了兩大士族的必爭之地。而晉陽位於羅青山的隘口之一。
青州已被兩大門閥士族所瓜分,兩大士族以羅青山為界限。
北邊為北原王氏所據,南邊為武安李氏所據。
兩大士族修士雲集,軍隊精銳,實力相差不大。
兩大士族處於長期對峙的狀態。受羅青山地形所限,大型戰鬥爆發不多,多為小規模戰鬥,雙方各自把持著幾個地形險要的隘口。
晉陽的城池不是很大,但憑藉其重要的地理位置,也成為北梁的一府之地。
城內有積年累月所存的糧草物資,足以應對城內的日漸消耗,且憑藉天然的地理優勢,易守難攻。
而王李兩家陳兵羅青山,雙方似乎達成了默契,並未對晉陽動手,而將其當成了一塊緩衝的地域。
進入開平的第三年,王家組建了一支征南軍,開往晉陽所在隘口。
軍隊駐紮在晉陽北門外十里處,徹底掐斷了晉陽從山北與外界的交流。
而李家雖未最近也開始對晉陽戒嚴,將晉陽通往青州南部的道路封禁。
晉陽城只有通過西門可以沿著一條雜草叢生的小道下到山下,可這個季節山內的野獸異常兇殘,常常游弋在山林中,從西門的小道下山幾與送死無異。
王家這一年多來西線戰事陷入泥潭,大量的軍隊調往西部,南部軍事力量大大削弱。
為了穩固青州南部的防線,必定會將羅青山的險要之地嚴加掌控。
這時晉陽優越的地理位置,反而成了懸在晉陽和城內所有人頭上的一柄利劍。
征南軍不斷的向晉陽城展開了進攻。
轉眼已到開平三年的秋天,晉陽已被北原王氏征南軍攻打七個月之久。
晉陽憑藉險要的地勢,與城內積攢多年的糧草物資,硬是頂住了征南軍的數次進攻。
晉陽城北門前的空地上,仍然散落著許多士兵的屍體。
昨夜又是一場殘酷的戰鬥,雙方還未打掃戰場。地上還有不少火把之物,但都已熄滅,冒著陣陣灰煙。
王明站在戰場不遠處,戰場上的血腥味和燃燒后的焦味,隨著雜亂的風傳到到鼻中。
王明輕皺眉頭,不禁厭惡的揉了揉鼻尖。
王家為了提高王明的威望和閱歷,讓王明前往征南軍中擔任督軍。
督軍一職,看似運籌戰場,但實際上只是為了不讓王明親自上戰場。
王明心裡明白家裡的用意,可是自己不親自帶頭衝鋒,怎麼能夠提高自己的聲望,怎麼增加自己的閱歷。
這晉陽城就像是縮在殼裡的王八一般,王明原本想著攻打下來豈不是輕而易舉。
不曾想,這戰事一拖就是七個月之久。
王明一想到哥哥那張冷漠的臉,便能想到到時候那輕蔑的眼神,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惱怒之情。
所謂亂世出英雄,北原軍鎮東大將軍王宇,是這亂世門閥士族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在北梁開平之前的門閥互相吞併的戰爭中,王宇嶄露頭角,他是最為年輕也是最有天賦的將領。
在過往的幾年之中,使王家的版圖迅速擴大。
王宇率鎮東軍所至之地,軍隊皆如鳥獸潰散,原州與青州北部反抗的門閥豪強被一一踏碎,就連歸順的門閥士族,嫡系也被趕盡殺絕。
王宇最為推崇戰國秦朝的白起,製造了無數的殺戮。故世人稱其為「小人屠」。
在王家控制之下的苟延殘喘的門閥士族,聽到王宇的名字莫不心驚膽戰,夜不能寐。
王明是王宇的親弟,兩人皆為王家嫡系。
王明年幼五歲,但王宇在王明的年紀,已經縱橫沙場,建功立業。
而晉陽卻遲遲拿不下來,王明只能整天坐在營帳里,聽著各種情報,然後在別人制定好計劃後點點頭。
王明看著不遠處的晉陽城門,上面的人如螞蟻一般,來回走動。
王明心中不免燃燒起強烈的征服慾望,軍里鉗制自己的家族長輩,前幾日已經回到原州商討要事。
王明看著身後的軍隊,心裡不由生出幾分暢快,這才是自己想要的感覺。
「王督軍,戰場太過危險,還請您坐鎮帳中,由我等前去攻打。」王明旁邊站著一名中年男子,孔武有力,穿著一身輕甲。
「左將軍,我們已經攻打了七個月之久,你可曾見到這晉陽城中,有什麼高手坐鎮。」王明微微一笑,「以我的境界,那些士兵連我皮毛都傷不到。何況,我好久不曾戰鬥,這身子都要銹掉了。」
「大將軍走之前叮囑過,不可讓督軍親臨戰場。」左將軍向前一步,擋在了王明面前。「還請……」
「左將軍。」王明低頭看著地上的土地,由於經常的踩踏,有著厚厚的一層塵土,輕輕一踩,便盪起細細的灰塵:「你的一切都是王家給的,我隨時都可以收回。」
王明向前走去,左將軍並未阻擋,而是微微側身,讓其走了過去。
後面的軍隊緊跟著走向了晉陽城。
王明站在戰場上,之前聞到的氣味濃烈了好幾倍,王明深吸一口氣:「我乃征南軍督軍王明!我軍援軍不日將會趕來,如果你們開誠投降,我願代錶王家,不會趕盡殺絕,但你們誓死抵抗,我軍必定會踏破晉陽!」
王明喊出后感到渾身舒爽,看向身後的軍隊,心中豪情壯志陡然增加。
王明看著城樓上密密麻麻的人影,雖然看不到神情,但必定驚恐萬分。
這時城門處陡然飛出一支箭矢!
王明微微一笑,右手大張對著飛來的箭矢,黑色元氣波動,在身前逸散出一片黑霧。
但那隻箭矢並未受到絲毫影響,徑直穿透了身體,帶出一串血花,王明倒在了地上,身上的華美輕甲,蒙上了一層倒地時激起的細碎灰塵。
……
原州西部,與翼州相鄰。
翼州是北梁最大的州,翼州並非一家獨大,而是三大士族聯手掌控。
一年前,三家聯合率先對原州西部發動了戰爭,王家節節敗退。
最後派遣王宇率領家族新組建的鎮東軍前去對抗。雖然王宇能力出眾,奈何三家聯合實力過於強大,在幾次戰鬥中,各有勝負。
雙方最近偃旗息鼓,但戰線仍處於緊張狀態。
王宇親自鎮守原州西部,在一定程度上減緩了王家擴張的步伐。
原州西線某軍帳。
「稟告將軍,王督軍今晨攻城被流矢所傷,不幸傷重身亡。」征南軍左將軍半跪在帳內,低頭稟告。
「你說什麼?!」帳中男子猛然起身:「我弟弟怎會被流矢所傷!」
「回稟將軍,王督軍所中箭矢經元氣淬鍊,箭頭塗有劇毒,王督軍中箭后流血不止,軍內雖多人灌輸元氣,仍未護住王督軍性命。」左將軍說完,帳中的氣氛一時凝重起來,左將軍的頭又往下壓了壓。
「我弟弟已是天境,何人能傷他,晉陽城守軍內,可有此境之上的高手?」帳中男子眉頭緊鎖,周身元氣波動,使得帳中氣氛,異常壓抑。
「我軍攻打七月,未見有天境之上的高手坐鎮晉陽。這箭矢所散發的元氣波動並不強烈,但較為特殊,可破開護體元氣。根據收集的消息,城中的箭矢兵器,大部分為史家所鑄。王督軍所中箭矢所附的元氣,應當也是史家所造。」
「史家?」
「史家是晉陽的鑄器世家,煉器手法高超,可以將元氣融入兵器箭矢之中,增強殺傷力。晉陽城內糧草物資日漸匱乏,想必晉陽守軍已是強弩之末,這箭矢應是特殊打造,用於針對我軍將領。」左將軍將所知消息講出:「此箭太過突兀,我軍實在未曾料到。我未攔住王督軍前去戰場,竟使王督軍不幸殞命!屬下領罪!」
左將軍語氣有些顫抖,賬內的氣氛,愈發凝固。黃色的燈火不斷搖曳。
「秦將軍,此地暫由你統管,我去處理些家事。」男子轉身拿起身後的一桿黝黑長槍,手握住的一剎那,槍身泛出陣陣黑霧,帳中眾人只覺得自己從靈魂深處升起陣陣寒意,顯得格外凌冽。
「左將軍,事不在你,我們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營帳。
片刻之後,五千鎮東軍奔走在去往晉陽的官道上。
在夜色之中,如一條黑龍,直撲晉陽而去。
這五千鎮東軍,皆為跟隨王宇東征西戰的親軍!
晉陽城內,史家。
「父親,據守城士兵所說,今日亂戰之中,被毒箭射殺的將領,是王宇的弟弟王明。依王宇的性情,必定會來複仇,這城,早晚守不住的!我們,應當早日想好逃脫之法才是。」站在屋中的年輕男子一臉急切之情。
「逃?逃到哪裡,王家的地盤?還是李家的地盤?唯一可跑的城西,被守軍把守,何況,王爺待我們不薄,且山裡猛獸眾多,不比守城安全。據我所知,王宇已在原州西線駐守了一年多,戰事吃緊,肯定脫不開身的。」坐在太師椅上的中年男子,並未抬頭,只是摩挲著手中的戒指。
「父親,留在城內,必定難逃一死!我們要早日做好打算才是!」
「要逃,也要等到冬天,山裡猛獸蟄伏,王家和李家的巡查士兵定會縮減巡邏次數。我們趁機逃往青州南邊。」
「父親……」
房門被驀然推開。
「父親!」男子看見房中兩人,微微笑道:「三弟也在啊。」
被稱為三弟的男子微微低頭:「大哥。」
「城外的軍隊發了瘋!攻勢非常兇猛,城裡的守軍都調到了北門。將軍有要事要與父親相議。」
「嗯。」那中年男子站起了身,輕輕捋了捋身上的衣袍,「你二人趕緊回鑄坊,抓緊打造兵器。」
說罷,便匆匆離去。
被稱為三弟的青年男子微微的嘆了口氣,「大哥,晉陽被攻陷是早晚的事,我們必須想好脫身之法才是。」
「我們史家祖祖輩輩居住於此,家族的基業都在這裡,我們怎可輕易離去。」
「就算大哥決心死守晉陽,可大哥還有孩子啊,總不能讓妻兒也葬身於此!」
房間頓時陷入沉默,兩人相顧無言。
被稱作三弟的青年男子眉頭一皺,轉身離開了房間,然而他並未去往鑄坊,而是徑直向西城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