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三)

第八章(三)

「聽說了嗎?××酒店死人了!」「真的假的!什麼人?」

「是員工還是客人?」「客人,還是個女孩。」

「哪裡聽來的消息?」「我堂哥在那裡上班。」

「天啦!會是謀殺嗎?」「不好說,這年頭……」

「有人說她是發了病!」

「離我們這有點遠,不然看看去!」

「你膽真大,還想著去看!」

九點四十,主管手拿由總經辦下達的重要文件走進了小會議室,房間里收銀員們議論紛紛,她打斷她們說道,

「看來大家都聽說了,我們酒店領導同樣也非常關注和重視這起事件,管理層已經召開了緊急會議。鑒於我們前台是酒店客房這塊極其重要的環節,大家今後更需嚴格把好登記這一關,顧客的一人一證必須仔細核對,認真落實。務必杜絕一切無證,假證,套用別人證件入住,這個失誤會導致多嚴重的後果,無需我再過多強調了吧?你們切記,若有任何可疑的問題都要及時向領班或我或上級彙報,晚上就找值班領導報告。另外……」

接著,主管念起文件內容。

酒店鬧出了人命案,在A市將引起更大的轟動,整個酒店業如被敲山震虎,有些住宿業早已惶惶不可終日,紛紛自覺自查自糾起來。

主管還在重申文件里最後的幾個注意細節,突然電話響起,一看是經理來電,忙停下手中工作。

「王經理,嗯,什麼?哦,好的……好的……行。」

主管掛完電話后神情凝重起來,看著大家說道,「好,就這樣,我們先散會,你們下去把文件都過一遍,千萬不要出差錯啊!」說完她又望向黎慶兒她們。

「黎慶兒,米帛帛還有安姿陽你們跟我來一下!」

主管起身走出會議室,出到門口,回頭又看向後面莫名緊張的三人說道,

「你們跟我來,轄區有兩位公安民警想找你們了解點事情。」

三人滿腹疑問的相視而望,不知所為何事。米帛帛和黎慶兒今天起開始休年假,本來準備好好玩一天,明天再坐車回家,誰知還在睡夢中的兩人就被主管叫了來。

值班室,辦公桌邊坐著兩個身穿制服的民警,其中一位警察的手旁放有做記錄用的筆本。另一位警官從文件袋裡掏出一張照片,在她們三人面前揚了揚,眼睛迅速觀察起她們的表情,隨即他說道,

「你們認識這個叫珊瑚的女孩嗎?」

這是一張四人合影照,是珊瑚和她們仨。三人記起唱歌那天,用珊瑚手機拍了合影,沒成想現在變成了照片,想必是珊瑚把她沖洗了出來。

「認識!」

「這是珊瑚!」

三人齊聲說道。她們惶恐的瞪大雙眼,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很不幸,她去世了,我們來是想了解她生前的……」年輕民警心平氣和的走著程序說道。

什麼!怎麼會!這不可能!這個消息像平地一聲雷,三人腦袋同時「嗡」的一聲炸了開來。她們愕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相信這個天崩地裂般的事實。警官仍繼續在向她們尋問情況,可三人像失聰一般聽不到他說半字,只發覺他的喉結在上下不斷蠕動。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殘酷,她們驚惶而不可思議,但又不得不回到現實,少頃,回過神來的三人激動地抱在一起失聲痛哭,幾隻手顫顫巍巍的攥成一團。

站在身後的主管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她稍顯淡定的向民警問明情況,原來今早昏迷的女孩竟然是珊瑚!而她在去往醫院的路上就已沒有了呼吸。

所有人都做過最壞的打算,唯獨沒人想到會這般結局,然而經再三確認,那確是珊瑚無疑。公安局裡,珊瑚父母嚷著要警察查出兇手給珊瑚償命,慧翠紅著眼珠一左一右攙扶著他們,黎慶兒安姿陽和米帛帛痛哭流涕的跟在他們身後,危建榮則悲痛欲絕的跪倒在地。就在大家痛惜珊瑚,痛恨兇手時,這起事故卻另有真相。經民警告知,珊瑚並非他殺,而是燒炭自殺!聽到這個結論,在場的人無不驚駭和困惑,簡直晴天霹靂!駭人聽聞!負責這個案子的民警又給大夥出示了珊瑚留下的一張字條,紙條上歪歪扭扭寫著:一切都逃脫不了,那麼,不逃了罷……

她想逃什麼……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婚姻?自己的未來?還是心底的情愫?沒人知道,但她顯然掙扎對抗過,而最後她選擇逃避,逃到了遙遠的天國。當珊瑚爸媽聽說危建榮要和珊瑚結婚的消息,更是怒火衝天,他們把矛頭指向危建榮,正是因為他所以女兒才會走絕路,他才是應該償命的主。而危建榮好像真要為珊瑚償命一般,神情獃滯的跪立在地,任由珊瑚父母瘋狂的撕扯打罵,儘管額頭與嘴角流血不止,也無動於衷。

民警通過調訪及珊瑚新朋好友所做的筆錄,觀察到珊瑚除了自身有些不盡人意的經歷,還有父母方面一直帶給她的重大壓力,以及她經常心事重重,性格內向又不愛與人交談,寧願天馬行空的自己對自己說話,這點在她日記本里得到了證實。因此,辦案人員推斷她可能有抑鬱症的傾向,自殺已是不爭的事實。

元宵過後,每天都下著綿綿細雨,颳起冷冷陰風,二月的氣溫仍舊持續低下,絲毫沒有要上升回暖的跡象。

珊瑚的葬禮是在鄉下舉行,那是元宵節后的第五天。當天,久違的太陽終於冒了出來,陽光揮灑在大地,總算給人們帶來了些許溫暖和慰藉。黎慶兒和安姿陽米帛帛都從A市趕來參加了送葬儀式,大家一起護送起珊瑚走這最後的一程。出事的酒店方給珊瑚父母送上了一筆不菲的補償款。珊瑚生前所在的公司雲閣星也捎來了三萬元慰問金,連同未來得及發放的工資一起由黎慶兒代為傳交到了珊瑚父母手中。

送完葬,珊瑚的爸媽和姐姐弟弟以及親朋都走後,空蕩蕩的墳墓前剩下了黎慶兒,米帛帛,安姿陽,還有慧翠,危建榮,劉習濤和王立笠。

黎慶兒靠近碑文半蹲下來,她凝望著墓碑上的照片久久發愣,照片上的珊瑚笑得異常燦爛。

「傻瓜,你到底在逃避什麼?又懼怕什麼呢?你自立自強,孝順善良,怎麼就一葉障目非要賭上自己一生幸福呢!想必……你還是過不了自己那關吧,你若能跟我們聊聊該多好!你知道嗎?我們從沒覺得你多盈弱或者多低人一等,你只是太善良,以至於你不想違背所有人的意願。可自欺欺人是需要多麼強大的內心吶!我們期盼你爬出自己囚築的心牢,可是……」黎慶兒泣不成聲,慧翠從后搭著她的肩,也挨著她蹲了下來。

「珊瑚,對於我們這些姐妹,你隻字未留,也許你是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吧,或者……你壓根不想告別,那我們都成全你……對了!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孝子,即使走也不忘幫襯家人,那些你用命換來的錢足夠你弟弟們上大學的了,這下你就放心安息吧!願你下輩子投生個好人家,遇上個好良緣,再好好的過完圓滿幸福的一生。」

「嗚嗚……嗚嗚……」安姿陽和黎慶兒聽著慧翠對珊瑚說的話,都忍不住的嗚咽。

「嗚嗚……啊啊……」米帛帛一直抽抽噎噎,後來更是止不住的啼哭,由於太過激動她差點摔倒,幸而站在後排的王立笠及時上前一把摟住。

「珊瑚,是我害的你對不對?你生我的氣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是怨恨我,你不想理我了是不是?珊瑚,珊瑚你回答我!回答我……」

安姿陽滿臉淚水不依不饒的追問著。這些天安姿陽一直懊喪不已,她懷疑是自己介紹表哥給珊瑚認識才引發了這起悲劇。她隱約感覺珊瑚和表哥之間有自己不知曉的事情,雖然不是直接導致珊瑚自殺的原因,但說不定是造成珊瑚自殺的導火索。慧翠使勁安慰跪在地上的安姿陽,她知道,她們相互之間親密無間,朝夕相處的情誼早勝過親人和家人,珊瑚的離去自然也帶給了她們巨大的傷痛。

回到A市,劉習濤拉著黎慶兒到了江邊,他從身後輕輕環抱住黎慶兒的腰際,兩人神情木然,眼睛都看向了遠處的山巒。

少頃,黎慶兒說話了,「說吧!你要跟我說什麼?」

「慶兒,珊瑚曾找過我。」

「她……找你?」黎慶兒不可置信的回頭看著他。

「我和你一樣吃驚,當時我也沒想到珊瑚會有今天這樣的動機。慶兒,原諒我沒在第一時間跟你彙報,好嗎?」劉習濤考慮到黎慶兒的感受,他不希望她因此事產生誤會。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還是別說了吧,省得你為難。」

「不,慶兒,我看到你們因為珊瑚的事很受打擊,她是你們的好朋友,你們當然會傷心會不解。我想,也許她跟我說的那段話中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劉習濤明顯感覺到黎慶兒話語里的怪異,他著急闡述自己的態度。

「說吧!」黎慶兒從喉嚨里哼出了兩個字。

「那天我下班走出酒店后,在杉木街的轉角處撞見了她……」劉習濤回憶起十三號傍晚。

當天,珊瑚掐著點來到拐彎的角落,那是劉習濤每天回家的必經之路,她想在那製造和他的偶遇。

「劉經理!下班啦?」看到劉習濤那一刻,珊瑚滿心喜悅。

「哦?珊瑚,新年好啊!過年後還沒見到你呢,你這是……上班去?」

「呵呵,新年好!我還有幾天就快上班了。」

「那你可是放了個大長假呀,好,那回頭見!」

「劉經理!嗯……那個……你,我能跟你聊點事嗎?有件事想麻煩你!」珊瑚面露難色。

「哦?什麼事?你說說看!」劉習濤剛走兩步,聽她這麼一說,便停住腳步回頭向她望去。

「我們去那邊好嗎?」珊瑚指著去江邊的路。

「你先說說看,不是什麼大事吧?要不要我叫上慶兒?」劉習濤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有點遲疑。

「噢!不不!我就跟你說幾句話,就幾句,耽誤不了你幾分鐘好嗎?求你了!而且我找你的事還要麻煩你替我保密,我不希望宿舍里的姐妹們知道,可以嗎?」

「這……嗻……」劉習濤一時拿不定主意。

「劉經理,我只求你這一次,我知道可能我有點唐突,但我保證這絕對也是最後一次,可以嗎?」珊瑚眼神里極盡哀求。

「那……好吧!」劉習濤不解她為何神秘兮兮。。

兩人來到安靜又空曠的江邊,劉習濤在鋪滿小石子的小路上逡巡。他不知道是否能幫上珊瑚的忙,他和珊瑚素來少有交際,她找他更是讓他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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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思考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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