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彼岸公園
「我不喜歡你，自然不會考慮跟你在一起。」舒嵐直接又傷人。
「呵……」高朗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再親口問問你，我始終不死心。」
「你現在可以死心了。」
「我明天就會離開晉平市。」高朗向舒嵐笑了笑。
「你打算去哪裡？」舒嵐隨口問問。
「東平。」高朗還是笑著，「有個同學在東平開了一家金融投資公司，他聘請我過去幫他。」
「挺好的。」舒嵐隨口應和。
「嗯……」高朗無聲地嘆了口氣，「你真的不考慮跟我在一起嗎？」
「真的。不考慮。」
「你還是這麼直接。」高朗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就不再打擾你了。將來……如果我有機會回晉平，我們能一起吃頓飯嗎？」
「我們B酒店的大門大開著，自然不會拒絕你來吃飯的。」舒嵐也站起身，示意送客，「祝你在東平一切順利。」
「謝謝你的祝福……」高朗的眼眶突然有點紅，充滿血絲的眼球微微地濕潤著，「也謝謝你送給我爸的小雛菊。」
「不用謝。」原來高朗看到了……舒嵐向高朗微微一笑，是一種疏遠的撫慰。
「再見了。」高朗向舒嵐伸出手。
「再見。」舒嵐也伸出手，輕握了握高朗的手。
「過去是我不對。希望你能夠忘記我的壞，記住我的好。」
「你似乎沒有什麼好的，能夠讓我記住。」舒嵐半開玩笑地抽回自己的手。
「那就牢牢記住我的壞吧！」高朗把舒嵐握過的手，插進他的西褲口袋，「只要你不忘記我就行！」
舒嵐沒有回話。
高朗留戀地看著舒嵐的臉，舒嵐的眼，舒嵐嘴邊疏遠的笑……終究還是狠下心來，轉身，走出舒嵐的辦公室……眼淚差點忍不住又再往下流……自從父親死後，高朗的眼淚就變得有點不受控制了……高朗強忍著眼淚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12月25日。
B酒店熱鬧非常，除了汪家碧的一眾親朋好友之外，晉平市所有有點聲望的人物都齊聚B酒店，來參加汪家碧和龍一健夫的婚禮。
其中有一段小小的插曲——
沒有受邀的蔣媛媛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居然不請自來。安保強硬地把蔣媛媛攔在B酒店外面，蔣媛媛氣得直飆髒話，蔣媛媛的最後一名保鏢小董作勢要跟安保干架……正式受邀的賓客看見這種場面，都一邊掩嘴恥笑蔣媛媛，一邊拿起手機要拍蔣媛媛的醜態！實在不想讓賓客把不好看的視頻放到網上，實在不想再度成為賓客和網友的笑柄，蔣媛媛帶著小董憤怒離開！蔣媛媛的高跟鞋差點就要被她碎了！
小小的插曲，根本影響不了這場美好的婚禮。
婚禮儀式在愛麗絲夢遊仙境似的花園裡面進行，天公作美，藍天白雲，陽光正好，微風徐徐。所有到場的賓客，男的身穿寶藍色西裝，女的身著純白色禮服……藍與白，盛放的鮮花與偌大的叢林，歡聲與笑語，美麗的新娘和感人的婚禮……賓客歡樂的笑容沐浴著正好的陽光，被感動流下的眼淚也在陽光中閃閃發亮。
最美好的一切。
最美好的婚禮。
身為汪家碧的伴娘，舒嵐臉上的笑容必然是真實的，但是舒嵐因為感動而流下的眼淚卻閃耀著點點的憂傷……這麼快樂的時刻，這麼歡樂的婚禮，本來應該會有楊星澤在身旁陪伴……但是……如今……楊星澤已經不是她的楊星澤了……她的楊星澤已經消失了……死了。
是的……
死了……
這是汪家碧的婚禮，這是汪家碧生命之中一個很重要的時刻，舒嵐當然不能讓汪家碧看見她的痛苦和憂傷……舒嵐努力地忍著憂傷的眼淚，努力地把流淚的力氣全都擠到嘴角……笑，努力地笑，儘力地笑，燦爛地笑……反正無論笑或哭都是心痛，笑比哭大概會好看一點……笑著笑著，一不小心，舒嵐接住了汪家碧投擲到半空又再落下的花球……舒嵐又流眼淚了……就當作是興奮的眼淚吧！
太陽西下。
換上了月亮，換上了星辰，換上了如銀河落九天般星星點點的燈。
悠揚動人的華爾茲樂聲在愛麗絲仙境之間纏綿回蕩，男女賓客在暗涌著鮮花香氣的舞池裡面搖曳舞動……新娘的腳還沒有痊癒，新郎半跪在新娘的面前，含淚笑著撫摸新娘美麗的臉龐……愛情不分年齡，只分愛與不愛，美好與不美好。
星月更濃。
新郎新娘在眾人頑皮的祝福聲中，回去酒店房間「洞房花燭」。
華燈仍在，人潮漸散。
新郎新娘離場之後，賓客又再喝了一會兒酒、又再跳了一會兒舞，然後就開始成雙成對地離去……舒嵐坐在長椅上，見證著筵席散去的寂寥……沐沐大大咧咧地坐在舒嵐的身旁，抬手摟著舒嵐的肩膀……沐沐還沒來得及開口，舒嵐就已經搶先開口對沐沐說：「我沒事。讓我一個人坐一會兒。」
「好吧……」沐沐無奈又心疼地嘆了一口氣，拿起包包，從包包裡面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擺在舒嵐的手中。
「這是？」舒嵐眉頭緊皺地垂目。
「方寶燕的日記。」沐沐說：「警方已經證實，兩單車禍都是蔣在山收買肇事司機的蓄意謀殺。至於其他指控……時代太久遠，蔣在山又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只能把這本日記還給你了。」
「嗯……」舒嵐沉重地點了點頭。
「真的不用我陪你嗎？」沐沐一臉擔憂。
「真的不用……」
沐沐還是纏著舒嵐聊了很久……最後……沐沐不得不在舒嵐的堅持下，離開了。
舒嵐繼續坐在長椅上，沉默地看著酒店服務員忙碌地清理婚禮現場……時間流逝得太快，婚禮現場彷彿一瞬間就已經被服務員收拾完畢……服務員漸漸地消失在舒嵐視線範圍內……落寞，孤獨，空虛，昏暗……唯有懷中的方寶燕日記是那麼沉甸甸地陪伴著舒嵐。
舒嵐低頭，從牛皮紙袋裡面抽出方寶燕的日記——
1959年9月1日
一場噩夢
……
大峰山：我連小嫚腹中的寶寶都捨得殺！對於你們……多狠都不算狠！
……
……
1959年9月5日
實在是太想念表姐了，我終於忍不住偷偷去拜祭表姐。
去到表姐的墓地，我居然看見大峰山！大峰山不是去拜祭表姐的，而是去拜祭距離表姐墓地不遠的一個墳頭……我猜，那應該是大峰山第一任妻子的墳頭。我躲在一棵大樹後面，聽著大峰山對那個墳頭說話。
大峰山：小嫚，今天是你的生忌，我送給你的禮物，你都收到了嗎？
我感到憤怒又害怕……所謂送給「小嫚」的禮物，就是表姐的命嗎？！
大峰山：小嫚，你不要怪我狠心！誰讓你令我那麼難堪？為了報復我強行跟你睡覺，你居然跟那些低賤的下人苟且來懲罰我？而且還懷上了野種！你不讓我上你的床，你卻讓低賤的下人上你的床？你知道有多心痛嗎？我已經把和你睡過的下人全都殺了！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你曾經做過那麼荒唐的事情！
大峰山：小嫚，我真的很恨你！我也真的很想你！雖然我殺了你，但請你相信我，我一直都愛著你！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可能會對蘇幼雲一見鍾情？
大峰山還說了很多很多，而我卻一直陷在那句「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可能會對蘇幼雲一見鍾情」……很愛一個女人，所以對另外一個女人一見鍾情……不矛盾嗎？
……
……
1959年9月10日
我居然懷孕了！
我明明每次都有吃避孕的葯，我為什麼還會懷孕？！雖然捨不得，但是我不能留下這個孩子！我偷偷讓人幫我帶了打胎的葯，喝下打胎葯之後，大峰山突然衝進我的房間阻止我！
太遲了！
藥效已經開始發作了！
大峰山怒罵：你居然敢傷害我的孩子！
我想要回嘴，但肚子實在是太痛了，我說不出聲……誰都別想傷害你的孩子，是因為要留著給你親手傷害……是嗎？雖然我沒有名分，但我肚子里的孩子將會是姓蔣的，因為孩子是姓蔣的，所以你就要這個孩子了……是嗎？還是……你想要等孩子出生之後，再慢慢折磨你的孩子？
大峰山就是一個變態！
我慶幸我的孩子沒了，我慶幸我的孩子不用面對一個變態的父親！
……
……
1959年9月11日
大峰山把我丟出了家門。
我自由了。
縱使前路一片迷惘，但只要能夠遠離大峰山，我就快樂！
……
……
在方寶燕的日記裡面，關於蔣在山的那些事，就到這裡結束了。舒嵐往前翻了翻日記，視線停留在那句話上面——「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可能會對蘇幼雲一見鍾情？」
正如方寶燕所說，這句話確實很矛盾……
手機突然響起！
舒嵐一陣心悸！
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沒有署名的陌生來電，舒嵐遲疑半會後接通了電話。
舒嵐問：「喂，請問是哪位？」
電話那頭：「請問是哪位？！我是寇晞文啊！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換了新的手機號碼！怎麼了？沒有放在心上，所以沒有存下來？」
舒嵐問：「我……忘記了！怎麼了？忘帶東西了？」寇晞文剛才才跟修一琛一起離開的。
寇晞文：「我沒忘帶東西！你猜……我看見誰了？」
舒嵐問：「誰？」
寇晞文：「楊星澤！」
舒嵐說：「那……又怎樣？」
寇晞文：「怎麼了？你們真的分手了？」
舒嵐說：「是的。」舒嵐還沒有心情跟寇晞文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寇晞文：「司機剛好在路邊停車等燈，我剛好看見楊星澤在公園裡面給流浪漢送飯……他還是跟你一樣有愛心！怎麼了？這麼有愛心的楊星澤，難道你就不想跟他複合試試？」
舒嵐問：「在哪個公園？」
寇晞文：「彼岸公園啊！」
彼岸公園？
舒嵐一直到現在都有給流浪漢送飯的習慣，但是彼岸公園……因為彼岸公園的地理位置實在是太偏僻，舒嵐基本很少去……且不論現在的楊星澤是不是有愛心的人……據舒嵐所知，彼岸公園距離現在楊星澤的住所和工作地點都很遠！就算現在的楊星澤再怎麼有愛心，也不該是去彼岸公園啊！難道……楊星澤是故意去舒嵐不常去的地方的？！難道……楊星澤是故意不想遇到舒嵐或者舒嵐派去送飯的人？！難道……楊星澤還記得……
寇晞文：「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在認真考慮，要不要跟楊星澤……」
舒嵐打斷寇晞文的話：「我先掛了！」
舒嵐掛斷電話，大步跑向B酒店的停車場……她要開車去彼岸公園問個清楚明白！
****
彼岸公園。
舒嵐穿著一身白色伴娘服，外披一件棕色皮草，衝進昏暗得駭人的彼岸公園裡面……和舒嵐想象中一樣……歷經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就算楊星澤曾經在這裡，現在也已經離開了……舒嵐泄氣地坐在一條已經破爛的石凳上面。
凌晨一點。
周邊一片荒蕪，四周一片漆黑。
舒嵐悵然若失地呆坐了好一會兒……突然一陣冷風吹過，舒嵐打了個冷顫……隨著那個冷顫，舒嵐的腦筋猛然綳了綳……寇晞文剛才的那通電話好像有點奇怪？
為什麼寇晞文回家會經過這麼偏僻的彼岸公園？！可能寇晞文不是回家吧……可是……寇晞文不是說，楊星澤在這裡給流浪漢送飯的嗎？環顧四周，這裡別說是流浪漢了！這裡就連一台過往車輛和一個路人都沒有！一個人都沒有，楊星澤能來這裡能給誰送飯？！
舒嵐又再深入地想了想，在剛才的電話裡頭，寇晞文的聲音好像也有點奇怪……
猛然心驚！！
舒嵐觸電般站起身要往停車的方向跑……卻有人從舒嵐的身後捂住了舒嵐的口鼻，箍住了舒嵐的脖子，強硬地把舒嵐拉進身後的漆黑之中！
舒嵐用力地掙扎踢打，身後那個人卻像是一堵牆似的……一堵牆似的？！蔣媛媛的保鏢小董！！在驚恐之中，舒嵐被拖到了茂密漆黑的草叢裡面！小董那一堵牆似的鋼鐵身軀在舒嵐的身後緊箍著舒嵐，直讓舒嵐無法動彈之餘直感到全身的骨頭劇烈作痛。
這個小董到底想做什麼？！
舒嵐心驚又徒勞地掙扎著！
突然一雙閃亮的高跟鞋踩碎驚悚的漆黑，走到了舒嵐的面前——是蔣媛媛！！